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风过卷流云(二)
作者:蓝惜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95

送走了皇上和张钧彦,我回到自己屋里闷坐,弄珠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公主,琰亲王府又出事了。”

我没好气地问:“是不是他家那位扶桑夫人又失手杀人啦?”

弄珠回道:“不是,这次是她自己死了。”

我蹭地站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弄珠说:“奴婢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他家的仆人早上起来现扶桑夫人死在自己床上,七窍流血,身上没有明显伤痕。”

天,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这样的结局未免太惨。我问弄珠:“凶手找到了吗?”

弄珠摇了摇头:“没听说。不过外面有传言,说是宋方杀的。因为宋方跟琰亲王同食共寝,冷落了扶桑夫人,扶桑夫人忍无可忍向宋方出手,可惜力有不逮,最后反遭毒手。”

我马上反驳道:“不是说七窍流血,没有明显伤痕的呢?这样子多半是中毒了。”

匆匆赶到太后那边,太后告诉我,官府的仵作已经验过了,落花公主的确是中毒而死,中毒原因则是长期服用一种可以增高的药物,那药本身就是慢性毒药,在体内累积到一定的程度,人就会毒身亡。

也就是说,并非他杀,并非自杀,而是乱用游医偏方,误服了慢性毒药死的。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不管暗地里斗得怎样,在一般百姓心目中,琰亲王还是皇上的王叔,先帝托孤之臣,他的夫人死了,皇室必须有人上门吊丧的。

我琢磨了一下,皇上是肯定不能去的,那种混乱的场面。简直是给刺客制造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我提议说:“母后,还是由儿臣去王府吊丧吧。”

太后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忙劝阻:“您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一点。丧礼不比别地。光是那种气味就受不了。还有道士和尚唱经。锣鼓唢呐加上哭丧地。总之吵闹不堪。您最好不要去。”

正商议着。皇上和张钧彦过来了。因为皇上说要御驾亲临。又了变成太后和我劝他别去。

皇上却说出了一个非去不可地理由:“落花公主横死。扶桑人肯定要闹事。上次落叶公主死。还有落花公主挡在那儿。现在没人管得住他们了。海上地倭寇也会更猖獗地。”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这件事地真正目地。是为了牵制渤阳候地东部军?”

张钧彦颔道:“微臣听到这个消息。先就想到了这一点。自从中土跟扶桑和亲后。海境安宁多了。落叶公主死。倭寇闹了一阵。这次。肯定闹得更凶地。”

我不禁摇头叹息:“真是不遗余力啊,难道他想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北边的严横本就是他的人;南边的宇文泰也被他用联姻拉拢过来了;东边的祁云海,拉拢不了就挑起扶桑人地仇恨,让他们在海疆肆虐,让祁云海疲于奔命;现在只剩下北边的韩达仁。要不是匈奴的冒顿单于就死在西京。我怀疑他会继续跟匈奴勾结,让韩达仁忙着抗击匈奴大军。无暇顾忌京城这边的事。”

皇上和张钧彦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我忙问:“怎么啦?不会又被我不幸而言中了吧。”

皇上只说了一句:“前些天刚即位的哈图单于是冒顿单于的侄子。也就是被他谋杀的亲哥哥地儿子。”

我明白他地意思,冒顿单于是新即位的哈图单于的杀父仇人,所以哈图不仅不会因为冒顿死在西京而怪罪琰亲王,反而要感激他替自己报了杀父之仇。

只不过,匈奴王室的恩仇故事,怎么听起来那么似曾相似?

皇上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再往下分析,怕引出关于先帝是否杀兄的皇室禁忌。

太后听到这里,看着张钧彦说:“要是这样的话,钧彦得赶紧回去安排一下,看是你自己去,还是派你的手下去。”

我有点摸头不着脑,“去匈奴?干嘛?我们抢在琰亲王之前跟匈奴结盟?恐怕行不通哦,匈奴在冒顿时期一心想吞并中原,现在哈图即位,不见得他不想这样,只是前一阵子忙着内讧,顾不过来而已。”

太后道:“我相信他心里也跟冒顿一样,对着中原的大好河山直流口水,但他刚即位,又是杀了好多堂兄弟才上去地,急需外界地支持。如果他这时候宣布跟中原结盟,肯定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戴,老百姓只求安居乐业,谁喜欢去战场上送命呢?”

我关心地是:“怎么结盟?也像笼络宇文泰一样,跟匈奴联姻?”

太后看来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面带不解地问:“像笼络宇文泰一样,这话怎么说?”

