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对你都是白费
作者:谢郦      更新:2019-10-11 07:31      字数:11049

卢瀼有些吃惊的看着闵越,他的脸色很难看,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几乎要与这风雪融为一体,而卢瀼更关注的并不是他的气色,所有人都知道,阮闵越与谢芳菲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他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珺园的保全严密,凡是进来的人都要经由老齐的通报,他又是如何让进来的。

此刻,种种的疑问在卢瀼的心中纠结团。

“我和顾夫人数几句话可以么?”闵越对老齐还算有礼的说。

“对不起,外面风骤雪急,先生交代过夫人不能在外面呆太久。”老齐否决得很干脆。

“那好,我们进去说。”闵越举步就要朝着房子的方向走。

这时老齐突然走到闵越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声音冰冷而有礼:“不好意思凡是没有经过先生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进入珺园。”

“不用了。”卢瀼突然出声从老齐身后走出来,目光严厉的看向闵越,“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和芳菲有关?”说到最后卢瀼的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卢瀼在心里笑自己想太多了,芳菲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

闵越在听到谢芳菲的名字时,神色明显一寒,一丝不差的落在卢瀼的眼里,卢瀼知道闵越是一个多么沉稳内敛的人能让他举止失常的人和事这个世界上除了芳菲只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卢瀼一急脚下失了平衡,险些没摔倒,老齐在旁边看得一阵心惊,还好他眼疾手快,将卢瀼稳稳的扶住,卢瀼一把甩开老齐的手,晃着还有些不稳的身形,却一把抓住了闵越的衣袖,她死死的看着闵越,目光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穿个洞。

“你跟我说,芳菲到底出什么事了?”卢瀼的话才问出口,就见好些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一齐的冲了出来,将他们紧紧围住,老齐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这群人作势就要向闵越发难。

闵越冷笑,目光森森的看向一脸戒备的老齐说道:“这还不明白么,人家都要对我下手了。”

卢瀼心里一颤,攥着闵越的手微微的抖了起来,满眼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

“还不快将阮先生请出去。”还没等闵越的话说完,老齐闲凉的声音自卢瀼身后响起。

这时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冲了上来,老齐怕拳脚无眼,伤了卢瀼。连忙上来拉她,卢瀼这时也是急红了眼,死拽着闵越不撒手,只看着老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激怒:“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她的声音不大,又是这样的风雪天气,说出口的话越发变得飘散了。

可是听在人们的耳朵里,却又含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老齐很是无奈,和卢瀼对峙良久最后还是败了下来,只得比了个停的手势让所有人都退下去。

“夫人,当时老齐求你回去吧,阮先生的话没什么好听的。”老齐的声音里透着哀求,他这样的神情更加坐实了卢瀼心里的猜想。

“说,芳菲的事情,是不是和顾北辰有关?”卢瀼说的很平静,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寻常,但却透着笃定。

“你倒是说呀!”现在她突然想起来,难怪从庆阳山回来那天,她在老宅看见了他,原来这件事真的跟顾北辰有关系。

这一刻,闵越看着这样的卢瀼突然地有些不忍了起来,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我是来求人的,麻烦你帮我说句话,向顾先生求个情,告诉我我家小姐在哪里,我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他告诉我准确的地点,其它的,我自有办法。”

“说清楚。”卢瀼冷冷的会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芳菲的失踪和顾北辰究竟有怎样的关系,不然,你的话我不会帮你带。”

闵越发现卢瀼和谢芳菲还是有相同之处的,对于认定了的事总会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顽劣执着:“顾北辰帮着lucchesse把小姐绑架了,就在你被他找到的那天。”

“我和他重逢那天?lucchesse家族?意大利的黑手党?他们跟北辰又有什么关系?”卢瀼好似梦呓,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顾家的大少爷顾北辰,竟然和臭名昭著的黑手党家族有干系。

闵越点了一下头,看出卢瀼眼里的疑惑,随即解释道。

“顾北辰十五岁时就是上百个军团的主人,他是与lucchesse家族一起合作的最年轻的合伙人,就是在现在的意大利,他乔治;8226;顾也是很有名的,不够这次的事情中他并没有过都参与,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很大。”闵越尽量将事情交代清楚,又尽量把主要干系从顾北辰的身上摘干净。

