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单位好，能请出这一个月的假期来呀！”刘医生忽然唏嘘起来，“这要是换作我们医生这职业试试，别说一个月了，就是请一天假都困难呀！你们护士也是，你请的出一个月的假吗？”

护士听完后，也沉默了。

施大国手术后的第三天，蕾蕾单位的领导就来探望过，所以住院部这里的医护人员大都知道蕾蕾的工作性质。

突然沉重的话题，令众人一时间都有些郁郁的。刘医生赶紧收住话头，又向护士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便匆匆离去。

就这样，施大国在医院住了整整32天后，终于盼到了出院的这一刻。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住院周期，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后安然无恙的他，是恨不得立马插上双翅快点飞回到家中。

别人术后最多两周的恢复时间，施大国却整整翻了人家一倍，期间各种术后并发症，险象环生，蕾蕾想来都后怕不已。正和杨慧两人忙着替施大国打包物品的蕾蕾，感慨万千间又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颇有些精气神的施大国，碰巧施大国也正在看着帮他整理物品的杨慧和蕾蕾。

坐在靠背椅上的他忽然向她们娘俩讲述起了他之前做的一个梦。他低沉而婉转的声音在蕾蕾头顶缓慢地盘旋着。

那时候正是他高烧发得最厉害的阶段。

一日，他忽然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小道上，前后都有人，都是他不认识的人，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所有人正排着整齐的队列慢悠悠地向前走着。他也跟着队伍向前走着。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对他说：“你是叫施大国吗？”

他木然地对那人点了点头。

然后，那人指着路边又说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地上有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他赶紧走上前去，捡起了那纸片，只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年龄。正待他进一步读取纸片上的字时，先前那人突然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了纸片。

那人看了片刻后，便又将手一抬，冲着一个方向一指，说道：“你别跟着这些人走了，往那边去吧！”

他看了一眼那人手指的方向，正是队伍的反方向。他有些莫明，正待仔细询问那人时，那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明就里地按照那人的指示，朝着与众人行走路线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不多会儿，他的眼前竟出现了连绵起伏的山脉，山脊上发出万丈光芒，金光闪闪、华光异彩，令人炫目。他被这些耀眼光芒刺的有些睁不开眼，但仍旧眯缝眼努力看向那些山脉。光芒中，他依稀看见了一些影子，像是正在盘腿打坐的和尚。

正在他万分疑惑时，突然身子一轻，他竟漂浮起来。随即，眼前的景致一阵变化，他竟飘浮在半空中，而脚下便是自己就诊的那家浦江医院的建筑大楼。他在住院部的大楼外盘旋，并一点点向大楼靠近。在接近到住院部大楼的外墙后，他没有下降，而是停留在了16楼附近，随即一个俯冲一头扎进了墙体，一路穿墙而过，进入到了病房内。

更令他吃惊的是，当他穿过病房的墙壁时，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他的那张病床。同时，他也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感到身子倏忽一沉，整个人便开始急坠。

万分惊恐中，他猛然间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好端端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一旁的监护仪正发出声嘶力竭的报警声。

蕾蕾起初对施大国这些怪力乱神的说辞不为所动，只当他是病糊涂了，误将梦境与他曾看过的电视剧混为了一谈，也没当回事，一笑置之。可后来，她又细细琢磨了一番，发现施大国所讲之事发生的时间竟与自己去玉佛寺烧香那日相邻，不仅又狐疑上了。

蕾蕾和杨慧靠着惊人的毅力陪伴施大国走过了这艰辛的32个昼夜，期间，施小国曾来接替她们母女代为陪护过5个夜晚。不曾想就是这5个夜晚的守护，在之后的几年里竟又惹来一场全无必要的嫌隙。

这是后话了，回到当下，经过三四个月的休养，施大国恢复得很迅速。正如刘医生所言，术后有“胃瘫”症状的病人，一旦康复后与其他病人并无差异，而且其恢复之迅速可能较其他病人来得更高效些。

术后，刘医生还给施大国开了口服的化疗药。因施大国术后的种种并发症令刘医生对他的身体状况颇为忧虑，因此不敢使用注射化疗药。

“口服化疗药的效果和针剂注射其实差不多，只是将针剂一次性的用量化整为零，通过每日口服的方式一点点缓慢地输送到体内。这样一来所产生的副作用相对也会轻微些，比较适合年龄偏大，身体素质又不太好的病人。”刘医生这样对杨慧和蕾蕾解释道。

“但还是会有副作用的是吗？”蕾蕾一下子便抓住了刘医生话里刻意模糊掉的内容。

“化疗的药物都会有副作用的，至于反应大小则要根据每个人体质因人而异。”刘医生实话实说道。

“副作用都会产生什么样的症状呢？”杨慧追问道。

“头晕、恶心、呕吐、食欲不振等等……”刘医生耐心地解释道，“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太一样。”

“像我老公这样的，会不会反应很大？”杨慧又问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刘医生谨慎地开口说道。

刘医生不愿意因为自己并无实据的推测而给杨慧母女增加额外的心理负担，所以，他并没有把话说透，但他脸上的神情显然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施大国在内，都心知肚明，以他术后的这种状态来看，这药物反应肯定是不会轻的。

蕾蕾听到刘医生这般说后，便没再追问下去。既然这是避无可避的现实，无论如何都要面对的话，她和杨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证施大国服药后产生副作用的这段时间里给予其最好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