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月落拒亲
作者:拉拉小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63

早上起床后,洛宇递一份资料给我,“这是我从火部调出来的档案,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我接过来打开浏览。洛宇在一旁给我解说,“‘毒门’是流传了数百年的极其神秘的派别,它的弟子全是研制各种奇异毒药和下毒手法的顶尖高手。在江湖上走动时都以普通人的身份,极少人认得出他们的真面目,除了毒门掌门和子弟,其他人概不知晓毒门到底有多少口人以及具体是哪些人。毒门门规极严酷,一旦抓住叛徒,那么这个人就成为同门师兄弟的试毒工具,直到被折磨惨死。

“二十年前,毒门内部突起矛盾。掌门的儿子6成风(即如今的鬼血毒王)被族长现与藏书阁一名丫环私通,生下女婴。掌门碍于门规和家族势力,勒令儿子处置丫环和婴儿,否则削去他掌门继承人的地位。6成风为了保住身份,只好痛下杀手。不料那丫环真正是真人不露相,多年打扫藏书阁自学成才,竟然逃过6成风的毒功,强行带着婴儿闯出了机关重重的毒门内府,而且还带走了藏书阁至宝,毒门开山祖师爷所著的《瑶华毒谱》。掌门震惊,下令散布四方的子弟全力追捕那丫环。”

洛宇接着递给我另一份牛皮纸密封的油纸卷宗,“天德八年,也就是毒门风波四年后,乔奕刚刚晋升宰相之位,其夫人元竹子收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她们自称母女,很是为相国府惹来了麻烦。元竹子动用了一些手段,帮她摆脱追杀的麻烦,从此毒门势力一蹶不振。从此那女人伺候元竹子,从不踏出相国府大门口一步。而女孩负责照看相国小姐乔竹悦,两年后女人得怪病死去,而女孩,就是启云。”

“那个女人就是毒门的丫环,启云……就是6爷的女儿?”我紧捏着椅子扶手,问。洛宇看着我不说话。

趁着离出去狩猎场还有些时间,我赶去启云房间。月落已经在床边陪着她了。

房间经过严格的消毒,飘着中药的甘涩味道。我换上神医弟子递上的白衣,走到启云床前。她下半身整个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无一点血色。

“小姐,不要……担心我……”她全身虚脱一般,吃力地看着我。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趴在床边,抓紧她柔凉的葇荑。

她苦笑一下,摇摇头,“不,小姐……就是没有你,我迟早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咬牙切齿道:“启云,告诉我,到底是哪些个狗娘养的将你……将你伤成这样的,我一定将他们千刀万剐……”

启云却精疲力尽地别过头去,闭眼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真的,我还好,没事……比起毒门水牢里面关着的叛徒,我受的惩罚简直……微乎其微……”

“启云!”我的手在抖,“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伤害的!我不能睁着眼让那些狗男人快活下半生!”

启云哀求着看我,“不要这样,小姐!”

“启云!”我控制不住大声起来,“6成风这样的卑鄙狠毒冷血之徒,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居然对自己女儿如此惨道蹂躏,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当你的爹!”

启云看我一眼,微吃惊。凄凄落落眨了眨,嘶声说,“他……终究是我爹……”

“于你而言6成风还有什么亲情?难道就让他再而三三而四地做恶伤害你吗?”我颤声问道,不能置信。

月落在一旁万分疑惑,看着我们俩,“爹?云姐姐哪来的爹?”

我继续激动地陈述,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名誉地位,打你出生那天起就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居然还要杀掉你娘和你。我们关在皇城地牢地的时候他还使那种惨绝人寰的手段对付你。如此禽兽不如的人,你还要替他受罪?”

启云却还是咬着下唇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我紧紧盯着她,她凄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盈盈哀求。对峙了一阵,巨大的悲愤和不解堵得我心口痛,我霍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我实在不能理解,启云为什么对这个空有血缘关系的鬼血毒王这么维护,即使他害惨了她。就算他是她的父亲,难道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就能被饶恕吗?