闵越倒不是好心的怕这件事影响到卢瀼和顾北辰之间的夫妻感情,他只是不想让卢瀼受到伤害,只因为她是芳菲珍惜的人,只要是芳菲珍惜的,他都一定会竭力保护。

“既然和顾北辰没什么直接干系,那你还来求我做什么?”现在的卢瀼有些无理取闹,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急需要一个理由,或者是一个肯定能给的答案。

闵越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他就是有这个把握,卢瀼对于谢芳菲的事,永远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卢瀼突然大声的冲闵越喊道,闵越仍是不说话,卢瀼松开了他的袖子神情由激动转为了嘲讽,一脸的讥笑,“看来还是跟他有关系呀,难怪,难怪他不准我去见芳菲,难怪他当时不急着回珺园,难怪我每次要出去时都得由他亲自陪着,难怪……”

卢瀼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踉跄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没脚跟似的,轻飘飘的没有重心老齐要上来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随即转头冷冷地看向他:“这件事情你知道,对不对?”老齐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卢瀼越发苍白的面色,眼睛不敢错神的盯着她。

“闵越,你先回去,顾北辰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你的话我一定带到,放心芳菲一定不会有事,我用我的命跟你保证只要我在,芳菲就一定安全无虞。”

卢瀼看了老齐一眼,对闵越说道:“我送你出去。”

闵越知道,她是担心刚才的那些人会对自己不利,可是她不知道,那些人不好惹他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再过多的得罪顾北辰。

“谢谢。”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就该见好就收了。

卢瀼和他并排走着,轻声的向他问着:“芳菲是怎么跟lucchesse家扯上关系的。”卢瀼知道谢芳菲的底细并不清白,谢家更是绝非善类,可是谢家的根基在美国,芳菲这是来年又都是在中国的,她做事又是一向谨慎小心,卢瀼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就会得罪了lucchesse家族的呢。

“说来话长,我只能告诉你,芳菲她抓了lucchesse·tony的女人沈嫣夏,激怒了他,现在那个女人还在我们手上,至于更多的,我现在不方便跟你细说。”

“知道了,一切小心。”卢瀼看着闵越上车疾驰而去,这才安心的往回走,转过身,就看见老齐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此时的雪骤然湍急了起来,温度也好像一下子降到了最低,卢瀼觉得透心的凉,再没了沐雪游园的兴致,迈开步子朝着房子走去,老齐依旧是默不出声的跟着。

进了房间,卢瀼叫住老齐,声音里再没有了平日里的亲近,只是疏离有礼的语气:“刚才的事情不要和先生说,等他回来我会亲自告诉他。”

老齐答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卢瀼满满的走回卧室,房间里还是很暖,可任是外面再高的温度,也还是暖不进她的心里,卢瀼连衣服也不想换,穿着厚厚的白粉色的袄,用羽绒被把自己紧紧地裹住,寒气还是没有散,心里依旧冰冷。

这一刻,卢瀼好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七年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寒冬的雪夜里,坐在自己家徒四壁的空房子内,四面都透着放,没有光,没有火,漆黑的一片,冰冷的一片,一颗心里装着的是满满的绝望。

冰冷的愤怒!

卢瀼一把周开被子,反锁上卧室的门,将窗子打到最开,一股凛冽的风雪寒气鱼贯而入,壁炉里的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的心里有些吃惊,原来她还是有这么多眼泪的,之前,她还以为自己的泪早在七年前就流完了,原来她还是可以这样哭的。

那么多的眼泪一起冲出眼眶,越过颧骨滑到唇边,再沿着唇角流进嘴里,咸苦咸苦的味道,缠在舌尖久久的不能化开。

苦着苦着卢瀼笑了,一边流着了,一边含着笑,因为她在这苦里,尝到了甜,卢瀼想,原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就像红楼梦里的那棵绛珠仙草,她欠了神瑛侍者的一滴甘露,所以就要用一生的泪来偿还,就好比现在的她和顾北辰,顾北辰给她一点甜蜜,于是她就要用这弑心的苦涩来报答,公平,真是太他妈的公平了。

