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这天的白天是由蕾蕾来陪护的。她趁着施大国睡觉的时间，拿出了一本手帐本翻看着。这里面记录着施大国手术完后每天的各项身体数据，包括体温、血压、血糖和使用了那些药物，以及一些紧急的或是待办的事项。虽然，现如今的手机已步入了智能时代，有着强大的功能，类似于记录这样的日常琐事便可以用“记事本”的功能来替代。但蕾蕾还是喜欢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仿佛唯有这样做才能显现出这件事在她心中的分量。笔尖落在纸页上，而纸页上的一横一竖则刻在了心上。

蕾蕾专注地翻动着纸张——其实不过四五页而已，可蕾蕾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而且每天必翻上至少一次——病房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悄悄推开，施小妹小心翼翼地踩着轻柔的步伐进入到病房内。病房内安静极了——施大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蕾蕾则低头在看手里的东西——静得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施小妹轻声唤着“蕾蕾”，不敢太大声，唯恐自己的声音惊扰了这静谧的午后，打扰了施大国的休息。

蕾蕾没料到春节假期还会有人来探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连住院的病人都要想方设法请假回去和家人团聚的日子，怎么还会有人来呢？

蕾蕾抬头看向来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小姑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施小妹莞尔一笑，说话间已走到了施大国的病床旁。

蕾蕾赶紧起身，将身下的座位让了出来。

“小姑姑坐。”蕾蕾合上了手帐本，转身走到墙边的储物柜旁，打开门，将手帐本放了进去。

施小妹坐下后，将随身携带的大包往脚边一放，便盯着施大国的面色仔细打量起来。

施大国只是在假寐，并未熟睡——说实话天天这么躺着，即便术后再伤神，也早无睡意了——听见病房内有响动，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小妹来了。”虚弱无力的声音自施大国口中传出。

“是啊！我来看看你。今天有没有觉得舒服些？”

虽然看施大国的模样便知他并无任何起色，但施小妹仍旧可有可无地问着。

施大国轻微地摇着头。

“昨晚量的体温倒是有点起色，38度不到，可惜今早又上升到了38.5度。”放完手帐本后，蕾蕾从床底取出一瓶矿泉水来递给施小妹，顺便向她说道。

“只要体温能降下去就是好事，总比一直居高不下要好。”施小妹乐观地说道，“这样反复几次，说不定过两天就能彻底退烧了呐！”

“我也是这样想的。”蕾蕾勉强附和道。

“之前不是一直说手术后没有放屁吗？现在怎么样了？”施小妹忽而又问道。

“放了，前两天才放的。”蕾蕾赶紧解释道，“我爸手术后恢复得比较慢，什么是都要比别人慢半拍，连放屁都要比别人迟些。”

“那大便呢？可有了？”施小妹继而问道。

“那个还没有，天天吊盐水，又没有进食，哪来的大便呢？”蕾蕾继续无奈道，“别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输营养剂了，我爸却连基本的身体指标都还没恢复，连监护仪都不敢撤。今早医生来查房时，还说我爸的情况不太常见，说是还要多吊几天盐水看看。至于营养剂暂时是上不了了。”

施小妹听完后，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哀伤，随即她强行驱赶掉了这些悲观的神情，换上一副笑颜，对施大国说道：“大哥，你就安心养着，现在医学发达，你这么大的手术都经历过来了，这些小症状肯定能挨过去的。”

施大国眼皮搭了一下，算是代替点头，给了施小妹一个回应。

“现在伤口恢复得好吗？”施小妹转头看向身旁的蕾蕾，此时她已经挨着床沿坐在了施大国的脚边。

“这个倒是恢复的不错，虽然伤口恢复得慢些，但恢复后的伤口很平整。医生也说刀口收得很好。”

施小妹听后点了点头，继而再度转过头对施大国说道：“大哥，你也不能总这么躺着，没事的时候多侧侧身子，适当动动也对你恢复有好处的。”

“翻身一直在翻的。”蕾蕾代为回答道，“之前因为手术伤口的关系，都是我们定时帮他翻身，现在伤口恢复了，他稍微能动弹些了，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自己在动。只是，他腹部尚有三个引流袋在，动作幅度不敢太大。”蕾蕾略一思索后，又补充道，“医生之前还建议我们可以适当扶他起身坐着，只是他一直发着烧，实在坐不动，我们有时候就把床摇点起来，让他可以适当地坐起来点。”

施小妹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搭在床边的手不自觉地便抚摸上了施大国的双脚。隔着被褥，施大国骨瘦嶙峋的小腿骨还是有点膈手。

“大哥这趟手术一做，整个人都轻减不少。”施小妹一脸心疼的表情。

“起码掉了三四十斤的肉。”蕾蕾回答道。

施小妹听到这个答案后，突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蕾蕾。蕾蕾则用力地点了点，以示自己所说属实，并非夸大事实。

施小妹双手不安地在施大国的小腿上来回摩挲着，最后干脆站起身，隔着被褥替施大国做起了腿部按摩。

蕾蕾见状又说道：“头几天里，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还发现老爸的右腿是没有知觉的，不管是护工替他擦身，还是医护人员用尖锐的物品刺激脚底，他都没有反应。”

施小妹显然第一次听到此事，脸上神色又是紧张地一潋，正在给施大国按摩腿部的手也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不过好在三几天后就没事了，接下来也没发现其他类似的症状。”蕾蕾紧跟着又解释道，“医生也建议我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帮着我爸伸缩一下小腿，活动一下腿部的肌肉，防止长时间的不运动后肌肉出现萎缩的现象。”

施小妹面上略微松了口气，可手底下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频率也较之前有所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