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洞房中的疑案
作者:何客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89

乌光宗偷眼一看,只见两人都身着大红喜袍,那少年星眸流盼,唇如涂丹,粉面更似冰雕玉琢,恍如神仙中人;而那游小姐却是柳条腰,丹凤眼,樱桃汹,圆脸盘儿圆鼻头儿,满头青丝扎成两条黑亮如漆的小辫,耳朵上两只金坠子耳环闪闪发亮,出落得珠圆玉润,娇俏可爱,打扮得也甚是不俗。

众人要向新人姑婿敬酒,游小姐和少年却都始终推辞,游老四见女儿女婿如此,怕扫了众人酒兴,只得代了,不一会儿十几杯下肚,游老四却愈见精神,众人都大加赞扬,称游大龙头果然海量。那少年偶然瞥见乌光宗也在贺客之中,不禁一愣,随即含羞低头,却并不拿正眼看他。

乌光宗见他如影随形一般,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责他道:“你又跟倒我迢进来住啥子?”马大麻子“呸”了一声道:“哦?你来得啷个老子逗来不得?床脚恁宽,各趴半边。”乌光宗笑道:“好嘛,你倒嘴硬得很!”

两人争了几句,只听外面有人奇怪的道:“噫!给老子硬是……硬是扯吖!将将……将将那个小娃二和……那个麻子脸啷个没看倒了?”有人道:“你管得别个的?人家吃了逗走了。你默倒呛你勒个酒罐儿一样嗦?”前面那人显然喝得酩酊大醉,难得他还想得起乌、马二人。甘国礼听见两人谈论,四处查看一番,果真人影不见,还只道两人吃完白食,溜之大吉了,要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反劫少年逃走,谅这两个小子也没这个胆儿,所以也不在意。

乌、马二人在新人洞房中听得真切,还真给吓出一声冷汗来。幸好众人都是粗枝大叶之辈,并不如何追根究底,过了好一阵见无人进屋来搜索,这才放下心来。

只听外面一阵喝采之声,有人高喊:“送新娘娇客入洞房!”只见几个中年妇人扶着游小姐和少年重新回到厢房,众妇人叮嘱几句就都出去了。

两人本意等到天黑,等来新郎新娘入洞房,贺宾客散去之后,夜深人静之时再想办法相救少年脱身。却不料刚只过了中午,众人竟然便将新婚夫妻送入了洞房。众宾客在屋外大呼小叫,只管饮酒作乐,并不甚关心洞房小两口婚后之事。

闺房之中本就充满脂粉之气,这一对新人进来后,更增熏香之意。乌光宗和马大麻子从来没有去过少女的闺房,只觉沉醉痴迷,昏昏然浑不知身在何处,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乌光宗想到自己竟然藏身于别人的洞房之中,不由得两耳发烧。马大麻子脸上本来就又麻又黑地连成了一片,倒也看不出他有何尴尬。

乌光宗凝耳细听,两人坐在床上,似乎免不了搂搂抱抱,那少年却在小声抽泣,而游小姐细声安慰:“女婿哥哥,你莫哭,二天我嘿稀奇你。我老汉儿是勒点的袍哥大爷,没得哪个敢欺侮你。我第一眼看倒你……逗好喜欢你哦!”游小姐声音好象在蜜糖水里加进了奶油,又甜又腻,娇声娇气,颇有动人心魄之处。乌光宗听到游小姐情话绵绵,居然叫那少年“女婿哥哥”,不禁满脸通红,马大麻子胸中也是怦怦直跳。

少年似乎听了她安慰,不再抽泣。两人絮絮叨叨,似乎低声说着什么,却听不甚真切。乌光宗正要向外爬进尺许,却听马大麻子“腾”地一声撞在床沿上。原来这小子心里比乌光宗还急切,向外爬动时,不小心一头撞上了床沿。

游小姐惊呼一声道:“谁?”乌光宗急中生智,“喵——喵——”地学了两声猫叫。游小姐自言自语道:“哪点来的野猫儿,还是个喝了酒的猫儿,啷个钻到床脚切了?好大的气力!”却也并不下床来查看。原来马大麻子喝了一碗酒,新房里自然有酒气。乌光宗“嘘”了一口气,回头使劲拧了马大麻子一下,马大麻子疼得呲牙咧嘴,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忽听那少年清亮的声音道:“诗君妹妹,我其实也是……我们……唉呀!啷们办才好?”原来游小姐叫游诗君。只听游诗君娇笑道:“女婿哥哥,你又念首诗给我听嘛,我嘿喜欢听你念诗哟。”