窗外的风雪遮天蔽日,卢瀼觉得自己的四肢被冻得,正在一点点的失去知觉,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在敞开的窗子前坐了多久,只是看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她只觉得连自己的心都冻得麻了时候,这才起来,关上了窗子。

屋子里灌满了凉气,关上了窗子,卢瀼仍旧坐在地上,肚子沉沉的坠着腰,宝宝似乎知道母亲今天心情不好,所以表现的格外乖巧,就连伸胳膊伸腿都比平时动作轻,可是卢瀼仍旧感受到了孩子的动作。

这时的她,就好像是一个如梦初醒的人,有些惊恐的扶着自己的肚子,当手心再次感受到了胎动,她才又镇静了下来。

“孩子,你说妈妈该怎么办,他好可怕,真的好可怕,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妈妈都不知道,妈妈还傻傻的以为,和他在一起就会是幸福……可是现在……宝宝,妈妈该怎么办?”卢瀼对着肚子自言自语,声线平直得听不出喜怒,她只是痴痴的看着自己肚子里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她只管她叫宝宝,不是顾晓辰,也不是卢晓瀼。

倚在身后的墙上,卢瀼只觉得身心俱疲,在沉睡过去的那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了顾北辰的脸,惊恐万分,阴沉如水。

老齐从外面看见卢瀼和顾北辰卧室的窗子是打开着的,这么么冷的天气,卢瀼又是一个孕妇,之前还受了刺激,老齐真是怕会出什么篓子,慌忙赶去了房间门口,敲了半天的门,屋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卢瀼又加了暗锁,管家手里的钥匙根本就打不开,老齐在外面真是越等越着急。

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老齐决定还是给顾北辰打个电话吧。

顾北辰接到老齐的电话时老齐从外面看见卢瀼和顾北辰卧室的窗子是打开着的,这么么冷的天气,卢瀼又是一个孕妇,之前还受了刺激,老齐真是怕会出什么篓子,慌忙赶去了房间门口,敲了半天的门,屋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卢瀼又加了暗锁,管家手里的钥匙根本就打不开,老齐在外面真是越等越着急。

要是卢瀼在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往下的……老齐根本就不敢想……

卢瀼就是顾北辰的心头肉,他们家先生对夫人的宠爱程度那是全世界都有目共睹的,简直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再往下的……老齐就更不敢想了……

为了避免事态的进步恶化,老齐决定还是给顾北辰打个电话,要是卢瀼出了什么闪失他们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顾北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思索着今天上午的事情,凌寒给他打电话说今早股市一开盘就有人恶意抛售恒森股票,估计有百分之五左右,顾北辰大概能想到这件事是谁做的,只是现在他没有太多闲心,公司的事情,她也只能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现在,卢瀼的身体安康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等到他腾出手来现在给他添麻烦的人,他会一个一个收拾,阮闵越……他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这就是他和闵越的差别,闵越可以做到爱屋及乌,珍惜芳菲做珍惜的一切,就像对于卢瀼,他可以因为芳菲喜欢她自己也对她产生几分怜惜,可是顾北辰不会,他的爱就是孤零零的,旁边的细枝末节他都不会在乎。

他只看重他所看重的,只要是他爱的,他就会把那个人圈在自己浇筑的铜墙铁壁里,一面保护一面将其孤立。

顾北辰接到老齐的电话时已是暮色四合,老齐在电话没有多说,只是说卢瀼的情绪有些不好,电话里不好细说,还是等他回来再说。

可是顾北辰却听着老齐的语气很急,和平日里的沉稳完全不同,他知道珺园里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老齐不会是这样的语气。

“半个小时后我回去。”

顾北辰一路飞车,途中闯了红灯无数有好几次都差点闯到路基上,险象环生回到了珺园,离老远就看见了等在门口老齐。

见顾北辰从车上下来赶紧迎了上去,“怎么回事?”顾北辰从车里下来,一张俊颜透着隐忧,他现在急需要知道卢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早晨您走了以后夫人就在园子里闲逛,可是走到海棠林的时候,碰见了阮先生。”老齐突然间停下,观察着顾北辰的面色变化。

顾北辰薄唇民成一线,脚步却不由得放慢了下来:“阮闵越,他都跟夫人说了什么?”