穿过抄手游廊,清晨微风凄骨,我不知怎么的全身不舒服,头有点昏沉沉的,鼻子呼吸热气,喉咙些许的刺痛。

前面拐角处有神医的两个弟子在聊天。

“我算彻底佩服师父了,云姑娘身上二十来种奇奇怪怪的毒,他居然一一化去。”

“不是还有两种毒无法解开嘛。”

“嗨,你还想怎么着?换你怕是解不开五种毒。”

“郡、郡主……郡主吉祥……”——

回到房间,我按捺着不适感换装。正在系腰带,忽然一阵强烈恶心感涌上来,我连忙跑到旁边架子上的痰盂,干呕了半天什么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头昏更甚,我扶着架子,抵制昏眩的难受感。

“悦儿,你怎么了?”洛宇进来恰看到我难看的脸色,急忙走过来抱着我。

“不知道,头疼,鼻子热,喉咙好像也炎了。”我被扶到床上。

洛宇立即吩咐传夏子杰。我担忧地看着他,“再拖时间我就赶不到狩猎场了。”

“躺着吧。”他不容商量地打开被子给我盖上,然后摸了摸我额头,“这么烫!怕是烧了,昨儿晚上还好好的?”

“不知道,我恶心想吐……”我突然住口,睁着眼睛看他,脸红起来,“我……我会不会是……有了?”

最后两个字声音低下去,又惊又羞,又喜又忧。惊的是对孩子的降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羞的是想不到成亲才刚三个月就怀孕了;喜得是我和爱人有了孩子……我终于与这个陌生的时空有了实实在在的联系,不再是孤身一人;忧的是好像怀孕只会干呕,没听说过还会扁桃体炎烧的,怀孕时生病宝宝生出来会健康吗?

我兀自忐忑不安。洛宇紧紧握住我的手,眸子闪过欣喜若狂的神色,说话居然结巴起来,“悦儿……你是、是说,有喜、喜……”

“我、我不知道……”我自己也语无伦次起来。

夏子杰很快来了,号着我的脉沉吟半天,我几乎要沉不住气,他却一句话都不说,只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我,我几乎全身毛。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抓起洛宇的脉,一左一右同时为我们俩号脉。我怔怔看着夏子杰头上根根清晰的银,忽然空虚的难受感涌上来,是不是宝宝有问题?畸形儿?无脑儿?

洛宇轻声相询,“神医……郡主她……”

“郡主最近几次月事来临,是否都隐隐腹痛,常出虚汗,腰膝酸软?”夏子杰问我。

“是的。”我惴惴地点点头。

“郡主小恙,吃老夫几剂药就好,只是……”夏子杰灼灼盯我一眼。

“只什么?”洛宇追问。

夏子杰捋捋胡子,长叹一声,“这天地下竟有我夏子杰参透不通的病理……”

“我……不是怀孕了吗?”最后一丝希望要离我远去了。

他摇摇头,竟然径自挥毫写了一张药方,扬长而去。

我慢慢转头,看看洛宇,忽然一阵昏眩。我是不是要死了?

门口忽然传来娇滴滴的问候声,“臣妾绣容绣雨叩见世子、郡主千岁,千千岁。”

两位秀丽貌美的女子跪在门外,我听到声音,茫然地扭过头去。

“来这里干什么?”洛宇放开我的手,给我盖好被子,冷冷问道。

绣容正色道:“臣妾与众多姐妹在前殿久候郡主多时,眼看要误了到狩猎场的时辰,故来一探究竟。”

“你们自己去,郡主今天身体不适,留在宫里歇息。”洛宇眉毛不抬,转身把夏子杰的药方交给宁儿叫她去抓药。

绣容咬了咬下唇,“世子,这不符祖制……”

“难道本世子还要你们来提醒祖制是怎样的?”洛宇淡淡打断他们,口气却不容再喙,“你们出吧。”

绣容绣雨只好叩退下。临走前绣容回头看了看我。我没有眼花吧,为什么我觉的她的眼神好像在担心。

“你眯一会儿,宁儿煎好药就会过来的。我先去给你写折子奏恙,恩?”洛宇坐到我床边,轻声说。

“嗯……”我把他的手贴在脸上,心里堵得慌,失望得想哭。原来不是怀孕,空欢喜一场。

他刮刮我的鼻子,笑道:“看你……将来我们会有很多机会有孩子的,现在先把身体养好的,知道吗?”

