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黄天不复
作者:帝秦王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14

刘辟携残军逃归界上大营的第二天一早,龚都前来与刘辟报说粮草之事。

一进刘辟的卧帐,龚都只见原本虽也有不少白发,但好在还是黑头发多些的刘辟,竟是一夜白头,满头变得霜白,不见一根黑丝。

龚都见状,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相认的看着刘辟,垂下泪来,语无伦次的哽咽道:“贤弟,你这是怎么了?都怪我啊!这可怎么办好啊…”

刘辟闻言,也是好一阵的心酸,看着多年的好兄弟为自己垂泪,刘辟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义兄莫要伤心和自责,此次汝南之事,已非你我能力之所及,而今只要尽好人事,你我便无愧于天公将军了!”

龚都闻言,默然,只是哽咽。

刘辟见状,忙岔开话题道:“粮草可是查清楚了,还够几日之用?”

龚都闻问,想起自己此来的初衷,擦了擦眼泪,回道:“将将还可支撑十日!”

刘辟闻言,似是早有心理准备,很是淡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义兄你去召集手下所有将领,我们中军议事!”

不一时,汝南黄巾的头头脑脑们中军集齐,为稳军心,不想大家看到自己的颓像,刘辟带了个帽子,遮掩住了满头的白发,拼命的皱着眉头,将精气聚于两眼之中。

“而今汝南为袁术所袭,我部已成孤军,实难再有回天之机。为此,我决定今夜突围,冲出兖州军的包围圈,再行打算!不知众位可有异议?”

现在汝南军里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形势,实在没有太多办法,与其坐下来等死,不如突围,杀出一条活路来。于是,众人闻得刘辟的提议,纷纷点头。

而后,刘辟便将自己提前想好的突围计划说出。“汝南即失,我军便已无后方,再往汝南便是自投罗网。现我军还有三万之众,我打算分兵三路,我、龚都将军、吕蒙将军各领一万人马,从北面(刘辟中军)、西面、东面三个方向上突围。待冲过兖州军的包围圈,我们便当化整为零,引入乡野,待兖州军撤归之后,再行集结!不知众位可还有异议?”

众人闻言,亦是诺诺,唯有吕蒙另有心机。不过,众将皆在,吕蒙却是隐而未发。

刘辟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即说道:“好,那我们今晚戌时便即休息,三更起床、造三日干粮,五更便即突围!大家下去准备吧!”

刘辟吩咐完,众人领命。刘辟便教众将下去准备,独留下龚都、吕蒙。

众将出帐之后,吕蒙急忙上前与刘辟施礼道:“主公,您身负重伤,吕蒙怎能离您左右,故请主公另派他人去领东军,我与您一起北面突围!”

刘辟闻言,摇了摇头,问道:“子明,可问除你、我、义兄之外,谁还能带队突围?”

吕蒙闻问,一愣,黄巾军人才凋零的问题已不是一个隐伏的问题,而是明摆着的事了。故此,吕蒙无言作答,只道:“那就我从正面突围,引开兖州军!”

刘辟闻言,异常感动,伸右手在吕蒙的肩头拍了拍,说道:“兄弟,别说了,哥哥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身为主将,无论我从哪边突围,都会变成正面。所以还是按着计划,你从东面带人突围吧!”

龚都闻得刘辟吕蒙言语,建议道:“要不我们就一起突围,若何?”

刘辟闻言,拼命的摇了摇头,说道:“兖州军近二十万,我们这三万人若是于一点冲将过去,形同泥牛入海,乃是送死。只有分多点突围,教他们抓不住重点,才有成功的机会。现在对于人多势众的刘岱来说,事情是越简单了越好,故我们要想活命,只有让事情变得复杂!若不是我们仅有三万人马,我还想再多分几路突围呢!”

龚都、吕蒙闻言,自是知道有理,便也都无奈的点了点头。

龚都又问道:“贤弟,突将出去后,真要把兄弟们散了吗?那我们太平道可就难有出头之日了!”

