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原味的烤鱼，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潮水的声音，江云和高凌霜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悲惨的空难幸存者。天色已晚，二人在沙滩上铺上干燥树叶，躺在上头和衣而睡。虽然海边风大，丛林里似乎是更温暖的选择，但谁知道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毒蛇蝎虫？

虽然江云本身百毒不侵，但此时他还得为高凌霜这个无辜的妹子考虑。枕着蓬松的树叶，衣着单薄的高凌霜瑟瑟发抖，江云默不作声地脱下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外星人，谢谢你的绅士风度。”双眼依旧闭着，高凌霜感受着身上的温暖，微笑着轻声致谢。

“快点睡吧，没准儿明天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江云知道这丫头表面上大大咧咧，似乎对这样的经历还挺好奇，实际上内心难免会紧张害怕。

或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的波澜，小妮子看起来是累得不行，在江云的外套帮她解决了御寒问题之后，她很快就呼呼睡去，皎洁的月光下，是她洁白的脸蛋，一双眼睛轻轻地闭着，长长的睫毛搭在脸蛋上，看起来就像个惹人怜爱的瓷娃娃。

江云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又将思绪倒回了一开始的状态——这丫头如此侥幸地活下来，到底会不会有违天意？

也就是在他扪心自问的这一瞬间，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海里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中。

回头一瞥高凌霜睡得死死的，江云起身放眼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在水里拼命地扑腾。

“救命啊，本仙不会游泳！”忽然，他的耳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高凌霜，小妮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江云瞬间明白，来人肯定是胡老头，而这句话，则是他用传音术说给自己听的。

一时间，江云有点哭笑不得——堂堂一个神仙，居然不会游泳！话说回来，这老神棍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掉到海里？

面对老头的呼救，江云不敢大意，起身快步冲向海边，一个猛子扎进海水中，全速朝着老头的方向游去，废了一阵子工夫才将他从海里拖上了岸。

浑身湿透的老头在海风下瑟瑟发抖，低头喘了几口老气，抬眼瞥了瞥不远处的高凌霜，忽然抬起手来，伸出食指中指，对着小妮子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你这是干嘛？”江云好奇地问。

“让她睡得踏实些，别听到我们说话。”老头干完这一切，便大摇大摆地朝着篝火的方向走去，一屁股坐在火堆边，脱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红内裤，将打湿的衣裤用树枝架起来，靠着火堆烘烤起来。

此时的他距离高凌霜不足两米，却敢有如此举动，江云不得不相信老家伙还是有点本事，这种催眠的法术，倒也不算什么稀奇。

一同坐到火堆边烤衣服，江云忍不住询问刚才的状况：“你来找我又有事儿吧？我发现你每次出现都会出点岔子啊，不是让我丢人，就是掉海里让自己丢脸……”说着调侃老头的话，他的心里其实隐隐泛起了不祥的预感——老神棍该不会是为了高凌霜才出现的吧？

“别提了，本仙正在尝试千里瞬移术，只是在落点定位上出了点问题罢了……”老头大喇喇地说，“不过，你小子可没资格说我丢人，要不是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本仙又何至于耗费这么多法力千里辗转？”

“哟呵，不错嘛，说话越来越有文化了！”江云随口敷衍了一句，不想接那茬儿，歪楼道，“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你每次有事儿跟我说，为什么不通过任务系统，或是干脆直接打电话，而非要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你以为本仙乐意么？要不是命运规划局的规定，本仙哪会这么辛苦？”老头撇了撇嘴，“我说你小子就别打岔了——说说这丫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坠机瞬间，起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顺手把她给救了吧？”

好嘛……从老头今天拽的成语数量上来看，他似乎真的很严肃。江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称这一切只是个意外：“我当时第一反应只是自保，没想到你们给我的什么传送术太不智能，居然把邻座给锁定带了出来。我觉得，这问题不在我。”

“嗯……这么说来，我还能帮你说说话。”老头点点头，猥琐十足地摸着下巴嘀咕着。要知道，此时他就穿着一条红内裤，满身干巴巴的身材，配上这动作，活脱一个老不正经的形象。

不过这幅形象，此时在江云看起来倒显得十分亲切，因为听他口风，似乎是准备帮自己啊！于是问道：“怎么？上头查起来了吗？”

