第116章 麻烦 2
作者:楚湘云      更新:2019-10-11 07:28      字数:3821

第52章 麻烦(2)

“姑娘,喝杯奶茶暖暖身子吧。”一个小太监轻轻靠过来。

楚言一抬头,正望见李德全朝她看来并微微点了个头,忙报以感激的一笑。再看周围几个大臣接过太监宫女送上的奶茶,大多并不喝,目光始终忠实地追随着远处的猎手,而宫中人等,就连李德全也并无这番待遇。

迟疑了一下,楚言悄声问那个小太监:“能否给我一大杯?要厚厚实实的陶制杯子才好。”

小太监愣了一下,也知道这位向来古怪,偏生皇上宠着她,李公公也总是特别照拂,当下应了一声走开,不一会儿,捧来一个小陶罐,用毛巾裹着交给她:“这茶烫手,姑娘小心!”

捧着那罐热热的奶茶,一边小心地暖手,一边慢慢地啜着,才觉着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康熙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已经打马跑了回来。

才下马就看见人群中的这个不和谐音符,康熙大步走过来,口中奇道:“怎么蔫头耷脑的?这才九月,就冷成这样了?”

想把奶茶放下,又舍不得,楚言把那陶罐抱在怀里,俯身告罪:“奴婢失仪,请皇上治罪。”

康熙好笑地摇摇头:“知罪了还舍不得放下?这罐里是什么?好喝成这样?”

楚言忙道:“这奶茶真的好喝,皇上尝尝就知道了。”

“好吧,给朕也拿一杯来。”康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怜惜,但这转瞬即逝的情感立刻沉入两泓深潭,朗声问:“你们看,今儿,他们谁能拔得头筹?佟丫头,你说呢?”

楚言满脸堆笑,狡猾地说:“不管谁赢,头筹都是皇上的。”

康熙点着她笑骂:“马屁精!可闹笑话了!朕又没参加竞技,如何拔得头筹?”

“常言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不管哪一位皇阿哥取胜,都不过是肖似乃父,没丢皇上的脸罢了。那几位贝勒爷,从小跟着皇上,耳濡目染的,才有几日的英姿。要是他们哪一位赢了,那也是皇上的榜样好,教得好。”

康熙愣了一下,捻着胡子问:“这么说,不管谁赢,赢的都是朕?”

“那是!”

康熙放声大笑,冲着法海说道:“就这个丫头伶俐,明明在哄朕,还能说的一套一套的。”

鸣金收兵。猎手们的马上挂满了琳琅的猎物,互相招呼打趣着回来。清点战果,不太意外,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纳尔苏阿格策旺日朗的收获较其他人都多,单论件数,十四阿哥夺冠,但是——

“回禀皇上,八阿哥所的皆是活物。”

“哦?”康熙有些意外:“八阿哥的猎物都还活着?胤禩,怎么回事?”

八阿哥出列,从容行礼,俯身答道:“皇阿玛以仁治天下,从小教导儿臣们,须以一颗仁爱之心看待天下。儿臣以为,今日随皇阿玛行猎,是件高兴的事,一来可以舒活筋骨,二来与众多兄弟亲友一同嬉戏,增进友情,激励志气。此处的飞禽走兽,仰仗皇家恩德,依天命自然于此地繁衍生息。儿臣以为,为了自己一日之欢喜,夺了它们的性命,却是不美。故而折去矢尖,以箭射其要害之处,将其击晕捕获,稍后还可以放生。”

“八哥方才还猎了一只鹿呢。”十阿哥大声嚷嚷着:“看见后面跟了只小鹿,就把母鹿放走了。”

“还有这回事?胤禩,是真的么?”

“是。儿臣虽未取母鹿的性命,小鹿年幼,咋一看见母亲倒毙跟前,不免惊慌失措,悲伤难过,若是母鹿留得性命返回寻找,不见娇儿,也是憾事。”

几位大臣和不少武士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有人大声称赞:“八阿哥仁义!”

康熙微笑点头,沉吟不语。

法海察言观色,含笑赞道:“果如楚言所说,皆是皇上教导有方。”

此言一出,就有几道各怀心事的视线,向着康熙身后的楚言扫过来。而她正垂着头,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暗自好笑。

康熙的目光淡淡扫过众多猎手,有些高深莫测:“你们说,今儿是谁胜出?”

大约一两秒的沉默,十四阿哥率先叫了起来:“八哥胜!一箭击晕猎物却不伤其性命,这心思,这箭法,我服了!”

康熙脸上绽开笑意:“其他人怎么说?”

“我也服了!”“八哥第一!”“八爷仁义!”

喧闹声中,八阿哥淡然地笑着,并不向楚言看上一眼。

按习惯,这日的主菜就要着落在那些猎物身上。待众人回到行宫坐定,就有人上来问将哪几样烹调,怎么做。

因为阿格策旺日朗刚好问起他猎到的那只漂亮鸟叫什么名字,康熙随口笑道:“把阿格策旺日朗贝勒的雉鸡也给烹了吧。”

“听说楚言于烹调一道颇有心得。”太子突然插嘴:“不如问问她,阿格策旺日朗的雉鸡该如何调理。”

太子满脸带笑,语气轻松,看向楚言的目光却有几分阴沉冷酷。

一边哀悼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太过短暂,楚言一本正经地答道:“奴婢以为,这雉鸡也不过衣裳光鲜美丽,脱光衣服,大概与一般的鸡也没什么不同。”

有人噗哧笑了出来。

大阿哥对康熙笑道:“怎么什么话到了这丫头嘴里,都分外有趣!”