我点点头。他给我密密实实盖好被子,俯身在眼睛印一个轻吻。

他转身的一刹,眼睑垂下来,眉宇淡远,如梅花上凝的雪珠。我松开他的手,让他离开。我们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是一样的吧。夏子杰分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细说。或许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圣谕到——”忽然一声长报。宫里霎时鸡飞狗跳,下人们忙着铺红地毯,把庭院打扫一遍,摆上红烛香案等等等。

深蓝色宫装的小朱子在十来个太监簇拥下走进来,率先出声阻止我起床,“郡主不必起来,皇上特准郡主躺在床上接旨。”

话是这么说,可谁真敢躺着接旨啊!

“传皇上口谕,安琴郡主身体不适,着命其留在楚王离宫五日,不必出席圣祭秋狩猎士大赛。并钦赐长白山老参三支,鹿茸十两,罗杏安岭产天麻十两,生地黄二斤,喀燕黑芝麻十袋……”

我惊诧极了,长孙熙文怎么知道我病了?

“臣长孙洛宇代妻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宇站起来,向水琪做了个手势。水琪立即上前,给所有太监一人一锭银子,给小朱子一锭金子。小朱子也不推辞,把金子放入袖中收好,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郡主可要保重身体,太后都惦记着呢。”

“谢太后和朱公公贵言,还请公公向太后转达臣妾问候之意。”我回礼。

“咳,今儿太后心情可不好呢,郡主过几日身子好了,就去好好哄哄她老人家吧。洒家先行告退了。”他话中有话地说完,笑眯眯看看我,领一班太监走了。

我看了洛宇一眼,他微不可见点点头。

不到一刻,火部的暗报飞鸽传书回来。今天一早,皇帝离宫一个小太监伺候皇上起床,现他中衣肩膀上有几点血迹,大骇,遂宣太医报告太后。太医诊断后向皇太后报告曰,皇上前日肩膀中刀,只胡乱包扎敷了一点药,后伤口开裂化脓,还着凉伤风。皇太后勃然大怒,斥责皇上为何不为社稷江山保重龙体云云……

这病来得蹊跷。中午的时候我起高烧,忽冷忽热,还感冒流涕,闹得整个离宫不得安宁。洛宇哪儿都不敢去,就留在房间里办公,月落也在房间里照顾我,一会儿敷毛巾一会儿熬药。

我烧得迷迷糊糊的,头痛欲裂,左躺右翻都不舒服。

“要不要喝点水?”在一边做针线活的月落立即问道。

“不要。”我烦躁地回答,两颊热得难受,身上怎么捂都不汗,燥热虚紧,舌苔干涩。

“月儿,讲个故事给我听吧……”我说。

“奴婢讲故事?哈?”月落哭笑不得,“还是唱支歌吧。”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听朝阿妈要赶插秧罗,阿爷睇牛佢上山岗,喔……虾仔你快高长大罗,帮手阿爷去睇牛羊,听朝阿妈要捕鱼虾罗,阿嬷织网要织到天光……”

这下轮到我哭笑不得,洛宇在一旁扑哧一声乐不可支。

下午我一直昏昏半睡半醒,意识朦胧,出了一脑门的虚汗。

“我想吃山楂果……”我翻个身含含糊糊说着,不由自主心酸起来。今年夏天在落雨行府雪池在楠京带过一些山楂给我,那是一个云粤的生意伙伴给他捎的。

啊,我的家乡,如今离我千里万里远,今生今世都无法回去了吗?再也无法吃上最正宗的信宜山楂果了吗?

