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老爷子说的事儿，一时半会儿和茹萍的婚事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可毕竟是自己闺蜜家的大事，长发苏听得无比入神，怔怔问道：“陈阿姨犯什么事儿了？怎么会被警察抓呢？”

这时候，苏爸爸接过话茬，叹道：“你是没看新闻嘿！前些日子城里有一个小孩儿，晚上在街上，活生生地被人敲晕了挖掉了眼珠子啊！”

这一个消息犹如重磅炸弹，瞬间让江云和长发苏的嘴巴张成了o字形。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他俩都没咋关注过国内的新闻，长发苏是一贯地沉醉于艺术，压根儿不关心，江云则是忙得晕头转向，没工夫去看。

“爸，你不会说是陈阿姨挖了那孩子的眼珠子吧？”长发苏不可思议地问道，“再说了，她啥时候变得精神不正常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嗨，别提了，说到底还是茹萍这丫头搞出来的事儿刺激了她。你离家时间长了，茹萍可能也没告诉你，她前两年和一个混混儿谈恋爱，被人给搞大了肚子后又被抛弃了，这姑娘当时要死要活的，她妈也就是那会儿落下的病根儿！”这时候，苏妈妈也从楼上走了下来，配合着开始描绘整个故事。

长发苏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时隔多年后的物是人非。自己从念大学开始就一直没回家，几年下来，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自己的好闺蜜居然和人来了一出未婚先孕，到头来不仅被抛弃了，还把老妈给急疯了。

“可是……有什么证据说那事儿是陈阿姨干的呢？挖小孩儿眼珠子，这是多歹毒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儿啊！”长发苏峨眉紧蹙地摇着头，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苏老爷子这会儿又点了一袋烟，哼哼道：“没有啥是疯子干不出来的事儿，依我看啊，这事儿也只有疯子能做出来！”

苏爸爸看了老爹一眼，叹道：“事情发生后，那孩子的家人报了案，后来警察查来查去，最后说是找到了目击证人，指认了你陈阿姨。”

“对，还有监控录像拍到她当时从附近的街上路过呢……”苏妈妈不无遗憾地说道，“反正最后淑芳是被定罪了，为了平民愤，法院说要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怎么个处罚法？”长发苏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可她精神不正常啊，就算一切是真的，这不应该特事特办么？”

“哎，法院说了，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影响极其严重，所以建议判处死刑，除非受害人家属同意酌情宽恕。”苏爸爸端起了一缸子茶，猛喝了一大口后，唏嘘不已地说，“这官司从开始一直打到现在，直到茹萍同意嫁给那人，那帮人才同意松口。现在，你陈阿姨刚被送进精神病院。”

“等会儿！”听到这里，长发苏忽然觉得情节进展得未免太快了，连忙叫住父亲，皱眉道，“敢情这官司还和茹萍的婚事有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苏老爷子在一旁咳嗽两声，苦笑道：“傻丫头，要是和她没关系，我们跟你费半天唾沫干啥咧？”

江云听了半天，也尝试着做出自己的猜测：“该不会是这受害人方面有个适龄小伙子，看上了茹萍姑娘，然后以此为要挟想要娶她吧？”这猜想虽然是说出口了，可他心里却不禁在怀疑评判——如果是真的，这也未免太狗血了吧？

“中！”苏爸爸一听江云的话，猛然一拍大腿，对江云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江聪明！嗨！要说这命啊，还真是说不清楚，要是茹萍当初没走错那一步，淑芳就不会脑子出问题，也就不会出门闯祸；如果判决的时候，茹萍不是恰巧被那家人的大儿子瞧见，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啦！”

这边一通感叹，倒是引起江云不小的共鸣。这每个人的命运，确实都与周围人的行为举止息息相关，蝴蝶效应的可怕就在于，每个细小的环节，都可能引发一连串的巨大变故，当这变故标注上悲剧属性的时候，整件事就足以让任何人扼腕叹息。这是江云做了这么久干预者后，慢慢从活生生的案例中品味出来的哲理。

“这么说吧，这个被挖掉眼睛的小孩是个丫头，只有七八岁，她家里可出名了，是整个豫州省都叫得上名头的富豪——宋善朋！”苏爸爸继续说道，“这老宋家虽然有钱吧，可一直以来香火不太好，生了个大儿子是个残疾，少了一条腿不说，人长得还磕碜，据说还没有生育能力！