刘辟闻言,说道:“若是不散,无处落脚的情况之下,必为朝廷尽剿,故暂时先自散去,留待日后,以图东山再起。此外,将部众散去之后,我们当往雍州会合,去投奔王兄(王成)。”

说到这里,刘辟看向龚都、吕蒙,二人点头,表示明白。而后,刘辟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皮纸包裹的书状物递给龚都,说道:“义兄,这个你拿着,若是我到不了雍州的话,你把这个交给王兄,他便会懂的!”

龚都闻得刘辟有托孤的意思,推开刘辟递来的包裹,皱眉道:“要给你自己去雍州给!”

刘辟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刀枪无眼,我们今晚是真刀真枪的突围,难保大家有什么不测。若是我能活着出去,到得雍州,自然亲与王兄说话;若有不测,难道义兄连句遗言都不能帮我带吗?”

闻听此话,龚都沉思了半晌,方才接过刘辟递来的包裹,说道:“带是带着,但到时有什么话,还是你自己与陈仓侯亲说!”

刘辟闻言,激动的点了点头,对于龚都美好的期寄,刘辟也希望变为现实。

五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们夜中睡得最沉的一段时间。在这个人们最是疏于防范的时刻选择突营,是再恰当不过的。

然而有了前一日司马懿之失,司马望不想再让最多剩下十日好活的汝南军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加强了夜中防范,可谓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此外,司马望还通谕全军,教兵士都争着一只眼睛睡觉。故刘辟突围队伍的动向早早的便被发现,刘岱大军迅速做出了反应,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便即集结完毕,前来围堵刘辟三面突围的大军。

刘辟见已被发现了,便不再躲闪,教手下人点起火把,高喊着“太平道主刘辟在此”,冲向了刘岱的中军。

刘岱正怕刘辟乘乱跑了,不想刘辟却是冲击自己的中军来找死。于是,刘岱亲领于禁、李典、乐进、高览四将前来堵截刘辟。

因为有了刘辟这个重点,兖州军主要向刘辟合围过来,故放松了对其他两路突围的龚都和吕蒙的限制。

尤其戍守东营的朝廷大军,在听闻刘辟领人冲击刘岱的中军后,为了保存实力,杨奉竟是只命自己的人马稍微的掩杀了一下,便放龚都的人马逃了过去。

吕蒙这边虽是遇到一些阻力,但在拼了命的情况下,吕蒙可谓把紫金刀舞出了境界、舞出了神韵,“天女散花”一般的带着手下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冲出了包围圈。

冲出来后,吕蒙见中军那边杀声仍是大起,知道刘辟必是被困住了。于是,吕蒙与逃出来的八千人(一般的突围战,突围出来后能剩一半人马已属不易,可谓成功。吕蒙的一万人竟是剩得八千,实属不易之中的不易,成功之外的成功!)喊道:“愿意同我回去接应主公的留下,不愿意的自行散了逃命!”

喊罢,吕蒙转身舞刀复又往刘岱的中军方向杀去,那八千汝南子弟竟都是义无反顾的跟随而去,又杀了回来。

其实此次突围,刘辟抱了必死的信念。因为刘辟自知伤势不轻,现下自箭伤处流出的已不是鲜血,而是脓水,即便跑了出去,也是跑不远。因此,刘辟为了不使自己拖累龚都、吕蒙,方才要分兵突围。而且当吕蒙要与自己相随时,刘辟更是出言反对。尤其临当突围,从不以太平道主自居的刘辟,当先喊出“太平道主刘辟在此”,就是为了吸引刘岱军的火力,给龚都、吕蒙创造突围的空间。所以刘辟这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主公,都没二话可说,只能说“RP”太好!

然而人品好毕竟不能当饭吃,刀枪总是无眼的,两阵对敌,敌人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见得刘岱军越聚越多,将自己的一万来人包了粽子,刘辟知道已然得计,“舍己为人”的计划已然成功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龚都、吕蒙能否冲出去了!

然而龚都、吕蒙都冲出去后,吕蒙却是“死心眼”的又杀回来救刘辟。见吕蒙突围的东面杀声渐稀,刘辟本是高兴;不想一会之后,又是杀声渐起,尤其离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刘辟心内“咯噔”一下,知道不好,吕蒙可能又犯佞了。

知道了吕蒙来救自己,刘辟心中好似五味瓶被打翻一般,不知是什么滋味,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的倒下去,刘辟知道现下想要救人的话,只有自己去死!

