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邪岭邪2
作者:何客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24

历史上的汉中本属四川,南宋末年四川军民凭借着穷山恶水对蒙古人进行了长期英勇而顽强的抵抗,连蒙古的皇帝蒙哥也在合川钓鱼城下给一块石子击中而一命呜呼,可算是阴沟里翻了大船。(注:关于蒙哥之死,有数种说法,但一般均认为是中炮石或飞矢而死。)

但迁延至今,汉中的风物、语言、气候、文化都更接近四川而与陕西迥异。比如方言便与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大不一样,口音并非关中话也非陕北话,而是近乎全盘川化。所以陕西的方言总的来说是关中话、陕北话、陕南话三种。

比如马大麻子骂人时就喜欢自居“老子”,喜欢说“给老子”“龟儿子”“先人板板”这样的不雅粗俗之言。

≥我考证,一些小说里常见的四川人骂人时说的“格老子”其实是谬传,这在语法语意上都说不通,无法理解;应该是“给老子”或“跟老子”,因为“给”或“跟”本应是介词,四川人说“给”或“跟”和普通话的“格”很相近,因此“给老子”或“跟老子”便被误认为是“格老子”了。事实上,四川(包括重庆)有很多地方说的是“跟老子”,这与“格老子”的发音相差甚大。

另外有人认为“格老子”是“哥老子”或“啯噜子”的异读,这就与后来的四川“袍哥”扯上了关系,显然这是哥老会或啯噜的影响所致,因为哥老会和啯噜中多流民闲汉,一向被清朝视作大逆不道的土匪强盗,所以当着人面说“哥老子”,就等于污辱人家是土匪盗贼一样。但这种说法与很多地方“跟老子”的发音相去甚远,可信度几乎为零。

此外,我国各地方言中还有“格老”、“格劳”、“格咾”等词语,比如陕西和浙江某些地区有“格老”或“格劳”一词,指的是疥疮;而吴语(上海等地)也有“格咾”一词,却是“所以”的意思。但这些词只不过是音近罢了。

综合以上几种语言现象,显然“给老子”和“跟老子”更言之成理。不过,真要把这一句口头禅弄个清楚明白,恐怕得语言学家或历史学家出面了。

镇巴乃至汉中在历史上很长时间内本就曾经归四川辖治,所以汉中人或镇巴人说类似四川话的方言也不是很奇怪的事,语言在各方言区的交叉地带,都会有交叉现象,只不过在汉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罢了。

在以前,“给老子”或“跟老子”几乎是很多四川人的口头禅,出现频率极高,因此三句带一个“给老子”也不足为怪。

四川话虽然不如客家话、江浙话难懂,但有的发音与普通话差别也比较大,甚至发音的方式也有很大区别,普通话则好象从啜子尖上唱出来的,四川话象是从嗓子里吼出来的。两者的区别犹如“通俗唱法”和“美声唱法”之间的区别,在于声带发声的部位不同。

比如四川人说傻不说傻(sha),而是说哈(ha),声调一致,但发音却有天渊之别。因此马大麻子说“你很傻”就会这样说:“你龟儿子硬是哈戳戳的!”或说:“你给老子啷克恁给哈哟!”当然马大麻子不是真的说你,打个比方罢了。(但四川方言中“的”作助词时发音近似“哩”,一声,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未用音近字代替)

实际上西南诸省说话语音都相近,在中国有超过五分之一的人对四川话颇为亲切,而四川方言中有些词语在其它地方也有同样的用法,这大概与明朝末年张献忠屠四川之后,“湖广填四川”大移民,导致语言上的差距缩小有关。

另外四川话平白朴实、平易近人且诙谐有趣大概是另外一个原因。本书中所用方言,大都与四川方言中最具代表性的成渝两地方言切近,当然镇巴本地的方言也属西南官话成渝片。

荫凉坝是一个山间小镇,民风古朴淳厚,山民们世世代代在此生息,虽山居贫穷却淳朴好客。我们的村子叫鲹子村,只是荫凉坝最南边的一个小山村。从鲹子村出发,向西向北上米仓山,只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向南向东十余公里则是狭义上的大巴山。

村里的山民们西北方向可翻越米仓山入汉中做生意,东南方向可越大巴山入近在咫尺的通江、万源、达州赶集,东可至安康;至于到重庆的城口、云阳、奉节等地,路程少则不到百里,多则三四百里。

在旧时山民挑山货去两三百里的地方赶集是常有的事,并不值得惊异。生活在四川盆地周边及盆地内丘陵山区的百姓们时常肩挑背磨,爬坡上坎,其吃苦耐劳绝不是吹出来的。

那时的壮劳力能一天挑着百余斤的担子行进十余个小时,徒步往返两三百里,也只在两三天内,这在今天看来委实难以想象。所以生活在平原地区的人如果要跟从小在山区长大的人较劲比赛爬山,胜算很小,多半只好甘拜下风。

大巴山山高路远,有“上山七十里,山上七十里,下山七十里”之说。山上石头很多,行走时特别容易滑倒,不注意就容易摔死摔伤。也难怪山里人常说:“大巴山,石头多;脚不动,自己梭。不好生点脑壳都要梭脱。”

大巴山的山民旧时多以山中的野草或树木作柴禾,因此山民生活的内容之一便是要经常去砍割柴草,俗称“找柴”。山民旧时多贫困,常穿草鞋,甚至打赤脚。

山民虽处穷僻之地,但生性乐观,尤喜唱山歌,正如山民们自己所唱:“空山坝儿,錾子岩,婆娘娃二穿草鞋;出门一声山歌子,进门一背块子柴。”“岩”字在川话中读成“皑”,而“鞋”字则读成“孩”,“娃二”就是“娃儿”的异读,在川话中“娃儿”就念作“娃二”;“一背”即一背篓,“背”字念四声,“块子柴”就是劈好的成块状的木头,用来做柴烧。所以用四川方言来念诵或吟唱,这山歌调子是很有韵味的。

鲹子村四周都是崇山起伏,虽然大多数都叫什么“坪”“坡”“陂”“杠”“湾”“浜”之类,长满了巴山特有的巴山松和巴山冷杉等树种,土里土气,毫不起眼儿,但东北面大约十余里地外,却有座离奇古怪的山峰很有些名气,叫做“天锅凼”。有的人吐字不清,于是就叫成了“天瓜凼”。

这天锅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高约四五百米,山顶却没有突兀的峰岭,只有一个方圆数里的大山窝子,敞口朝天,常有雾气氤氲蒸腾,好似一口正在熬粥的大锅,这大概也是天锅凼山名的由来。

天锅凼南坡地势极佳,两边崇峰拱卫,中下方却是一个平缓的窝地,群山环抱,好象是一处北方的四合院,窝地内两边有河水如带围绕。

这“四合院”坐北朝南,背山面水,若以风水学家的眼光看来,这“四合院”好似一朵半放的牡丹花,“花叶”是抱穴砂山、左右龙虎砂山、近案山、外朝山,一个不缺;元辰水、怀中水、中堂水、外龙水又环抱砂山,砂山两两相对,诸水左右交流,水口窄狭,形成了砂关水、水关砂的妙局,真个是滴水不漏,凹风难入,藏风聚气。

如此风水宝地,做居家自当人物两旺,建佛寺必能香火繁盛,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