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哀民生之艰
作者:蓝惜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90

在符县的第二天,也就是我们到达江阳郡的第四天,因为皇上要多留一天设宴招待当地富绅募捐,我便成了无所事事之人。留在府衙又怕被人纠缠,现在除了程小姐、牛小姐、冯小姐、丁小姐外,尚有黄县令的小姐以及当地一干“贵族小姐”,打着拜访我的旗号,拐弯抹角打听皇上的饮食起居,当然最感兴趣的还是关于他后宫的种种。

当我告诉她们,皇上后宫空虚,只有一位挂名妃子时,那些眼睛里闪现出来的希翼与祈求,让我在唏嘘之余,也暗暗懊悔,为何我要如此老实呢?如果皇上成为所有美女的觊觎对象,我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俊美如斯的皇上已经叫人垂涎三尺了,如果他还纯洁真挚,岂不是活活要了人的命。

我不想成为媒婆啊,她们以为我只是纯粹的公主,与皇上真是姐弟么?让我来给她们牵线搭桥,把她们引荐给皇上,甚至帮她们跟皇上成其好事,有没有搞错?

我也许无意嫁他,可亲手将他推到别的女人怀里,还是做不到的。至于为什么做不到,我不敢深想。

坐在窗前跟自己生闷气,虽然从来都明白,所谓皇上,本就是天下女人的公器,他永远不可能专属于一个人,可心里这道弯就是转不过来。

越想越烦,我索性吩咐:“小莲,去找套男装来。”

“你又要干嘛?”小莲眉头轻挑,杏眼圆睁,连敬语都忘了用。

好个灵俏的丫头,虽不是什么绝色,也自有动人处,为什么要作贱自己,跟宋方那样的人鬼混呢?这些天我暗地里观察她,有时候会呆,有时候会无端感伤,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典型的堕入情网症候。每天晚饭后还会消失一段时间,在她,是跟爱人甜蜜幽会;在宋方,不过是打听内幕消息,尤其是皇上的言辞举措。弄得我现在说话都非常小心,生怕无意中透露了什么机密。更不敢带着小莲去见皇上。

故而对小莲的提问,我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出去散散心,坐在屋里太热了。”

小莲往窗外瞅了瞅:“外面更热,也不看看多大的太阳。”

刘嬷嬷赶紧过来帮着劝:“是啊,这几天太热了,都说这蜀地夏天是火炉,还真是形容得贴切,可不就跟在炉子上烤似的。坐在家里都一身汗了,外面更是。公主本就体弱,这里又是灾区,淹死的人就算埋起来了。淹死的动物家禽谁会管?这大太阳一晒,都臭了,光气味就能熏死人。”

我忽然想起曾在一本书上看到地。说大洪水之后地酷热。会加人或动物尸体地腐烂。造成空气污浊还是其次。最可怕地是。容易导致瘟疫。

不自觉地在头脑中想象那情景。一阵心惊肉跳之后。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要做好两件事:第一。尽快组织人手掩埋动物尸体。保证水源干净。一旦现某地连续有人病倒或病死就要密切关注。必要地时候只能狠狠心采取封锁政策;第二。说服皇上赶紧撤离。皇上不能待在一个有可能成为疫区地地方。

见小莲还站着不动。我出声催促道:“快去啊。如果你不找地话。我就这样出去。”

小莲和刘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刘嬷嬷还要劝。我作势往外走。小莲拦住我说:“好好好。奴婢这就出去找找看。”

一听就没诚意。还“找找看”。我给她下最后通牒:“别去太久。等这一根线香烧完了你还没回来。我可就自己去了。要是你们怕热。可以不跟。”

“公主。她们不跟。奴婢陪公主去。”

我朝门口望去,是程金翠端着一盘西瓜进来了。

小莲不客气地说:“程小姐还是消停点吧,公主的事,自有我们负责,不劳小姐费心。小姐以为我们是在故意为难公主吗?我们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照顾公主的,公主贸然出门,万一有什么闪失,谁负责?你吗?”

程金翠被她劈头盖脸一番抢白,低下头不敢吭声了,小莲这才冷着脸掀开帘子出去了。看她离去的方向,多半是去皇上那边请示了,可惜皇上这会儿肯定忙着,那些官员照样怕热,谁不是一大早就来侯着等召见?