“小姐,快起来,雪池来看您了!”朦朦胧胧中觉得月落在推我,猛然惊醒过来。

月落给我披了一件外衣,扶我坐起,在背后垫了个枕头。

雪池进来先朝洛宇恭恭谨谨跪下,“雪池拜见少爷。”

“起来吧,我去书房坐坐,你陪你乔姐姐说会儿话。”洛宇微笑着放下手中书卷,朝我微颔,喊水琪进来推他的轮椅出去了。

雪池站起来,眼睛看着我的脸,好象第一次认识一样端详。

我笑了笑,“最近还好吗?怎么进得来这里?”

他低头下去,“皇上生辰举办晚宴,户部派我来算算支出。我从皇上那边出来,就偷偷溜过来了。我……我还悄悄去了王府一趟,看了舞儿……”

“没事儿,小心些不要让人看见就好了。”我轻声安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他脸忽地微红起来,踟蹰了一瞬,给我一包东西,“那个……舞儿说,乔姐姐烧,给您捎点爱吃的山楂……”

我惊喜地接过纸包,奇怪地问,“舞儿怎么知道我烧了?”

“我告诉她的。”刹那他恢复了冷静内敛。

“雪舞真是……咳……个好孩子,咳咳……”我咳嗽起来,赶紧拿起床边的手帕擦鼻涕。

雪池走到桌子边,自茶壶里倒了一杯茶,看了看,忽然微蹙眉头。

他转身轻声对月落道,“月落,把茶换了吧。乔姐姐感染了风寒,最好别喝这性寒的花茶。红茶性热,普洱温和,都挺适合现在喝的。照顾小姐要注意些。”

月落朝他吐吐舌头,笑着说,“知道啦,探花侍郎大人!平时都是云姐姐料理这些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喊住她,把纸包递过去,“月儿,别忙着走,咳咳,把山楂果拿去洗洗,我现在好想吃。”

“不用,我……我妹妹仔细洗净了才拿来的。”雪池解释,向我微笑。

我拈起一颗果放嘴里咬一口,酸酸甜甜的可口极了。澄黄的果子洗得干干净净的,一颗颗圆润饱满。我贪婪地又咬一大口,唔,好吃极了,吃到家乡的特产太棒了,头痛一下消了一半。

“雪池,你要不要?很好吃啊,雪舞真有心,把好的果子都挑选出来了。”我把纸包递过去。

他摇摇头,只坐在一边看我吃。月落沏了茶回来,雪池接过茶杯吹凉了,递给我,“小心别烫了。”

我对他笑了笑。

雪池走之后,月落给我换下额头捂热的毛巾,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拉住她衣袖,悄悄问道:“月儿,雪池好不好?”

月落洗着毛巾,回头嫣然一笑,“好呀。”

“你想不想嫁给他?”

“不想。”

我惊讶地撑起身子,“你不是喜欢他吗?”

“哦呀,原来这个!”月落很高兴地笑了,“我以前是喜欢他来着,不过……”

“不过什么?”

“雪池对我很好很温和很照顾,可是我总是觉的他眼睛在看别处……不是真的眼睛在看别处,”她歪着脑袋使劲想,努力用适合的措辞,“而是……他的心就不在我身上,在很远的地方似的。我努力过去抓住,现在已经放弃了。”

然后她兴高采烈,“我现在喜欢严廷锋那贼子……”

她忽然不好意思地看看外面,没有现任何人,脸蛋忽地红起来,“小姐,我给你说……我我、我已经亲过严廷锋了……”

我吃惊得差点噎气,好吧好吧,我承认为我十六岁的时候初吻也没了,可是月落是古代人啊!

“严廷锋他喜欢岳姑娘不是么?”我不理解。

“对啊,不过我不介意,”月落没有觉察我一点一点变白的脸色,“小姐,我想嫁给他。”

“他会三妻四妾……”我喃喃。

“这很正常啊?”月落不解地看着我,“小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