老齐知道顾北辰这人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现在看他面容冷硬的样子,他知道,此刻的顾北辰已经是动怒了,而且很生气。

“夫人已经已经知道谢小姐失踪的事情了,阮先生来求夫人希望她能帮着谢小姐说句话,让您放了她。”老齐尽量挑重点的说。

顾北辰冷笑,眼神阴寒得骇人,阮闵越希望他放了谢芳菲,他这么做本身就是选错了庙门拜错了佛,现在他又来这么一出,先别说放谢芳菲的事他本就无能为力,就是他能,此刻他也绝不会放。

不为别的,就为他阮闵越不该来让现在身怀六甲的卢瀼为了谢芳菲的事费心劳神,只这一条,她谢芳菲和他阮闵越就百死莫赎。

“阮闵越是怎么进来的。”这时,顾北辰彻底顿住了脚步,风雪攘攘,顾北辰站在其中,面容冷峻得让人发寒。

老齐神色一晃,这正是他也纳闷的地方,珺园的保全设施完善,就是连只苍蝇想要飞进来都难,可是就在那一刻所有的监控系统似乎都失去了作用,这一下午他都在研究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可是仍无所获,最后老齐只能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说出这三个字简直比让他吞刀子还困难。

“正常。”出乎老齐意料的之外的,顾北辰却表现得很平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丝的笑,“他阮闵越既然敢闯进珺园就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顾北辰话锋一转,声音也骤然的冷了下来。

“这并不代表你们就没有责任,至于你,今天的事我暂且不追究,但如果再有下次,不敢是谁我都决不轻饶,至于其他的人,把今天值班保镖的姓名登记下来,邮寄给tony,十天后让他们去岛上受训。”他会让他们知道,他顾北辰的身边从不养无用的废人。

顾北辰望着那扇门窗紧闭,无半点亮光的房间,胸中的怒火更胜,他双拳紧握,阮闵越,这回是彻底将他激怒了,这一次,便是tony不加以追究他也不会轻易地放过谢芳菲,他阮闵越不是看重这个女人么,那么好,他就让他再也见不到她。

永生永世都休想。

“是。”顾北辰狠戾的目光让老齐不敢直视,他低垂着头连忙应承下来,可是心里却暗暗地在为今天那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默哀,话说,lucchesse家族的用来训练兵团私人孤岛,送到岛上的人就算是命大不死也得活活的剥了几层皮不可,一想到这里老齐的心中又是感到一阵恶寒。

怕虽然怕,但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若然,卢瀼要是真的在房间里除了什么事,他之前又没交代清楚,只怕他这把老骨头就得在这交代了,头皮麻了麻,脊背寒了寒,老齐继续壮着胆说道:“阮先生走了之后,夫人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门里下了暗锁,我又没有钥匙,敲门夫人又不出声,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打电话给您的。”

“夫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那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顾北辰冷着脸问,隐隐含怒,“我不是说过不管她有什么事都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么,我的话你们是不是都当成耳边风。”顾北辰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这么爆怒过,他现在就是一条火龙,满腔无处可发的怒火,好像只要他一张嘴,火就能从他的嘴里喷薄而出。

老齐慌忙解释:“夫人不让我告诉你,她说等您回来他会亲自和您说。”看着顾北辰绷得如被刀斧雕刻出来的冷硬线条的脸,老齐的心里更加的忐忑。

顾北辰狠狠的瞪了老齐一眼,再不多话迈开了步子,飞快的朝着房子走去,他的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卢瀼所在的那间房子的窗子,此刻他希望卢瀼能将一盏灯点亮,雪白的窗纱上飘印着她的影子。

摇摇晃晃看起来有点笨,就像一只吃饱了鼓着肚子的小企鹅。

然后听见他车子熄火的声音,就会一颠一颠的跑到窗子前,伸着脖子往大门的方向张望,寻找着他的身影,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会灿然一笑,带着点孩子气,又透着点憨憨的傻气,朝他摆手,就像是一只减肥成功之后招财猫。