康熙点点头,笑着对她招招手:“丫头对鸡又有何高见?”

楚言想了想:“请问皇上,诸位爷,诸位大人,吃鸡的时候,可分得清是白鸡黑鸡黄鸡还是花鸡?”

众人皆是一呆,有人开始吃吃地笑,也有老实的乖乖答道:“分不清。”

楚言点头表示赞成:“是分不清。依我看,管它白鸡黑鸡黄鸡花鸡,吃在嘴里都是差不多的味儿。推而广之,各种各样的鸡,无非是穿的衣服不同,有的朴素些,有的花哨些,有的奇特些,平时看着,似乎有高低上下之分,其实,扒了衣服,吃起来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吃雉鸡锦鸡,和吃农家院里的鸡也是一样的。”说完,对着已被绕晕糊了的阿格策旺日朗微微一笑,闭上了嘴。

一片哄笑。十阿哥嚷嚷着:“楚言,你今儿可露怯了。雉鸡和家鸡怎么是一个味儿?”

却有几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目光复杂,都没有说话。

康熙与几位大臣谈兴正浓,太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拉着阿格策旺日朗说话,楚言抓住机会,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有意七拐八弯制造迷路的借口,一边观看景致,发现弄假成真,竟是真的认不得回去的路了,也不急,找了一个避风向阳的地方坐下,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不一会儿,听见树叶沙沙作响,有人向她走来,气息安宁温暖。

楚言眯着眼对来人一笑,突然闭上眼向后倒去。

那人被唬了一跳,连忙两个箭步抢上来,猿臂一捞,将她揽在怀里,听见一阵咯咯轻笑,有些无奈地摇头,一边就势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叹气:“你呀,顽皮起来没轻没重!后面是块大石呢,我要是一个没接住,岂不是你自己吃苦?”

她得意地笑,口中赖道:“八爷仁义,怎会让我吃苦?”

他轻捏她的鼻子,不满道:“还敢笑话我!也不想想,始作俑者是谁?当日不过是一双鹿皮靴子,就惹出你一堆的话,这个要保护,那个不该杀。我听着,这陆上跑的,天上飞的,除了鸡鸭鹅猪牛羊,竟都是不该死的!发起脾气来,不理人不算,还拿自己作践。你说,我还敢惹你么?”

“好没良心!”她噘着嘴嗔怪:“不谢我成就了你‘仁王’的美名,净说些有的没的。用不了两天,您老今儿的义举怕不传遍了北京城?那些官儿还不定怎么奉承你呢。”

“舌头长在他们嘴里,爱嚼什么嚼什么!”他语气淡淡的,竟似有几分厌烦,将头挨着她的颈窝,恋恋地嗅着她身体的清香。

发觉他的态度与往常有些不同,她微微挑了挑眉毛,伸手玩弄着他的帽子,笑道:“这仁义二字,可是顶大帽子,又大又沉,不好戴呢!我要是想占谁的便宜,就先送他这么一顶大帽子。”

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他叹息地点着她的额头:“又胡说!皇阿玛可不是仁君?谁又占皇阿玛的便宜了?”

“占皇上便宜的人多了!借钱不还,是不是占便宜?”

他脸上的笑意一僵,双眼却越见温柔,良久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拥进怀里:“我多想什么也不管了,只要这样与你相守。”

伏在他怀里,她轻轻说道:“我也想。”

失去阳光,陷入阴影,身上就有了几分冷意,他小心地搬动她,想将她护在怀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挑上一日,我们出去玩玩,可好?”

“就我们俩?行得通么?”

“就我们俩!行得通!我来安排。”手指爱怜地画过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庞,他轻声诱哄着:“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她犹豫了一下:“可以走多远?”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得不道出事实:“早去晚回,不能出京郊地界。”

她偏头想了片刻:“那么,去潭柘寺吧。虽然不是开花的时候,我想看看那棵三百年的紫玉兰。”

“潭柘寺何时有了三百年的紫玉兰?”他有些疑惑,随即笑道:“不过,风景倒是极好,值得一往。”

“几时去?”

他有些抱歉:“现在说不好,总是你能出宫的日子,可以么?”

“嗯,说定了?不许黄牛!还有,欠着债国年可不舒坦哦!”

他一脸好笑:“这个‘黄牛’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笨!该不是这就想赖账了吧?你要敢赖,看我不给你敲出两个牛角来!”她挥舞着拳头,假装气势汹汹。

“不敢!不敢!”他搂着她,笑若三月春花。

因了这一份期待,回宫的路程不再那么难忍,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轻笑。阿格策旺日朗沉默地策马走在她旁边,不时望她一眼,趁着入城时的喧闹突然开了口:“买药的事,谢谢你!”

“呃?”楚言终于回魂。

阿格策旺日朗语气轻柔,神情却很严肃:“草原上的儿郎,最熟悉的是马,也知道什么样的马才是好马。从前,那个叫伯乐的汉人也说过,马的好坏不能根据外形皮色判断。草原上的好男儿,识马,爱马,为了一匹好马,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楚言眨着眼,错愕地望着这个人,呆呆的。

“我会记得你这个样子,很可爱!”阿格策旺日朗突然心情大好,由衷地笑了起来:“两年以后,我会再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