乌光宗听游诗君嗲声嗲气的一直称呼那少年为“女婿哥哥”,不禁哭笑不得,心想这游家小姐可真是调皮得紧。

乌光宗和马大麻子两人低语商量,决定不必等到天黑,只要听见外面酒席散场,来贺的宾客走散便可下手,救走少年。

只听床上游诗君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情话,那少年却是唯唯喏喏,不甚配合。

乌、马二人正觉得百无聊赖,忽然听见身后发出“咝咝咝咝”的轻响,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后面的土墙之上露出一片雪亮的物事,不住切割泥土,显然是刀剑之类的利刃,这利刃“咝咝”作响,泥土纷纷溅落,利刃在墙上游走一圈,忽然墙上豁然大开,墙面竟然被人切下移走,露出一个四尺见方的大洞来。

两人被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正不知是该大声呼叫还是装聋作哑,任其恣意妄为。只见洞口光线一暗,一人已然四脚着地爬了起来。两人凝神一看那人时,只吓得魂飞天外。

原来爬进来的人正是自称“傩戏胖妹儿”的白香香,两人见她竟然依靠打洞对自己二人穷追不舍,简直无孔不入,都知道此次凶多吉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眼见白香香身子已大半爬入屋中,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爬转身子,各自抓住白香香一只胳膊,使劲将她往屋外推出。

白香香见两人使劲将自己往屋外塞出,咬牙大怒,低吼一声,双手猛然一挣,便从两人掌控之下脱逸而出,不待两人再有动作,已左右开弓,双拳齐发,正中两人头颈之上,将两人一拳一个都打得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乌光宗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推攘自己,还有人用手掐自己的人中。他睁开眼看时,见正是马大麻子,只见他正自庆幸的低声道:“给老子,希得好,希得好大莽子婆娘迢球了,没逮我们两个。”

乌光宗抬头一看,不禁作声不得,只见适才被人切开一个大洞的墙体又给人补上了,墙上只有一条细缝,稍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落下的细碎泥土也被人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两人暗自庆幸,却又疑惑万分:莫非白香香费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打自己一拳么?两人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忽听游诗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吓了两人一大跳。跟着游老四在门外大声询问:“幺沟儿你哭啥子,莫非女婿对你不好?”游诗君哭道:“我摸不倒我女婿了,他人不待屋头了。”游老四骇然叫道:“幺沟儿你莫哭,我勒逗进来看!”

只听游诗君抽噎着开了门,游老四进屋一看,也不禁一声惊呼:“给老子娇客硬是遭迢了嘎!你没看倒他出去啊?”游诗君哭道:“没有,将将我好呛睡着了一样,醒过来逗没看倒他了,你看嘛,门都是撇了的。”乌光宗和马大麻子在床底下不禁暗暗叫苦,游家女婿失踪,少不得四处搜索,两人自打藏在床底,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心头却好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后悔不迭。

但两人心里一刹时雪亮,不禁又都慌了手脚,想来定然是白香香将少年又劫了回去。两人本以为白香香在墙上打洞乃是为了抓走自己,没想到她居然不闻不问。两人对白香香半途改变主意的举动都是惊愕万分,一头雾水,半晌作声不得。

此时要推开堵上的墙洞从中爬出,原也不难,但游老四已然入屋,正自搜索;而两人要想都从墙洞中爬出而不惊动屋中的人,确也难以办到。只要墙洞一打开,两人势必互不相让,争个你死我活,争相逃走,那就谁也别想逃出屋去。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两人都是这种心思,盯着堵上的墙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稍动。

游老四先是查看房顶,只见房顶上一层青瓦鳞次栉比,一丝不乱,显然毫无异常;他于是又搜索屋子的四角,翻箱倒柜,仍然一无所获,乌光宗和马大麻子见游老四象一只土狗一般在屋内细搜紧寻,知道要坏,两人真好比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游老四搜寻无果,最后终于低头往床下一看,笑道:“嘿嘿,给老子躲待床脚脚得,红衣服儿都不穿。噫!啷个多了一个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