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哪儿来的疯子，敢砸龙哥的场子？”“闭嘴吧你，我看今天有好戏看喽……”江云此言一出，场内一片闹哄哄，人们交头接耳，眼巴巴地等着看戏。

拍卖官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连同那老人和中年商人也都愣住了，一齐呆呆地望着面孔陌生的江云。

“这位先生，您这样出价，是不是也太没规矩了点儿啊？”定了定神，拍卖官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哟呵？规矩是吧？”江云冷笑一声，“我不懂你们的规矩，可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现在把石头切开，这里头要是有丁点儿的玉石，甭说一亿了，十亿百亿我都愿出！”

“嘿！新鲜！”江云身旁那中年人扑哧笑道，“赌石赌石，讲究的就一个赌字，先切后付账算什么事儿啊？”

“朋友哎，我这是在帮你说话呢，你招子放亮点成不？”江云瞪了他一眼。

“好了，都别吵了！”就在拍卖会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堂子后屋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门帘一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信步走了出来。浓黑的眉毛、笔挺的身材，一身白色绸缎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蓄着一圈山羊胡子，气度着实不凡。

“任总，您看这……”拍卖官一见这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迎接，嘴里想要诉苦。显然，这山羊胡正是那任中龙。

任中龙冲拍卖官摆了摆手示意其住嘴，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走到了江云面前，点头致意道：“这位小兄弟，我任某人做事从不拘泥于规矩，想必兄弟和我是同路人！”

“呵呵，久仰任总人如其名，乃人中龙凤，今日一睹果真名不虚传！”江云见对方也没翻脸，顺嘴说了句好听的。

任中龙仰天一笑：“小兄弟谬赞了！”转身走到石头旁边，对台边一招手：“来啊，这石头是我的，我做主了，一块一卖给这位小兄弟，你们当场切开，给大伙儿瞧瞧！”

任中龙的表态让掌管切割机的手下们摸不着头脑，更让买家们吃惊不已——这龙哥到底唱的哪一出戏？有人来砸场子他反倒笑脸相迎，放着几百万的高价不顾，这离谱的低价，他也肯卖石头？

“愣着干嘛，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见到手下迟迟未动，任中龙眉毛一挑，声音严厉了几分。

切割工架不住压力，唯唯诺诺地抬着机器来到了石头旁边。任中龙伸手在石头半腰处划拉一下，令道：“拦腰切开，再在两瓣上各来一刀，让大伙儿瞧瞧这里头有没有玉料！”

工人们言听计从，开动机器便在石头上忙活起来。

切割石料需要时间，任中龙也没闲着，对那老人笑道：“白先生，多谢您今天捧场，恕我鲁莽，你这钱怕是得等到下次再赚了，还请白先生原谅。”

“任总言重了，您的石料，想卖给谁那是您自己的事儿，老夫岂敢怪罪？”老头咂吧了一口烟嘴儿，笑呵呵地客气道。

“不对啊，任总，我出价比他高呢，这石料切开……应该是我的才对！”那中年商人不乐意了，明明最后出价最高的是他，凭什么这任总先是自作主张卖给了最低价的人，还客客气气地给那糟老头子道歉啊？万一这石头切开全是美玉，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臭小子吗？

“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任中龙一听那中年人抱怨，毫不客气地冲他使了个脸色，“既然你这么想要，明儿我派人多送几块到您府上，您看如何？”

那中年人撇了撇嘴，他深知任中龙在当地圈子里的声望地位，自己可是得罪不起的，当下也只好敢怒不敢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双眼仍旧不甘心地顶在石料上，静候结果。

江云将任中龙出场后的这番表演看在眼里，大致看出，这位任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对朋友永远和颜悦色，但任谁有丝毫冒犯，他也决然不会客气。这样的人，成大事一点都不奇怪，可转念一想，要想扳倒这样的对手，恐怕还真得费一番工夫。

“任总……第一刀切完了！”眨眼间，切割机将石料拦腰切成了两半，工人讷讷地向任中龙汇报。

“转过来给大伙儿瞧瞧啊！”任中龙大手一挥。工人应了一声，齐齐将两半石料的切割面转向面对着台下，众人一片惊讶，全场鸦雀无声。

切割后被冲洗干净的石料里，看不出一丝玉石的成色，完完全全就是普通的石头！有人开始议论纷纷，甚至低声嘀咕道：“这任总耍脾气想教训那年轻人，可真是天意弄人啊，这里头要真像那小子说的那样，丁点儿玉料都没有，今天任总还怎么下得了台？”

