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温情 2
作者:楚湘云      更新:2019-10-11 07:29      字数:3598

第66章 温情(2)

她的脸离他很近,近得他可以看见她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他有些好笑,经过这些天,为她做这些,对他已经是自然而然,可她,大概是吓着了。

搓揉一番,再用清水冲洗干净,一段一段地拧去水,小心不弄疼她,取过大毛巾轻轻擦拭。四阿哥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小时候,见过额娘洗头。额娘的头发也是又细又软,比你的还长,也比你的多,厚厚的一大捧,我两手都握不住。”

德妃的头发比她的多?她才不信!他两手多大?他一捧还握不过来,那是多少头发?

“你怎不说自己那会儿手小?”

“是我的手小?”四阿哥像是呆了一下,随即轻笑:“可不,我那会儿也就四五岁,手可不是小么?不过,皇阿玛也说额娘的头发又厚又密,可见我不是夸大其词。”

楚言用了一点力气,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口中的额娘是去世的佟皇后,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换过几条毛巾,直到已经擦不出水来,四阿哥握着那一大把长头发,拉着她回到里间。

这间屋子经过打扫,正开着窗子透气,一缕阳光洒了进来,屋内已经焕然一新,帐子被子褥子全都换过,还点起了香炉,飘着她喜欢的茉莉花的清香。

四阿哥关上窗,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一把象牙梳子,一点一点地为她梳通头发。

“成天就是那么一根大辫子,呆板得很!我给你换个发式如何?”陶醉于手上清凉光滑的感觉,他玩心大起。

“悉听尊便。”头发抓在他手里,她能说什么。

拉起头发,试着堆在头上,打量一番,他笑道:“倒是梳起髻来更好看。”不等她抗议,又把头发放下来:“让我想想,辫子能弄出什么花样。只是编些鲜花珍珠进去,也俗了。”

楚言撇撇嘴,倒要看看他这个未来的皇帝脑子里能有多少创意。

四阿哥左右端详了几下,动手把她的头发分成几缕,慢慢地梳理着。

楚言枯坐着,十分无趣,又不象发廊好歹还有面大镜子可以看清发型师在做什么,只得开动脑筋找点有意思的话题:“四爷曾经给娘娘梳过头么?”

“梳过几次,笨手笨脚的,总要扯断额娘好几根头发,后来,被皇阿玛瞧见,骂了一顿,再不许了。”

平日里,额娘的头发总是高高梳起,雍容高贵,只有私下里,在她的卧室,当着那么几个人,才会放下来。披着一头青丝的额娘,有些娇羞脆弱,也特别温柔,特别轻松爱笑。小小的他,总是盼望着额娘洗头梳头的时候,总是喜欢站在一边看着,找机会悄悄摸上一摸。他那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额娘的眼睛,额娘只是笑,梳完头把他拉到怀里,一字一句地教他背诵诗词。有几次,他央着替额娘梳头,额娘笑得弯起了眼睛,果真把梳子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道黑亮的瀑布,有时手一抖,分明扯断了几根头发,可额娘仍是笑眯眯的,好像一点也不痛。

最后那次,皇阿玛进来,看见他在给额娘梳头,也看见掉下来的那些头发,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把他撵开,自己接过梳子为额娘梳理起来。额娘笑着把一脸懊恼的拉过去搂着,一边慢慢地同皇阿玛说话。

那时,皇阿玛说:“小四,不许再闹你额娘。等你长大娶了媳妇儿,你媳妇儿的头发,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额娘笑得很开心:“等禛儿娶媳妇儿,我就该老了。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孩儿配得上我的禛儿。”

可额娘没有等到他娶媳妇儿就去了。他十四岁娶妻,又另外娶了几个女人,却从来没有兴致折腾她们的头发。原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她。

她,是不一样的!

系好发绳,四阿哥颇有成就感:“好了,怎么样?”

楚言对着铜镜,努力地分辩着,又用手去摸,哀嚎说:“这是什么发式啊?看着像鸡窝?顶着这么个脑袋,让我怎么见人?”

四阿哥大受打击,再看时也觉得不好,勉强分辨着:“头一回,难免手生。重来。”

“啊?您拿我练手哪?不要!”楚言不满地咕哝。

四阿哥笑着用梳子敲了敲她的后脑勺:“我这是在伺候您,成不成?不识好歹!”

“我不要您伺候,成不成?”

“不成!”

“这种事儿也有强买强卖的?”后脑勺又挨了一下,楚言安静了,敢怒不敢言。

四阿哥嘴角翘起,眼睛专注于忙碌穿梭的手指,费了点力气,抛弃难以实现的设计,只编一根大辫子,完活时十分满足于自己的灵巧:“这回好多了,像那么回事儿?”

