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念母拳拳意
作者:蓝惜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90

皇上彻夜未归,去打听消息的结果,只说皇上连夜上天牢提审要犯去了,其余详情也问不出来。

一大早的!我正窝在床上咬着被子闷,太后那边打人过来叫我去陪太后用早膳。

蹊跷之余,心里又添一层忐忑,自从跟皇上在一起后,太后就从没在早上叫过我!大概是怕“**苦短日高起”,影响了我的睡眠。这会儿突然巴巴地打人来,立刻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怒火中烧,从牙缝里迸出一句:“宇文皇后是否在那里?”

来传话的小宫女圆圆蹲身回道:“皇后卯时二刻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还没起床,只在门外问了几句病情就走了。”

我想了想又问:“太后叫你过来时都说了些什么?太后的脸色可好?”

圆圆眨巴着她可爱的圆眼,憨憨一笑道:“太后的脸色不错耶,比以前好,从昨晚起就一直笑,早上宇文皇后来时,她笑得最开心。”

圆圆本名小莺,因为长着圆溜溜的一双眼和圆圆的小脸蛋,太后改其名为圆圆。自太后病体转沉,用人标准也由以前的机智沉稳变成了可爱憨厚,平时身边走来走去的尽是圆圆这类颇具喜感的姑娘。

看着圆圆憨笑的脸,我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脑子里翻江倒海,简单梳洗后,苍白着一张脸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亏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对自己保证,要压下这件事,要保护太后,也不想想,宇文家费尽心机搞出这么多事,就不会让我瞒住,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闹得满城风雨。

看这架势,太后昨晚,或更早一些——比我还早些,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所以宇文娟去暖香阁请安时,她才会“笑得最开心”,是恨极而笑吧。

宇文娟特意给我挖坑,可千万别埋了自己啊。惹怒了太后,即使人在病中,也多的是对付她的办法,宇文娟那点道行,跟太后比起来可还差得远,若非足智多谋,经霜耐寒,太后怎能爬到如今的地位?

仰看着春熙宫主殿的牌匾“明堂”,竟有几分近乡情怯,迟疑着不敢迈步。进去后,要怎么跟太后说呢?如果我的猜测有误,让太后怒的并非这个缘故,而我冒冒失失地说漏了嘴,岂不是我给太后添堵?

再次仔细打量那两个太后亲笔题写的字,零乱如雨的心渐渐聚集起了温暖和力量。据说这里原名椒兰殿,“明堂”是太后入住后亲自改定的,由彰显后妃之德的“椒兰”到颇具男性化爽朗豪迈的“明堂”,太后的性情和风采由此可见一斑。

太后如此豁达之人,岂会因为一病就变得虚弱不堪?我这般遮遮掩掩地做作,反而是小瞧了太后。

深吸了一口气,我大步跨上台阶,水晶帘后,太后端坐在铺着流苏绣巾的花梨木桌前等着我,上面摆满了各色早点小吃。

太后的正餐很讲究,一般摆在和仪殿的紫薇阁,早餐则比较随便,就在卧室旁边的西次间解决,自太后病重以来,不仅正餐传进了西次间,早餐更是直接端到床上,像这样规规矩矩坐在西次间用早膳,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过了。

我惊喜地扑过去,拉着太后上下打量:“母后,您大好了?”

圆圆没骗我,太后的脸色真的不错,笑容也很温暖,我差点喜极而泣。

太后让人给我看座,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脸说:“嗯,看把你高兴的,先坐下吃点东西吧,完了母后陪你去一趟公主府。”

刚拿到手里的象牙筷滑溜溜的,一只掉到地上,一只掉进了我的裙褶里,我低头嗫嚅道:“您都知道了?”

太后依旧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笑得云淡风轻。

嘴里无意识地嚼着弄珠夹给我的三鲜饺,翡翠糕,又喝了两口燕窝粥,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

舀着燕窝粥的勺子停在半空,我难以置信地问:“从叶家的生意开始遭人破坏,您的人就注意到了?”

