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柔满脸的愤怒一下子定住，呆滞困惑地看向说出口后同样呆怔的杜辰逸，“你，你说什么？”

杜辰逸转回头，手肘拄在膝盖上，额前垂下来的发线遮住了他此时的表情。半响才低沉地有些艰难地说，“我下午一直在想，或许，我说是说或许，如果我们在这五年里相处的很愉快，也很舒服…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会不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声炸雷在乔语柔的头顶响起，一直过下去，一直过下去…

是啊，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的婚礼在全世界人的见证下盛大举行，他们有所有真正夫妻该有的手续，他们是完全合法的，真真正正的夫妻…

如果再有个孩子，那便是家了。

乔语柔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混乱，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会儿又顺着美好的提议开始遐想。

如果，如果可以自欺欺人地忘掉过去的一切，毁掉那张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五年契约，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像真正相识，相恋，相爱到结合在一起的普通夫妻一样，永远就这么幸福地走下去呢？

这太惑人了，富裕的家庭，完美的丈夫，可亲的小叔…可是！眼前突然掠过翔子死前的面孔，还有医院躺着的还未苏醒的黎菲菲…翔子死了，她还活着，她的存在证明过去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黎菲菲呢？”

乔语柔轻轻地问。

杜辰逸身子微微一震，乔语柔看到了，混乱的思维一下子清明，心里那点对美好梦幻生活的假想也跟着灰飞烟灭，“你不报仇了？不利用我羞辱她了吗？”

“我们过得好，过得幸福，不是最大的羞辱和报复吗？”

乔语柔笑了，自嘲的笑。冷静平和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可是我不想让我一生的幸福变成羞辱戏耍别人的报复工具。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的幸福只属于我和他，它是圣洁的，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任何污点。”

杜辰逸抬起头，眼眸黯如幽潭，深不见底地望着她。乔语柔垂下眼睑，却发现再也没了食欲，“我们就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吧，五年以后就了无牵挂地和平离婚。我不会给你生孩子，如果你想不出办法度过妈妈这关，那就另找一个愿意为你生孩子的搭档吧。”

听到‘搭档’二字的时候，杜辰逸竟觉得心隐隐抽痛了一下。搭档呵，原来在她心中，他们只是搭档。

是啊，他怎么给忘了。是他选中的她，亲自拟的合约，拉她入局，怎么到头来自己却先糊涂地设想以假乱真了呢~

站起身，拿过已经凉透的面，杜辰逸声音恢复一贯的冷静淡漠。“忘掉我刚刚说的话吧，母亲那边我会处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或许会考虑代理孕母的事，到时希望你能多理解和配合。早点睡吧，今晚我去辰羽房里。”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乔语柔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留下来。明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她，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场虚幻易碎的假象，为什么在她理智地识破和拒绝后，还会觉得心里好难过呢？

好像亲手放掉了一段唾手可得的幸福。

不，这不是真正的幸福，不是她想要的纯粹的、简单的幸福。她不会再傻了，她已经被骗过一次，爸爸从型教过她，人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及时发现错误，弥补缺点，不停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犯同一个错误。

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给的诺言，不会再轻易相信近在咫尺的幸福就是真的幸福。她要明哲保身，安全地度过这五年，然后重新来过，寻找真正的、完全属于她的幸福生活。

第二天，杜辰逸回到房间时，乔语柔仍在睡。走到浴室洗过澡，换好衣服，本打算直接出门，想了想还是过来摸了摸乔语柔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视线下移，看到她眼角干涸的泪痕，哭了，她又哭了。

这是第几次了，为什么在清醒的时候很坚强很倔强的一个人，在睡着后就总会变得这么脆弱爱哭呢。

嗡嗡嗡…沉闷的震动声从乔语柔的枕下传出。见她眉头动了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杜辰逸赶忙把手机掏出来，边走边看。

凌远…

眼眸霎时冷瑟下来，他记得他当时亲手拉倒黑名单里的，她居然又改了回来，还是凌远，还是这么亲昵的称呼，还在联系…

犹豫了一下，冷声接起，“你好。”

那边顿了顿，随后温和地笑道，“是辰逸吗？”

辰逸？我跟你很熟吗？明知顾问道，“你是…”

那边更长的停顿一下，“我是裴凌远。”

“哦~~”杜辰逸拉着长音，“不好意思，上面显示的是陌生号码，请问有什么事吗？”

原来想着好久没联络，打电话来问候一下的裴凌远嘴角的笑意终于有些僵硬，陌生号码，还未署名吗？他还记得当初看她手机上给杜辰逸的定义是‘最爱的老公’。温润如玉的表情有些苦涩，但声调仍淡柔如常，“没有，只是最近天开始见凉了，嘱咐她多穿衣服别着凉感冒了。”

杜辰逸嘴角一抽，声音又冷下来不少，带着冷硬地拒绝，“谢谢关心，我会照顾好我老婆的。”

掉下电话后，杜辰逸心绪难平，回头冷凝着依旧酣睡梦乡，对一切毫无所知的乔语柔，你要的纯粹的，完美的幸福就是他吗！你以为他能等你五年吗？！五年之后的你是众所周知的杜氏少董夫人，他会要你这种全天下都知道的二手货？！

别妄想了Ｍ算我不行，也轮不到他！因为，还有个为了成全我和你而忍痛退出的小羽！杜辰逸眼里闪着灼人的寒芒，如果我们离婚了，我会亲手把你送给我弟弟！你没得逃！

恶狠狠地把那个碍眼的名字删掉，就像要将他整个人从乔语柔生命中删除一样，而后做了一件从来没有做过，也根本不屑去做的事情——查看她的手机聊天记录！

手机没关，昨晚在他走之后她跟谁聊天，聊了什么，聊到几点？！

啪啪点开一看，只有管晴一个号码…原本阴沉似海的面容这才缓和了一些。大晚上的，又发着烧，打什么电话~

顺便瞄了眼近期的通话记录，几乎都是管晴的，突然发现一个陌生号码，没有署名，是谁的，裴凌远？

后悔删之前没有看一眼他的电话号码，一共四通，三通拨进，一通拨出。看了下时间，不正好是他们一起去参加舞会的那天和隔一天吗？

蓦然想起那天临走之前她似乎接了一通电话，他还问了一下，她说是朋友，如果是裴凌远的话，他当时就在现场，不可能打电话，那会是谁？

眉头一皱，第二天她说和管晴去吃饭，可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他记得她中午过后就出去了。就在她拨通那个电话后不久！

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和逻辑，杜辰逸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充分调动脑细胞一步步推理。

她接了那人的电话，不知聊了什么又挂了，之后她又给那人打电话，之后就要出门，出门前又接到管晴电话。下午一直和那人在一起，傍晚才给他打电话说和管晴去吃饭。

分析完毕，杜辰逸目光深邃悠远，那人是谁，她们见面后做了什么。忽然想起那天她的装扮，带着鸭舌帽，还特意顺走他一架墨镜，明显是怕被人认出来而刻意乔装掩饰什么…

他身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个男人。薄唇抿了抿，他调出管晴的号码存在自己手机里，把手机重新放回去，转身走了出去。

接到杜辰逸的电话时，管晴正仰躺在床上做黄瓜面膜，懒散地接起，“哪位~”

“管小姐，我是杜辰逸。”

管晴腾地坐起来，黄瓜片掉了一床，“是！你好！”态度恭敬，还反射性地就点点头，哈哈腰。

“有时间吗？我想约您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