忘了忘黎明前,透着金光的黄天,刘辟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宝剑反举,置于颈上,喊了一声“兄弟们,投降!”,便将宝剑狠狠的向自己的脖项切了下去。

锋利的剑刃很是容易的便即割破了血肉之躯,刘辟的颈血迸于身前三尺,在失去意识,栽倒于马下之前,刘辟微微的笑了一下。

刘辟对于生死的淡然,着实令人钦佩。对于刘辟死前的一笑,是为自己得到了解脱而欣慰,还是为即将就能见到张嫣儿而高兴,就和张嫣儿死前的笑一样,已是没有人会知晓了!

刘辟死尸栽落马下之后,身旁的汝南军皆是惊得呆了,待反应过来,想起刘辟死前“投降”的命令,纷纷弃械投降。

刘岱还算仁义,没有赶尽杀绝,留投降的汝南军做了俘虏。

刘岱手下高览见刘辟身死,急忙下马,来至刘辟死尸近前,将刘辟的脑袋割了下来,上马托于手中,号令汝南军道:“刘辟授首,降者免死!”

兖州军闻得高览号令,纷纷仍在抵抗着的汝南军高喊“降者免死!”。

外围的吕蒙闻得兖州军震天的喊声,本是不信刘辟已死,但包围圈中渐息的杀声,是吕蒙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看着自己身边的将士也是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包围刘辟的兖州人马向自己的方向裹了过来,吕蒙将即要迸出眼睑的泪水憋了回去,吼了一声“撤”后,飞马舞刀复又向包围圈外冲了出去。

吕蒙复又冲回来救应刘辟的八千人马,被兖州军追袭了半日之后,死的死、散的散、降的降、逃的逃,彻底甩掉兖州军的追击后,吕蒙身边不过百骑。

一万块钱花了一百块钱买东西,和一万块钱花的只剩下一百块钱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吕蒙此时心中的悲愤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定了定神之后,吕蒙想起刘辟突围前的话,与手下仅余的百人说道:“大家各归乡里,逃命去吧!”

吕蒙身边的一个黄巾将领上前与吕蒙说道:“将军,主公临突围前,不是教我们往雍州会聚吗?”

吕蒙看了看那将领说道:“而今主公已是不在了,还去雍州寄人篱下做何?想来王成若是真与主公笃厚,岂会知我汝南有难,却是见死不救?求人不如求己,我吕蒙一定要靠自己为主公和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那黄巾将领闻言,本是要行反驳,但吕蒙说完之后,已是策马飞驰而去,将那百余汝南残军丢在了当地。

那黄巾将领见状,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的教大伙散了!

吕蒙在飞驰的马上,路旁的景物像过电影一般从眼前飞过,吕蒙的脑中却只有“报仇”二字和关羽、袁术、刘岱三人!

为了“报仇”,在接下来的时日中,吕蒙漂泊无定,做过“强盗”,也做过“刺客”,最后流落到庐江,方为庐江太守陆康收留。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不细说。

刘辟为之所灭,吕蒙仅有百骑逃生,突围的汝南黄巾众仅剩龚都一个“好人”。

按着刘辟先前的定计,龚都遣散了手下之人,狠狠的回望了几眼汝南,带着刘辟突围前交给他的油纸包裹和托付,往雍州而去。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刘辟所领汝南黄巾势力的败亡,为死而不僵的太平道彻底的划上了句号。自此之后,黄巾势力彻底退出了东汉纷争的舞台。虽其后还有以黄巾众自居者,但其行为已不能构成策动天下的作用。

自公元184年到194年的十年中,太平道经历了“发生”(南华老仙授张角天书)、“发展”(黄巾众遍及天下)、“发狂”(黄巾起义)、“发病”,最后不治身亡的全过程。

对于事物发展的普遍性,我不想多说什么,但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性,作为笔者,我还是要感慨一番。

《三国》中,刘备到得汝南,给汝南的黄巾众带来了无尽的灾祸;而《本纪》中,刘备到得汝南,仍是未能教汝南黄巾众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