太后慢条斯理地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又喝了两口茶水漱口,转头看我眼神不对,嗔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放心,不是你母后派人做的。”

我急了:“可您眼睁睁地看着叶家败落,为什么不早点介入?”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我为什么要介入?叶家逼你父亲入赘在先,虐待你在后,若非看在你父亲留了两个孩子在他家的份上,叶家早就不存在了。”

看太后情绪那么激动,我始而疑惑,继之了然于心,原来,女人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即使先离开的那个是自已,对他另娶他人的行为,依然难以释怀。太后这表现,差不多可以在额头上写上一行小字:我在吃醋!

她恨叶氏靠半强迫的手段得到了自己的丈夫,嫉妒她拥有自己的丈夫十几年,还跟他生了两个儿子,所以,眼看叶家被整,她冷眼旁观,直到叶氏上京求情,她才准备出面。

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事的幕后指使者是宇文家吗?”如果她一直从旁监控整件事的进行,没理由不知道背后黑手是谁。

太后点了点头,又神秘一笑道:“那个被宇文家派去樊口捣乱的人,这几天也快到京了。”

我将信将疑地问:“不会是您的人吧?”

“怎么会,早说了不是我的人”,太后一口否决,见我也放下了筷子,扶着圆圆起身道:“你回去换件衣裳,我们马上就出宫。”

望着太后的背影,我在原地静静地坐了半晌,前几天还病秧秧歪在枕上的人,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让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既希望她真的好转了,又怕是别的。

崔总管和一干上了年纪的嬷嬷也个个面有忧色,几番想劝阻太后出行,无奈太后主意已定,谁也劝不转。

正忙乱着准备出行事宜,宇文娟拖着裙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细看眼眶还泛着红光,太后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啦?”

宇文娟掏出手绢抹了抹眼角说:“刚刚臣媳家里来人,说母亲病重,很想念臣媳。”

太后顺着她的话头问:“你想回府探视?”

宇文娟头点得像鸡啄米:“是,母亲年迈体弱,还不知能活多久,臣媳每想到再也见不到母亲,这心里就像刀子割一样,痛得……”.

太后笑着打断她的话:“没人说不让你回去探望老母啊,我们这会儿也要出宫,可惜和你不同路,不然还可以共车。”

宇文娟张着嘴傻站着,太后的回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堂堂的皇后,怎么可以像民间妇人一样随便回娘家走亲戚,即便要回去,也得先请旨,然后摆出全副仪仗,清宫除道,御林军前呼后拥,家里摆香案接驾,太后却说得再轻易不过。

看她那呆样,太后好心地连车都给她安排好了,宇文娟口里称谢,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眼里的不情愿。

坐在自己的车上,我纳闷地问:“母后,宇文娟的反应您不觉得奇怪吗?刚进门时那样着急,眼睛都哭肿了,可答应让她回去,她又杵那儿不动,一副深受委屈的样子。照常理,母亲病重,做儿女的,只恨没翅膀飞回去,哪里还会计较礼数周不周全、体不体面。”

太后胸有成竹地推论:“所以,母亲病重是假,借机做别的勾当是真。”

我笑着摇了摇头:“连这都敢骗?不过她母亲也是个奇人,吃个饭能噎死过去,哭几声能昏倒在椅子上,她说重病就肯定能真的重病,不会给我们留下破绽。”

太后掩住嘴轻咳了两声,见我目露担忧,忙说了声“不碍事”,接着给我解释道:“其实我是故意放她回去的,她不走,我还准备找人下点功夫催她走呢。”

“您准备做什么?”我警惕起来,不是担心宇文娟,而是担心她这样劳神费力,身体吃不吃得消。

“不是我准备做什么,而是她准备做什么。”太后又露出那种神秘中带着一丝算计的笑容。

我叹了一口气,抱住她的肩膀说:“母后,不管您要做什么,我都希塑您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已经不是需要包在襁褓中的小娃娃了,您凡事瞒着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还有一句话我不忍心说出口:您又还能保护我多久呢?这样大包大揽,一味呵护着,未必真是对孩子好。我在宫里出了名的好脾气,未尝不是因为我有个强势的母亲,在她的庇护下,我样样不须操心,自然就懒散随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