刘嬷嬷还不死心,继续跟我磨嘴皮:“公主,您出去是要干嘛呢?那街上尽是灾民,走一步路都能遇到几个要饭的,但凡穿得光鲜一点都会被人拽着衣服讨要,算奴婢求您了,今天就别出去吧。”

我叹了一口气说:“嬷嬷,你以为我是要出去玩吗?你自己也说,街上一团乱,尽是伸手要饭的灾民,哪有玩的地方,我出去是要查一件事。”

“公主要查什么,让张大人派人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这种事,没爆之前,千万不能嚷出来,不然一旦以讹传讹,会造成极大的恐慌。就连皇上那里我都不敢明说,怕他担心,这些日子他已经操心得够多了,晚上只怕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多少事等着他处理啊。

刘嬷嬷见我表情严肃,换了一种口气问:“非得出去不可吗?”

“非出去不可,你们不找男装来,我只好就穿这身衣服出去。”

刘嬷嬷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男装找是找不到地,奴婢这就出去买几套,然后再让李大人派两个侍卫跟着我们。”

“行,你赶紧快去办吧,我怕再不出门,那几位小姐又来了。”

程金翠插了一句:“公主真不想见她们,让门口值守的侍卫挡驾就是了。”

刘嬷嬷冷嗤一声:“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人,挡得住吗?这人不要脸起来,天下无敌,别说侍卫了,刀剑都挡不住。”

程金翠脸上终于现出了愠色,刚进来就被小莲开刷,现在又被刘嬷嬷夹枪带棒地讽刺一顿,她好歹也是小姐啊。腮帮子抽了抽,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大概是顾虑到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吧,竟然忍了下去。

在这过程中,我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吭声,程金翠其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死活缠着留下又是什么目的。我一直没弄清楚,雾里看花越看越恍惚,一会儿觉得她为我而来,一会儿又觉得她为皇上而来。也许正因为这样,撵她走的心反而比刚开始时淡了一些,不过看手下这些人都不怎么待见她,终究还是要送走的,我可没打算真的带她进宫。

刘嬷嬷说了要走,可又磨磨蹭蹭。眼看线香都烧完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抢步出了门。

最后,几个人在一家成衣铺里现换上衣服。我扮成读书公子的模样,刘嬷嬷、小莲扮成跟班,再加上两个侍卫,在街上晃着甚是打眼。

为什么呢?先,宫里**来地侍卫,穿着打扮就不同于一般人,我们换了衣服他们可没换;其次,像刘嬷嬷这样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多半身材福。凸肚挺胸,腰**大,装成男人很搞笑地。不像我和小莲,顶多是带点女气的羞涩少年。

街上要饭的倒没有刘嬷嬷说的那么多,但街边也时不时地能看见一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前面放着破碗地家伙。路上的行人中穿着光鲜的少,衣衫褴褛的多,不管衣服如何,个个脸上愁云密布。这灾荒之年,灾荒之地,老天爷剥夺走了人间多少笑颜和欢乐。

在两个灾民安置点转了转,施粥的大锅前依然排着长长地队伍,我特意绕过去看了一下,粥还比较浓稠,虽然老是吃粥容易饿,但总比空着肚子,或啃树皮。甚至卖儿卖女要强得多。所以灾民们还比较安静。没有出现闹事的现象。

想到皇上小小年纪就千里奔波,到处跟那些富户募捐。以维持每个受灾县至少有两个灾民点,也就是有两个施粥点,已经很难为他了,他不过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

这时,人群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引起了我地注意,是从等着施粥的队伍中传出来的。我走过去一看,一位怀抱婴儿地年轻母亲正掀起衣服试图给孩子喂奶,可是孩子摆动着小脑袋不肯吃,只是不停地哭闹。

周围有人说:“奶都不吃,是不是病了,你摸摸看他烧了没有?”

妇人在婴儿的额头上试了试,随即露出了惊慌之色。

“快找大夫看看,这么点小孩子,这么热地天气,很容易中暑地。”

“可是我……没钱,家里都淹了。”妇人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

“你男人呢?”

“我没男人。”

人群面面相觑,没男人,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孩子是个私生子?

一张张本来充满关切地脸,现在变成了怪物像,有的甚至扭过头去跟同伴窃窃私语。

我看不下去了,对于我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来说,孩子是有福气的人才有地,那是老天爷的恩赐,再珍贵不过----哪怕他是私生子。

如果老天爷肯赐给我一个私生子,我会感激涕零的。

“抱着你的孩子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大夫。”我对那个看上去年纪比我还小的妈妈说。

“我没钱。”她小声嗫嚅。

“快跟人家走吧,她肯带你去,就是肯替你出钱了。”几个大妈撺掇着,看来,议论归议论,也还没那么冷血。带着母子俩走到一家医馆门前,那里早已人满为患,而且多数都是抱小孩的妇女。

我的心沉了下去,心里不住地祈祷:老天爷,您要降什么灾劫都好,就是千万别拿孩子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