“这宋善朋有了钱，除了原配之外，还到处养情人，可多少年下来，却一个男娃都没生出来，几年前和他老婆又生了一胎，居然还是个姑娘，说来也邪门儿啊，不能放心地传香火不说，这姑娘小小年纪居然就被人下了毒手，听说这辈子都没法重新看见东西哩！”

听父亲说到这里，长发苏的疑心更重了，插话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宋善朋这家人。这姓宋的在网上的传言可不少，有说他勾结黑社会的，有说他贿赂官员的，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坏蛋，就没可能是什么仇家对他女儿下了手？怎么就算到陈阿姨头上来了呢？”

“茹萍他们家也是这么想的，可警方那儿证据确凿，这帽子甩都甩不掉啊！”苏妈妈一声叹息，续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茹萍她爸也就只能求法院宽大处理，可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爱出门的宋家大儿子宋匡业也到了法庭，结果一眼看上了茹萍。”

“不是说他没生育能力么？还好意思看上人家姑娘？这宋家人到底怎么想的，脑子有病吧？”听到故事进入最让人揪心的阶段，长发苏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宋妈妈唏嘘一阵，又道：“说宋匡业没有生育能力，都只是传言呀，老宋家还是对他抱有一线希望的。可这么多年来，虽然他们家有钱有势，可毕竟儿子是个残疾，长得也难看，所以一直没娶到媳妇儿。一来二去的，宋匡业好像也自卑了，成天闷在家里不出来，所以那天宋善朋一听说儿子瞧上了一姑娘，心里巴不得他们赶紧结婚啊，没准儿能为老宋家传递香火……”

听了这么多，江云总算是把事情摸清楚了，感叹道：“人啊，越是有钱，越是看重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香火传递的事儿，这年头居然还这么有市场，真是悲哀！”

“是啊是啊，封建残留太可恶了！”长发苏无比赞许地连连点头附和。

她爸妈相视一番苦笑，齐声叹了口气。苏老爷子在一旁默默抽着烟，这会儿发话道：“传宗接代算什么封建残留？你这丫头，太不懂事！”吧嗒了一口烟，他接着把故事讲了下去：“反正姓宋的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认准了茹萍丫头，非要让她嫁到宋家，茹萍一开始不肯，可宋善朋说了，只要她答应，就跟法院正式撤诉！”

“是啊，你想想看，茹萍这姑娘多善良，她清楚你陈阿姨的病是她害的，所以到头来，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你陈阿姨被判死刑，所以……哎，反正到头来，一切都板上钉钉了，婚礼就在明天，据说宋家要派大阵仗来镇子里迎亲咧！”苏爸爸以极为哀怨的口吻，结束了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长发苏彻底被震住了，她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的好姐妹身上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儿，而且听上去，一切似乎都别无选择。可是，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牺牲自己的幸福，真的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如果茹萍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如果到头来她母亲这事儿依旧被宋家拿来当做要挟的筹码，她这一辈子，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越想越是气恼，长发苏无比愤恨地一把拍了拍桌子，恨恨道：“不行，我不能让茹萍嫁给那个什么宋匡业！”

“瞧瞧，瞧瞧！我说不该把这事儿告诉她吧？”苏老爷子对长发苏的反应大摇其头，对她父母苦笑道，“这下好了，这丫头明天要是跑去大闹婚礼，茹萍从今往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苏爸爸也赶忙劝道：“是啊，丫头，你就长点儿心吧，这件事不是你能改变的，他俩都已经领了结婚证啦！”

“领了结婚证就不能离婚了吗？”长发苏脖子一梗，自顾自地赌咒发誓道，“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茹萍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竟然还如此卑鄙，用这么下流的事情来要挟她！这婚姻根本就不合法，不应该被祝福！”

长发苏的激烈反应，让江云倒是不好办了。想想看，自己若是站在长发苏一边，就得设法阻止茹萍明天的婚礼，可如果一切都像三位长辈所说，茹萍这么做也确实别无选择，毕竟，宋家此时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享有着公众的同情，这种情况下，他们无论怎么威逼要挟，都是能够被大部分人接受的……

“江云，你怎么看？你倒是说句话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在气头上的长发苏知道自己的意见得不到家人的认可，立马便转过头来寻求江云的支持。

“我觉得吧……”江云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地开了口，“现在警方提供的证据，有的只是所谓目击证人的指证，还有附近的监控录像拍到陈阿姨路过，这还只是间接证据，万一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茹萍这亏可就吃得太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