当下便有一人回应道：“你就别瞎起哄了，任总今天要是面子上挂不住，那小子怕是没好日子过喽！”

见到这一幕，江云也没有喜形于色，因为他注意到，任中龙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是继续招呼工人们开始将两半石头继续切割。

他究竟是在干嘛呢？瞧他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甘心，非要找出点玉料让我吃瘪的架势啊？江云多考虑了一层，但观众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就简单地认为，任中龙是想教训年轻人，今天非得切出点玉料不可了。

那中年商人此时说不出话了，他知道，一块石料若是从当中切开都没有半点有玉的迹象的话，里头藏宝的几率就大大减少了，可转念一想还是不甘心，万一哪半边石头里切出点料来，别说那年轻人的一块一了，自己就算出价两百万也得是稳赚不赔的啊！

就在众人拭目以待的当口，两台切割机将两半石头同时切割开来，翻转展示给所有人一瞧，仍旧是半点玉料没有——这庞然大物，竟然果真是普通石头一块！

“哟，真是被那小子给说着了！”

“你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瞎蒙的呗！这玩意儿机器都检测不出来，你还以为他有火眼金睛啊？”

“不对啊，难不成今天真是任总在故意使诈，想要拿大石头糊弄人？”

石头都切成四块了，即便哪一份里头真有玉料，也值不了几个钱，可谓是尘埃落定。中年商人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省了两百万，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江云一眼，悻悻离开了。现场其他人则是议论纷纷，有人赞江云火眼金睛运气好，有人则不免对任中龙的作为心怀腹诽。

“这位小兄弟，一块一买了这一堆破石头，会不会觉得冤枉啊？”任中龙不为所动，笑眯眯地走到江云面前，开了个玩笑。

江云只听出绵里藏针之意，自己刚才愣说对方是在找托儿设局骗钱，没想到这任中龙竟然敢当众把石头切开，只收了自己一块一，骗钱之说也就不攻自破了。那么，他难道是要找我麻烦？

心头一凛，江云暗暗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他有把握，在这么近的距离，任中龙即便想发作怕是也难以伤到自己！

“冤枉倒是不冤枉，只是觉得搅了龙哥的场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话虽如此，但江云毕竟还是不想这么快撕破脸，毕竟人家任中龙一直都和颜悦色，自己今天就算把他揍一顿，对于完成任务也没有半点帮助。

“搅场子？”任中龙哑然失笑，“小兄弟言重了！”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续道：“其实各位有所不知——这位白老先生，确实是我请的托儿，不过任某人今天可不是为了骗诸位几个钱儿！直说了吧，这石头就是在我鱼池里随便捞起来的，谎称是从国外淘回来的，没想到各位还真信了！”

众人面面相觑，任中龙如此坦诚，这摆明了是话里有话啊！可他这么做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只听任中龙续道：“多少年了，我见了太多因为赌石倾家荡产的同行，也见了不少因此暴富的外行，我觉得这不公平啊，这迂腐的破规矩，应该改改了！今天呢，本想是找托儿，高价把这石头卖出去，再当场切开，算是给大家伙儿一个警醒，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啊，被这位小兄弟一眼识破了，任某惭愧不已！”

江云一直专心在听任中龙发言，虽说他深知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一席话，却着实说得在理。仔细一想，若是没有自己找茬，任中龙今天这出戏演完了，确实能给所有同行警醒，到时候他再把钱退给买主，自己落得个好名声不说，还重塑了玉石行业的秩序——一旦废除了赌石，那些后起之秀便很难靠这暴富威胁道他，现有的同道，也将个个对他敬仰有加，他这生意，是在奔着做大做强去啊，哪儿有什么破产的危险？

“小兄弟，都说大千世界奇人辈出，任某人相信兄弟是个奇人，不嫌弃的话，还请兄弟里屋叙话！”在向同行们一通演讲后，任中龙客客气气地来到江云身边，请他进屋喝茶谈话。

奇人？呵呵，算你有眼力价儿！江云暗自好笑，也不推辞，点头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任总请吧！”

任中龙一见他答应了，真像小孩子一样喜上眉梢，声音提高了八度，冲后堂喊道：“来人啊，给我上好茶，看座，迎贵客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