楚言拉过辫子看了看,又摸了摸头顶,毫不客气地耻笑:“像哪么回事儿?像狗啃的吧。还不如我自己来。”

四阿哥也不生气,笑着把梳子往梳妆台上一丢:“偏你眼高,挑三拣四。你自个儿来,让我瞧瞧你怎么个啃法。”

楚言三下五除二把他编的辫子打散,重新梳过拢起,打成一根大辫子,侧头往下编的时候,一抬眼见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专注地望着她笑,突然不自在起来,脸上飞起红晕,视线游移不定,急急把辫子扎好,偷眼看他还是那副样子,轻咳一声:“哎,四爷,跟你商量件事儿。”

“什么事儿,说吧。”

“这屋现归我住着,好歹也是闺房。你要进来可以,能不能先敲敲门,或者让人先说一声,尊重一下我的隐私权?”

四阿哥收了笑,神情高深莫测起来:“哦,这是你的闺房?你要什么隐私权?”

楚言这才想到她是逃跑失败罪加一等的犯人,这是牢房,不是闺房。牢头监视犯人,随时可以检查,哪里需要通报?敢对这个牢房不满意?惹恼上大人,回头把她转移到淮安府的大牢,岂不更惨?

“没,没什么,您当我什么也没说。”

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四阿哥点点头:“这个闺房是简陋了一点,回头让他们送几件像样的东西过来。”

这么说,他没恼?楚言察言观色了一阵子,讨好地赔着笑脸:“四爷,您怎么会来淮安府的?”

“淮河又涝了,朝廷要派个人下来管管赈灾的事儿。”

怎么偏就派了他?“那您可得好好管管。我前些日子可见过不少灾民,日子可苦了。”楚言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些灾民怎么苦怎么惨怎么可怜。

四阿哥认真听着,神情肃穆起来,也有点心疼她吃的苦:“今年灾情不算重,受灾的百姓也不是特别多,朝廷赈济的钱粮也按时到了,怎么还会这样?!”

“我总不至于编这种事儿来骗四爷吧?老百姓都传着: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就是亲王,单靠俸禄,三年怕也攒不下十万两呢?知府老爷的十万两会是哪儿来的?”

“会是哪儿来的?还能从哪儿来?这帮赃官!难得,你关心起民间疾苦了!”

“那些事儿,没看见就罢了,看见了,没法当没看见。四爷既然来了,可得好好盯着那些官员,好歹为那些可怜的百姓做些事儿吧。”所以,赶紧忙你的公务去吧!

四阿哥瞅了她两眼:“是得盯紧点儿。”走到床边,拿起那块玉佩,又打开桌上的一个锦盒,取出几条穗子和丝绦。

楚言惊疑不定,这玉佩,怎么到了他的手上?

四阿哥淡淡地望住她:“是不是你,又把这个当了?当了多少钱?”

“啊?呃,那个,是我,当了五百两。”那家人总算帮过她一点忙,别害了人家。

她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四阿哥的法眼,无关紧要的事本来也不想让她知道,当下冷冷地点点头:“才五百两?你知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楚言低头认罪:“知道,是四爷的贴身之物。”

“这玉佩乃是额娘所赐,是额娘的关怀。我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额娘昼夜看护,又请高僧诵经祈福。这块玉石本是太皇太后赏赐给额娘的,额娘请一位会碾玉的僧人刻了我的名字,又在寺里寄存了一阵子,做过法事,方才取来给我戴着。为表示诚心,额娘不但捐出了自己一年的份例银子,还亲手抄写了四部佛经。你居然两次送去当铺,就为个五百两!”

听他这么一说,楚言也觉得自己亏待了这玉佩,分辩道:“既是皇后娘娘遗赠,四爷应该妥善保管,随身戴着才是,怎么可以拿来送人?”

四阿哥哼了一声:“我自己的事儿,自会周全。倒是你,少不更事,一个看不住就要闯祸,没法让人放心。叫你戴着这玉佩,是请额娘在天之灵看护着你,逢凶化吉。”可她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多谢四爷!可是,这玉佩上明明写的是四爷的名字,娘娘怎么会保佑我呢?”这回说不定就是这玉佩害了她。

“你以为额娘同你一样,是糊涂虫?”

在往下争辩,就该说她对孝懿皇后大不敬了,楚言识趣地闭上嘴。

“过来,看看喜欢哪一色的穗子。”

“都好,挑不出来。”楚言消极抵抗。既然玉佩长脚,认原主,干嘛还要塞给她?

“那就这个吧。”四阿哥不容分说,给玉佩换上新的装饰,挂在了她身上:“好好收着,别再弄丢了。”

楚言垂头丧气,没留心他话里的毛病。

四爷一声令下,丫头们又端来一碗热粥,比上回多点稠点。喝完粥,过了一小会儿,汤药也来了。

楚言的眉皱得紧紧地。这药好苦,是不是有人整她,故意加了大把黄连?

偷眼看看虎视眈眈的四阿哥,楚言赔笑:“这药好苦,歇会儿再喝,行不?没得伤了胃,把粥都呕出来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趁热喝,冷了更苦。”

楚言心里嘀咕: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四阿哥似笑非笑:“你怎知道我没喝过这药?要不,还是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