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翻阅着当天的报纸，方鹏举大为光火。

愤怒，往往是恐惧的另一种表现。见到舆论一片为江云辩护的声音，方鹏举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这一次真是冒犯到太岁爷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声名显赫的大记者，会这么劳心劳力地帮一个乡村穷小子伸张正义。

方鹏举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时间拖得越久，自己便会被对手抓住越多的破绽。昨晚派出去盗窃的两名手下，到现在都还没消息，一股不祥的预感，泛上了方鹏举的心头。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方鹏举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的他已经成了杀手的目标。背负着未付复仇信念的陈曦然，正潜伏在这栋写字楼里，扮作一名普通的清洁工，留心观察着方鹏举公司的里里外外。

时至中午，方鹏举依旧还在办公室里，这让陈曦然焦急万分。这个属乌龟的家伙如果一直躲在里头，自己该怎么下手？

另一方面，江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舆论危机，此时也靠着易容潜入了方鹏举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陈曦然的行动，但却必须在其下杀手之前，设法从方鹏举那里获得自己需要的情报。

遥远的牛家村，牛富贵为肖月楠举行的隆重丧礼还在进行中。道士们不知疲倦地敲锣打鼓，不时还用唢呐吹奏着哀婉的曲调。

牛喜乐默默地为亡嫂烧着纸钱，心里还为家里躺着的那具男尸惴惴不安。

葬礼进入第三天，甚至连牛富贵都渐渐习惯了失去爱妻的感觉。此时，他正和村里一帮长辈们玩着麻将——悼念妻子的仪式现场，渐渐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赌场。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乡村别墅院外，一个身着朴素衬衣西裤的中年人正缓缓走来，而这个人，和前几天开着豪车带着手下，嚣张跋扈赶到现场的那个方教授，长相惊人的相似。

中年人迈步走进院子，看到那帮专心于牌桌的人们，嘴角挂起一丝邪笑。双眼在场内巡视了一圈，他很快发现了蹲在灵牌前烧纸钱的牛喜乐。

迈步走到这个怅然若失的年轻人身旁，中年人缓缓蹲下，轻轻拍了拍牛喜乐的肩膀。

牛喜乐一个激灵，回头一望，满脸都被惊讶占据，手中的纸钱洒落一地。

“喜乐兄弟，你好啊。”中年人依旧邪邪地笑着，望着牛喜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方教授？”牛喜乐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晚江云还和自己说一切尽在掌控来着，怎么今天这家伙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自己面前？意识到危险的他准备呼救，可还没等他出声，中年人已经把一部手机凑到了他的眼前。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照片，上头不是别的，正是躺在牛喜乐家堂屋的两具尸体——一具男尸，一具狗尸。

“呵呵，如果我没猜错，这狗是令嫂的爱犬吧？”中年人得意笑道，“为什么它会死在你家里呢？难道令嫂的死，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

这句话听得牛喜乐心头大惊——这姓方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这事儿他都一清二楚？

“嘿嘿，如果我现在把这事儿告诉你哥，你觉得他会不会活剥了你啊？”中年人再次拍了拍牛喜乐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另外，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死在你家里呢？喜乐兄弟，我看你面相忠厚老实，怎么也干起了杀人犯命的勾当？”

“你想干什么？”牛喜乐听出了对方的威胁之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想干什么。”中年人摇了摇头，“本来呢，我是想重金堵住你嘴巴的，没想到你却让那姓江的小子横插一杠，现在嘛，我只能心狠手辣一些喽！”

站起身来，中年人伸手在牛喜乐肩上一拽。牛喜乐有把柄落入人手，眼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乖乖地跟着中年人，悄悄地走出了哥哥的院落。

“为了防止你通风报信，你最好还是把手机交给我。”一出门，中年人便朝牛喜乐摊开了一只手。

牛喜乐无奈，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他，心里惴惴不安——瞧这架势，姓方的是准备把我带到偏僻地儿，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天城市中心的商业区。方鹏举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里秩序井然，大大小小的公司在这里运转着，对于杀手的入侵，所有人都浑然不觉。

趁着午休打扫卫生的时间，陈曦然假扮的清洁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方鹏举的公司。一路扫扫擦擦地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方鹏举的声音。这个声音陈曦然记忆犹新，和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别无二致。