我还没开口,皇上便抢着答:“是钧彦信口胡诌的,朕可没那么想。”

“钧彦是怎么说地?”太后不肯放弃追问答案。

张钧彦不得不躬身答道:“微臣向皇上建议,派人去镇南关向宇文将军的妹妹提亲,把她纳入宫中为妃,以此让宇文将军归附。”

“归附!”太后冷笑:“宇文泰本来就是我天朝的臣子,先帝亲手拔掘起来的将军,他的一人一身,一草一木,皆属我天朝所有,怎么现在听起来像别国人,皇上也需要通过和亲才能让他归顺一样。”

“微臣绝无此意”,张钧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只是针对琰亲王跟宇文将军联姻提出的应对之策。”

“哀家并没有怪罪于你,快起来吧”,太后向张钧彦做了一个“请起”的手势,“哀家气恨的是宇文泰的态度,他但凡忠心一点,立场坚定一点,也至于出现这样的荒唐事,大臣和宗室亲王靠联姻结盟。公然联手谋夺皇上的江山。”

我在旁边问了一句很的白痴地话:“朝廷就不能罢免这些明显起了2心的逆臣,派靠得住的人去接替他们的职位吗?”

皇上苦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的话,朕就不用愁了。”

“是啊”,张钧彦也说:“前朝就是因为现几个藩王有谋反之相,派人去收藩。激得他们举起反旗,朝廷仓促迎敌,几年混战下来,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不能强行取代,怕逼反这些手握重兵地封疆大吏,只能接恩。甚至靠联姻得到他们的支持。如果这是先帝时代就有的格局,只能说,先帝的朝廷本就孱弱。前朝是藩王势力太强大,以至于搞垮了朝廷,本朝也算吸取了教训,藩王们的封地都很偏僻,没什么能力跟朝廷抗衡。就连一心想要替父报仇的成都王。都只能采取迂回策略。先散尽家财挣得“贤王”名声,以为晋身之梯,在朝廷谋得一席职位,再协助皇上铲除琰亲王,同时扶植自己的势力,慢慢向皇帝宝座靠拢。

先帝限制了藩王势力,却又拔高了四方戍守使地权限,让他们俨然成了没有王爵的异姓王。每个占据一方疆土。几乎可以跟朝廷成东西南北中五足鼎立之势。

既然情势如此,那还能有什么选择?我努力笑着说:“看来联姻是最后的法宝了。”

皇上马上表态:“朕决不会娶她们的。”

张钧彦试着劝:“就像皇上以前娶依兰公主那样。远远地打她住在别的宫殿里,也没什么。皇宫这么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区别。”

太后开口道:“不同的,依兰是外国公主,安南王走了谁还管她?宇文泰的妹妹如果也这样对待,宇文泰只要进宫一次就知道了。而且,”太后停顿了一会儿后说:“历来中原跟匈奴联姻,都是中原地公主嫁过去,不是他们地公主嫁过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整座皇宫,能嫁人的公主,除了我,再没别人了。

意识到我的表情变化,太后忙说:“当然不会要你去了,你又不是皇室中人,先帝没有适龄公主,其他宗室王有啊,封一个郡主做公主就行了。”

我提出反对意见:“母后您别忘了宫里的那些世子,要是把他们的儿子弄到宫里来鞠养,又把他们的女儿弄去和亲,这些不满一旦爆出来,也是很要命的。”

张钧彦连连附和:“公主说得对,现在对这些宗室王,只能施恩,不能施压。”

这时,小安子走进来向皇上禀道:“皇上,宋大人求见。”

皇上满脸不情愿地坐着不动。小安子为难地看着我,我起身道:“太后,儿臣陪皇上出去一下。”

太后答应着,又交代说:“问清楚情况了就回来,时候也不早了,要去吊丧的话,也该动身了。”

“是,儿臣去去就来。”

一面说,一面过去拉皇上,两个人走到外面地院子里,我才说:“他来得正是时候,他不来,我还想派人去找他问话呢。”

“朕不想再见他,上次那情形你也看到了,还没恶心够啊。”皇上一脸阴沉,眼睛里又有怒火冒出。

地确是很恶心,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以为皇上只是心理作用,因为特别讨厌一个人,所以哪怕是很正常的行为也不能容忍。

其实,只要稍微细想,就不难现一些征兆,以前在西京时,宋方假装争风吃醋地那些举止照样给人一种很腻歪的感觉。只不过刚好对了琰亲王胃口,老实讲起来,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地一对。

最后我说:“这样好不好?我去见他,你在帘后听着。经过了上次的事,我相信他也有点怕你了,不敢像以前那样强硬。他又不傻,肯定看得出上次你是真的动了杀机。”

皇上一甩袖子道:“最后一次,朕誓这是最后一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