“可不是吗？”老头瞪了他一眼，“飞机上的这些人，命运簿上都是写得清清楚楚，应该死于这场空难的。你救下的这个小妞，你别看她貌似人畜无害，其实她来头不小，她老爸是港都洪兴帮的大佬，本来会因为女儿的意外身亡而幡然悔悟，从此金盆洗手的，你把她救活命后，命运簿推算，老高会继续在黑帮混，然后将其发展成一个国际性犯罪组织，未来会影响到一位大人物的命运……嗨！总之一句话，这丫头活下来祸害不小！”

“得了吧，你说了这么多，到底要我怎么样？现在就杀了她？”江云没好气地反问道。

“你根本就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头恶狠狠地吼道，“她的活命，扰乱天命运转只是问题之一；另外，她享受了传送术的福利，这不是凡人应该有的待遇，所以系统判定，你是泄露了天机，如果我不好好帮你辩解一下，天谴肯定迟早降临到你头上！”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辩解啊？”

“这还用说？如实把情况汇报，说明你是无心之举。”老头一板一眼地叮咛，“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在你自己，你必须摆明态度，除掉这个祸害之后，天命能重归正常，她一命呜呼，你也不存在泄漏天机的问题……”

“好吧，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杀掉这个无辜的姑娘？”江云对老头的嘴脸第一次感到厌恶——是，他自己知道命运残酷，可这种残酷的安排，为什么非要借助自己的手来实现？而且还是以极不人道的杀戮方式，这对一个市井良民来说，实在太难做到了。

“反正话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杀掉她，你不会有事儿，留下她，你就等于是在和整个神界作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老头说着摸了摸衣裤，觉得差不多干了便缓缓穿上，“听我的话，趁她还睡着弄死她，她也不会有多少痛苦。就这样吧，本仙告辞！”

话音未落，老头又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云呆呆地坐在原地，望着睡得香甜无比的高凌霜，心里矛盾不已。他内心的底线是，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那么，便要做好迎接天谴的准备——狗日的天谴，会是什么呢？五雷轰顶么？

当然，要想杀掉高凌霜，那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完全可以借用传送术，将其传到海底深处或是地心之中，瞬间的压力或高温，会让这姑娘在感受到痛苦之前香消玉殒。可这么做，依旧将背负上负罪感，同直接伸手掐死她又有多大区别？

江云依稀记得老头曾经跟他提起过，凡人干预者如果招来天谴，首先系统会收回所有奖励，甚至会抹去他的全部记忆——这只是轻微的处罚，由于不知道自己无意救下高凌霜，冒犯天规的程度到底如何，他也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天谴的裁决——反正，如果只是收回奖励什么的话，那倒算不得什么，大不了老子洗手不干了！

“外星人……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正当江云心乱如麻之时，沉睡中的高凌霜忽然嘟囔着小嘴说起了迷迷糊糊的梦话。这一句惹人心疼的梦话，瞬间让江云抛去了所有的顾虑。

去你大爷的，什么狗屁天谴，来就来吧，老子就是不杀她，就是要让她继续充满好奇地活下去，怎么地吧！

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小妮子滑嫩的脸蛋以示安抚，江云满心坚决、满脸柔情。他对高凌霜，说不上是爱慕或是怜惜，而更多的是一种同情，当然，也有对天命不从的一种倔强。

由于先前下过水，此时他的手掌冰凉，一摸到小妮子的脸蛋，瞬间将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眼看着他，高凌霜没有躲闪，只是讪讪问道：“怎么啦？你真想和我生外星宝宝吗？”

“别胡说八道，你刚刚睡得跟猪一样，我要办你早就办了，还能等到你醒来？”虽然一秒前还柔情万丈，但等到这丫头一开口问问题，江云瞬间又变得毒舌起来。

“哦，原来你还想过把我敲晕再侮辱啊？可以啊，外星人，到地球这些年，看来是学了不少歪门心思喔！”高凌霜这丫头说话充满了难以捉摸的意味，既像是在驳斥，又像是在挑逗。

江云白了她一眼——歪门心思？老子要真是歪门邪道的人，你恐怕早就死翘翘了，哪儿还等得到被敲晕侮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