“老板您好，清洁工打扫卫生。”陈曦然谎称道。

“这里不需要打扫，你去别处忙吧！”办公室门纹丝未动，方鹏举的声音断然拒绝了陈曦然的请求。

陈曦然当然不能让近在咫尺的机会流逝。她抿了抿嘴，伸手掏出一只细针，飞快地探入办公室门锁，轻轻一拧把手，门开了。

办公室里，方鹏举正一脸菜色地坐在办公桌前，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对于陈曦然的悄然进入，他似乎毫无察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曦然暗叹自己好运，眼下这种时候，只需要悄悄走过去，捂住目标的口鼻，给他来个窒息而亡，既不会闹出什么动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人们一定当他是午休睡着了呢！

蹑手蹑脚地放下手里的清洁工具，关上了办公室大门，陈曦然快步来到了办公桌前。

看了紧闭双眼的方鹏举两眼，陈曦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个身体孱弱、一脸病态的家伙，就算是突然袭击，也不会是自己丈夫的对手啊，自己要找的仇人，真的是他吗？

思来想去，时间不多的陈曦然甩了甩头，暗笑自己太过天真了。像方鹏举这样道貌岸然的恶棍，手下豢养的爪牙还会少么？杀人哪用得着他亲自动手？

下定了决心，陈曦然掏出一张手绢模样的白布，悄声来到方鹏举身后，一把便将那浸有乙醚的冒进扣在了他的口鼻之上。

方鹏举遭遇突然袭击，还来不及挣扎，便已经在化学药品的作用下昏迷了过去。

陈曦然只需要再多捂住他几分钟，便可以送这个双手沾满罪恶的混蛋归西。

这时候，该死的办公室大门被敲响了。陈曦然自然不会傻到去应答，只期待着那是方鹏举手下员工，敲门无应答后，最好是以为他的老板睡着了，乖乖离开……

“你好，我是送外卖的。”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方总，我知道你在里面，请开门签收。”

陈曦然暗叹自己倒霉。她知道，这样的外卖小工，没送出东西领到钱是不会离开的。这还不打紧，万一他叫门吸引了旁人的注意，杀人之后的自己便再难脱身了。

趁着方鹏举昏迷不醒，陈曦然索性松开了手，理了理衣领袖口，迈步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确实是个外卖小工，手里正拎着几盒子饭菜。

“方总正在休息，你把东西交给我吧，多少钱？”陈曦然佯装总裁助理，准备掏钱将小工打发走。

“不，方总交代了，饭菜要亲自送到他手上。”小工执意坚持，竟不顾陈曦然的阻拦，硬是挤进了办公室里！

嗯？这就别怪老娘翻脸不认人了，只能怪你小子脑子一根筋，撞破了老娘的好事，老娘只好送你归西了！陈曦然被这莽打莽撞的小工弄得气愤不已，一把将门关上后，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刀片，眼看着便要朝那小工脖子上抹去。

“嫂子，是我啊！”忽然，小工的声音发生了大变样，等他转过头来，竟然还变成了另一副面孔——那不是昨天来找自己，还给自己电话号码的年轻人吗？他来这里干什么？

陈曦然惊讶万分，手上的刀片停下了。放下手中的饭菜盒子，江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吁了一口气。

“您听我说，这方鹏举现在杀不得，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问完了您再动手不迟！”江云尽量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他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必须问清楚了，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什么秘密？”陈曦然横了江云一眼，随口问道。

有关什么神技转移之类的话题，恐怕如实相告，对方也不会相信，江云便只好搬出了自己想好的托辞：“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国安局特工，正在调查方鹏举犯罪集团。这家伙还有一个隐藏很深的上线，如果他死了，线索就全断了！”

陈曦然将信将疑——政府特工么？如果你真是特工，怎么不直接把姓方的给抓回去审问？如果你真是特工，会容忍我这个杀手以牙还牙的暴力行动吗？

江云显然了解她的疑虑，微笑着解释道：“之前因为证据不足，没法抓捕姓方的，所以我只能悄悄接近他，然后设法审问。至于嫂子你——吴大哥已经惨遭毒手，如果我非要拦着你报仇，未免也太没人情味了——你应该明白，我们不同于警察，我们只管结果，不太在意过程的。”

正当陈曦然恍然点头，差不多相信了江云的说辞的时候，江云的手机忽然响了。在陈曦然看来，这位行事沉着冷静的特工，居然一看手机便吓得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