现在的顾北辰极其渴望的看见那样的卢瀼,哪怕只是一眼,让他安心也行,站在卧室的门口,顾北辰看了老齐一眼,沉声说道:“你下去吧。”然后飞快的翻出钥匙,推开门的一瞬间,寒人的凉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的温度比走廊里的温度还要低,屋子里暗但却不黑,也许是窗外的雪光晃动,空气里绞着一股阴寒的灰白,地上化散的雪水斑驳成印,雪白的羊毛地毯上有这一块块暗灰色的污渍。从来没有熄过火的壁炉里,此刻的炉底堆烬厚厚的一层飞灰,还有几块炼成木炭的残木断垣。

卢瀼歪着依在墙壁上,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粉色的袄,头上戴着那顶水獭皮的帽子,疏落落的皮毛无风自动,凛然生光,竟比此刻卢瀼脸上的表情还要鲜活几分,顾北辰的眼睛不敢错神的看着卢瀼。

她的脸色很不好,青白的没有一点血气,眼睛半眯着似睡非睡的样子,顾北辰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里,现在的卢瀼就像是一阵烟,禁不起半点的风吹草动,他蹲在卢瀼身前缓缓的退去自己手上的鹿皮手套。

现在他就想摸摸卢瀼,用自己的指尖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当他的手触到她的面颊时,自指尖传过来的微凉令他无比心安。

因为他知道,这是卢瀼的温度,永远的清凉无汗,尽管冷却令他无比心安。

“卢瀼醒一醒。”莫名的,顾北辰竟有了一抹笑意,他伸手拍了拍卢瀼的脸颊,他在等待,等待着卢瀼的一场盛怒,但是他却不怕,他希望卢瀼冲他发火,跟他无理取闹撒泼范横,只要她不离开他。

终于,卢瀼还是被他叫醒了,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乍看见顾北辰时猛的怔住了,身子也突然向后一缩,好像受惊了般。

顾北辰看见卢瀼躲着自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好不容易攒起的那么点笑意轰然溃散,漆黑的眸子,只剩下了子夜一般的清冷。

卢瀼似乎感觉到了顾北辰的不快,醒过神来,又伸出手去牵顾北辰的手,半月形的眼睛里有着一丝迷茫,她说:“顾北辰我冷。”声音怯怯的,带着试探,就像她犯了什么大错急需得到某人的原谅。

只卢瀼的这一句话,却胜过了无数人的万语千言,顾北辰滔天的怒气被彻底平息了,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坐好,替她摘去帽子,脱掉厚重的外衣音色柔和的说:“既然知道冷为什么还吹冷风坐在地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病了怎么办?”

卢瀼不说话,由着他摆弄,眼睛只是盯着他瞧,陌生,不解还参杂着丝丝的忧惧,“怎么不说话?”顾北辰抬起头时正看见卢瀼用这样的眼神端详着自己。

一下子,顾北辰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卢瀼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危险陌生人,猜忌、怀疑、恐惧、漠然,就独独没有信任。

与顾北辰的眼神相撞,卢瀼下意识的就想要转头回避,可是就在这时,她的下颌被顾北辰牢牢制住,他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没了半分柔情:“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认识我么?”

顾北辰下了狠劲,虽不至于伤了她,但却能让她感受到足够的疼,可是卢瀼却似无知无觉般,眼神瞥向别处,过了好一会,她才幽幽的说:“你捏疼我了。”脸上仍是没有一分多余出来的表情。

顾北辰松开了制住她下巴的手,转而捧住了她的脸,他强迫着卢瀼与自己对视,仍然那个是那句话:“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认识我么?”

而卢瀼回答他的,也仍旧是沉默。

其实,顾北辰不知道,卢瀼在很认真地思考着顾北辰提出的这个问题,可是想了半天,她仍是没有答案,顾北辰这个人,她,终究是看不懂的。

没于答案的问题,你又叫她如何能答得出,强人所难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她给了顾北辰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不是什么答案,但却很重要,她说:“顾北辰我很冷,快要没有知觉了,我想洗一个热水澡,可以么?”

