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有诈
作者:水罙      更新:2019-10-13 16:26      字数:2640

沈昭并未逗留于书局,甚至无意查看程濂的具体情况。

至于刺杀的后续发展,她心知待在此处难有结果。因而等两个丫鬟领命行事后,她便匆匆离开此地。

但让沈昭始料未及的是,程濂在翰墨书局遭人刺杀的消息竟传得异常快。她刚从骡车里下来,便遇见了得知此事的沈行谨。

“……我听闻翰墨书局进了贼人,你当时亦在场,可无大碍罢?”沈行谨站在影壁前,堪堪拦住她的去路,目光又往后头瞟了一眼,“你的丫鬟呢?怎未随身伺候?实在失职。”

沈昭的神色不冷不淡。

“劳烦四叔挂念,侄女并无大碍。只是方才疾行,不免落了东西在外头,便让她们替我找寻一二。倒是四叔……”

沈昭见他仍是官服加身,不免笑了一声。

“侄女竟不知您的耳目这般通达,此刻离程首辅出事不足半个时辰罢,您竟知晓得一清二楚,不知事之人兴许还以为是您动了手脚。”

“荒谬之言!”沈行谨见她态度这般漫不经心,面上渐渐浮现几许恼意,复又轻声斥责,“我若非忧心你安危,何苦在此候着?以如此轻慢之语气对待尊长,未免有失礼法。”

沈昭自不信他会这般忧心自己的安危,以至于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她不免冷笑了一声。

“四叔尽管同程首辅明言,侄女眼下好得很,不过是个贼子罢了,还不至于吓破了胆。倒是首辅大人,年纪已不小,再受这般惊吓,身子骨只怕经受不住,该多加休养才是。”

沈行谨闻得此言,面色更是一僵。

嘴唇蠕动了半晌,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消息自没那般通达,再者,程濂遇刺之事着实不小,更何况对方还有意压制,谁也不敢轻易囔囔。

他能知晓,确实是程濂捎信过来,让他安抚沈昭一番。说是贼子无眼,在书局闹了事。沈昭年纪尚幼,又是孤弱女子,胆量难免小些。

至于沈昭是否真被吓到,皆不在几人考量范围,程濂是别有目的,他亦不过遵从其意罢了。

哪知沈昭却一语戳破。

即便他在官场浸淫多年,此刻也深感恼怒。他看着这个侄女堪称轻蔑地神色,忍了许久,才堪堪将心里头那口气给压住。

“你既无碍,我自是安心。至于首辅大人的安危,自有仆从侍卫相护,无须你多忧。”

沈昭见他神色间隐有恼意,堵在心底的那口气才通畅了些许。

继而不紧不慢地道:“我只是见程首辅难得出门,竟还遭贼人刺杀,可见毕生所结仇怨过多,唯愿他老人家日后小心行事,否则难免失了性命。”

这与咒人丧命何异?

“出言不逊,简直——”

沈昭却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四叔可别恼侄女出言不逊,莫非程首辅让您前来安抚,便是好意了?”

说罢,她亦不管对方是何神色。

只微微屈膝行礼。

“有劳四叔挂怀,侄女先行一步。”

也不等沈行谨有所反应,抬脚便错开他的身子往里走。

只是在跨过影壁的那一瞬,她的脸色复又沉凝如水。她不信程濂遭受刺杀后,仍有闲情逸致安抚他人。别说他们眼下彼此敌对,纵使今日于书局相遇者是其至交好友,只怕亦顾不上。

五个绝佳高手拦不住一个刺客,何其荒谬!在此种情况下,任谁都只会担忧刺杀者何人,目的何在,自己身侧是否安稳,更何况是程濂这种位高权重又年老力衰之人。

死亡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抹不去的阴影。

且天子脚下,皇城墙外,胆敢有人刺杀当朝首辅,文武百官之首,何其可笑!贼人如此猖獗,只怕天子亦不敢稳坐金銮殿。

他程濂不忙着斥责城内巡逻的军士,或是向崇仁皇帝诉苦,难不成还有闲心来管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这里头显然有诈!

程濂故意将此事告知于她,不是忧心她想不明白,而是想清楚地告诉她,此事她插不了手,或者说无能为力。

沈昭回到院子里后,当即在敞轩安置人手去探查今日之事的后续。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直至夜色渐浓,月已升空。被她派去拦截刺客的侍书才回府复命。

沈昭见她孤身一人,顿时明了。

“……你看到了什么?”

“婢子没能追上那个贼子,只一路跟着他去了南熏坊的一处别院……”

且说侍书一路追随至别院后,发觉此处格外静谧,少有人行,只隐约中听到一两道丝竹管弦声,便以为是贼人藏身之所。

当即就不动声色地跟着进门。

贼人去的应当是后门,因此只能听见一些烧水洗衣的嘈杂声,而看不到具体情况。她一路跟着往里走,没等看清此处是何住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呵斥声,夹杂着妇女娇弱的辩解声。

竟是兵马司的军士跟了上来。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扮作在此做事的仆从,再往里走,则是轻纱帷幔挂满长廊,一眼看去,灯红酒绿,丝竹之声绕耳不绝,缠绵悱恻。

即便再不知事,也该知晓此处是什么地界。当即就惊出了一声汗,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兵马司的军士则是径直前往搜查。

在此寻欢作乐的官吏皆被吓破了胆,一面张罗着穿衣绑发,一面欲向后门而行。

可惜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副指挥使振振有词。

“首辅大人遇刺,我等奉命搜查,在此发觉贼人身影,打搅了。”

说罢,也不顾馆内仆从的拦截,一间间房搜过去。偶有官吏欲上前阻拦一番,却被身侧好友给拦住。

“……你可是被吓昏了头?!江阴侯底下的军士办事也敢阻扰?”

那人似是想起了某事,顿时默然。

不多久,军士果真从里头捉到了贼子,与之同行者还有这私窑的管事。众人这才发觉事情波及过大,纷纷请示离去。难得的是兵马司并未计较,纷纷放行。

侍书这才趁乱溜了出来。

听完此事,沈昭已是面沉如水。

“看来我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果真是防不胜防。”

“姑娘怎会……”

沈昭微微叹了口气。

“你可知他们为何不敢阻扰江阴侯麾下的军士办案?”

侍书的脸色猛地一变。

“婢子听闻江阴侯之幼子是在私窑纵欲过度而亡,因而对私窑之地恨极,多是赶尽杀绝,决不轻饶。”

“因此让江阴侯探查私窑,是最为稳妥之事,他绝不会放过一丝线索,至于向他求情,更是无果。”沈昭顿了一下,复又问道,“私窑的管事缘何被缉拿?”

侍书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听闻他与那贼人狼狈为奸,主使其刺杀程首辅。”

“与我所料相差无几。”

沈昭神色微沉。

“程景濂此行绝不是捏造一场刺杀那般简单……京城中大大小小的私窑虽不少,可多是隐秘之地,少有显于人前。且今上最是厌恶官吏于私窑寻欢作乐,此处定然不保。”

她顿了一下,“不过听你之意,今日所见官吏身份地位并不低,这样的私窑寻常人开不起。”

侍书闻言,顿时发觉情势险峻。

又见沈昭将析玉唤来。

“你着人去探查一番,看今日出事的私窑在何人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