她的话是一记响锤,击碎顾北辰所有的防备,他对于卢瀼总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垂怜,就是那种看不得她有半点受苦的样子。

顾北辰叹了口气,抱起她往浴室走,烧好了热水顾北辰又替她点了一点安心凝神的香薰精油,卢瀼泡在热水,只感觉全身的寒气都顺着张开的毛孔跑了出来,说是冰火两重天也不为过,袅袅蒸腾的热气熏得她脸上有了些血色。

水的浮力是她的身子轻飘起来,渐渐的,卢瀼是真的觉得乏了,身心俱疲,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水温渐凉,顾北辰轻轻地将卢瀼从水里捞了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大浴巾将她擦干,替她换了件新的睡衣,又用薄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把她抱出浴室,房间的壁炉里,此时已经重新升起了火。

地毯换了新的,地面已经清扫干净,房间里又有了暖意。

顾北辰抱着卢瀼一步步朝着大床走去,卢瀼难得的睡得沉熟,连翻身也不侧有过,舒展的眉眼不见一丝愁容,她就躺在他的怀里,也许是怀有身孕的关系,卢瀼比原先沉了不少,抱在怀里有些坠手。

可是顾北辰却分外的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踏实,安稳这是在卢瀼身上最不易找到的东西,他只有在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紧贴着她病冷肌肤,感受着她绵长的呼吸时,他才能感受到,卢瀼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顾北辰将卢瀼平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随手点亮了摆在床头上的那盏台灯,橘红色灯光,不是很明朗,但却足够用柔和,这是他为卢瀼准备的,灯光直射向他这边,卢瀼夜里起来就会有足够的光看见东西,但有不会因为光线的直射而感到刺眼。

看着柔然的灯光,顾北辰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以前他最恨别人扰他清梦,可是现在他却被训练的只要卢瀼一有动作他就会马上转醒。

顾北辰坐在床尾,手里捂着卢瀼的脚,卢瀼怕冷,尤其手脚总也不见暖和,给他看过胃病的那个国宝级老中医在给卢瀼号过脉之后,捋着山羊胡子思度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四个字,气血不畅。

想着可以来个食补,偏偏卢瀼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顾北辰没法,所以自从入冬以来他每天都会这样做,用手去替她捂脚,卢瀼的脚很秀气,捧在手里就像是捧着一对玉如意细软柔腻,滑不留手。

看着卢瀼温静的睡颜顾北辰笑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面前时就像是个情绪不受控制的神经病,这个女人就是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的喜怒哀乐无时无刻的的不在影响着他,她时常能让他感到不安无法控制。

以前这是他最讨厌的一种感觉,因为那会让他感到危险,可是现在,他有的只是不舍,和深深的眷恋。

卢瀼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一个梦也没做,什么也不去想,心里空荡荡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早晨醒来时,顾北辰就睡在她的身旁,她翻了个身,他也就很这朦朦胧胧的醒了,她知道昨天的事老齐一定都告诉他了,不然他也不会那样愤怒。

可是却没有跟自己说一句有关芳菲的事情,卢瀼知道,顾北辰这一次没那么容易跟她妥协,所以即便是为了芳菲,她也不能再激怒他,顾北辰跟闵越或是叶净都不一样,闵越可以抛开顾北辰的关系不迁怒于她,叶净即使在愤怒也不会存心去伤害自己分毫。

但是顾北辰不会,他疼,他就会让别人比他更疼。

现在的他们就像是行走在冰面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醒了,睡得好么?”顾北辰看着她笑,五指成梳的替她理着有些凌乱的发。

“嗯。”点头笑答,然后说,“我饿了。”

“那就起来吃饭。”顾北辰一把掀开了被子径自穿衣下床。

“你今天还去公司么?”

“不一定,如果没什么急事我就不去了,昨天的事都处理完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今日事今日毕,昨天的我会让它永远留在昨天。”顾北辰话里有话。

昨天的事,就让它留在昨天……顾北辰是在告诉她,他不愿意听到有关昨天的事,他希望闵越的事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这怎么可能。

卢瀼缓缓坐起身,手一遍遍的抚着被面上突起的暗纹织花的心里一边猜着上面的图案,眼里看着顾北辰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她说:“顾北辰我有话要对你说。”

听见卢瀼的话顾北辰欲要拉开窗帘的手一顿,唇边升起一丝冷笑,她果然还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也好,早说早解决,他也不愿拖拖拉拉。

“等吃完饭再说吧。”哗啦一声,窗帘被拉到一侧,顾北辰的声音在那刺耳的滑动声中跃然而出,薄凉清透寒入人心。

卢瀼抚着被面的手指一滞,她猜出来了被面上的暗纹织花的图案,是交枝蔷薇,很美但却有刺,拿着的时候稍不小心便会被刺伤。

这一餐卢瀼吃得很少,才喝了几口花胶鸡骨粥就再也吃不消了,顾北辰倒是吃得很香甜,卢瀼搅着碗里剩下的食物,感觉食不甘味,顾北辰用余光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冷笑,这就是他宝贝心肝肉似的疼出来的人。

到了最后,连一份将心比心的情谊也换不回来,“现在我可以说了么?”卢瀼放下勺子对着桌子另一头的顾北辰说。

“如果我说我不想听呢。”顾北辰用餐巾擦了下嘴角,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目光直视着卢瀼说。

“这么说你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了。”卢瀼说得很平静。

“知道。”顾北辰打得也很干脆。

“能不能……”

“不能,这个忙我帮不了,谢芳菲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是她应该受的。”顾北辰倒是表现得极有耐性,卢瀼说什么他都会从善如流的对答。

卢瀼缓缓的抬起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嗓子也发干,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显得困难,她说:“谢芳菲到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是得罪了你,顾北辰放人一马就有这么难么,谢芳菲她是我的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样也不行么?”

顾北辰嗤笑,他看着卢瀼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向大人提出无理要求的孩子:“我不人认为我是她谢芳菲可以得罪得了的,卢瀼别把你的朋友想象得太好,她的龌龊事一天一夜也讲不完,这样的朋友,有或没有都无所谓。”

“我的朋友怎样有我自己来判断,不需要你操心,我只问你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那我也告诉你,这个忙我帮不了,恕我实在是无能为力。”闵越竟让她这么逼他,很好,那么他受的,就让谢芳菲来偿还好了。

卢瀼站起身,再不看顾北辰一眼朝着门口走去,顾北辰知道卢瀼是生气了,可是现在他的火气也不比卢瀼小,她这样先走开也好,彼此都冷静一下,可是卢瀼才走出三步突然转身折了回来。

啪的一声将桌子拍得山响,顾北辰幽幽看着她,像是在酝酿一场滔天盛怒,卢瀼就像是没看见,她说:“谢芳菲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么不依不饶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样,现在她失踪了几个月,生死未卜,难道这样还不够么?”

“就凭你这样对我,我就不会放了她,卢瀼,你给我想想清楚,她谢芳菲是你什么人,我顾北辰又是你什么人,亲疏远近你难道不会分么?”顾北辰也气急了,腾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都在冒火。

“我就是不会分,我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孤女哪里会分什么亲疏远近,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会对她好,谢芳菲我认识的时间比你长,相处的时候比你多,我只知道她以真心待我,在我快要死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她谢芳菲陪在我身边,而不是你顾北辰。”

卢瀼的这番话彻底的激怒了顾北辰,原来自己这段时间为她付出的这么多,临了换回来的竟是一句,不是你顾北辰,顾北辰怒极反笑,不知怎的竟突然想到了叶净。

也对,叶净为了卢瀼痴心六年傻事干的比他还多,好话说得比他还溜,可是最后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净和他相比,他算是幸运的了,想到这里顾北辰真的笑了,他走到卢瀼面前眼里闪着诡异的柔亮的光,修长的手指拂过卢瀼的脸颊,却被卢瀼转脸躲开,顾北辰的手停滞在空气里,只一秒钟,他突然捏住卢瀼的脸,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撕咬,卢瀼清晰的尝到甜腻的血腥的味道,顾北辰含着卢瀼的唇,声音无比柔凉,他说:“我发现,卢瀼你就是个八辈子养不熟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