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且论天下势,在座谁人不惊!
作者:浅淡忧伤      更新:2019-10-16 19:41      字数:2971

大陈朝廷向来有主和派与主战派两个派别,自北而南,主战派总是因圣上恩宠而独尊于朝堂。然而自文宗即位以来,文宗向来不喜征战,于是主和派骤然崛起。老皇帝庆宗曾认命的右相赵无垢,便在文宗即位后,立刻被贬。康王陈诰也被剥夺军权,来到扬州养老。

其时金人二次南下,大陈主动与金人求和。金人同意了大陈的求和,从那以后,金为君,陈为臣,至今已有十年。而当时应金人要求,文宗甚至召回被贬的赵无垢,然后亲手将赵无垢交到了金人手中。

赵无垢执掌朝堂将近二十载,大陈的多次对金反击都是在赵无垢的命令下执行的,就连康王陈诰,都是被赵无垢力荐,从而领了兵权,这才能横行金国无人可挡。金人恨透了赵无垢,于是从文宗手中,拿下了赵无垢的项上人头。

赵无垢死后,康王退居扬州。大陈于是另立新相。当适时,有一名年仅二十一岁的少年书生被文宗抬了出来,想要让书生接替赵无垢死后的右相之职。那书生,就是当今右相,秦宇。

当时满朝文武莫不惊骇,区区一个黄毛小子,竟然出任右相,他们实在无法接受。

但文宗固执己见,虽然碍于百官面子,没有让秦宇担任右相之职,但却将议和事宜,全权交给了秦宇。秦宇以二十一岁的年龄,来到金人军中,最终谈拢了条件。这其中,赵无垢的死,便是秦宇亲口答应的。

而后,秦宇虽然凭借一己之力谈妥了议和之事,但百官仍然对其年龄耿耿于怀。于是文宗使秦宇为礼部侍郎,短短五年,登任礼部尚书,之后又三年,登任右相。

到这个时候,朝内和派已然崛起,战派再无地位。秦宇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和派领袖,出任右相,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战派上书抗议,仍旧以秦宇的年龄作为借口,希望文宗收回成命。文宗一怒之下,将彼时任兵部侍郎的郑阔,一举提拔为左相。

秦宇当时二十九岁,郑阔三十一岁,两个人为官时间都不足十年,而且秦宇主和,郑阔主战,年龄相仿,政派相向,这一下,战派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秦宇怎么成为和派领袖的,郑阔也不知道,但郑阔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战派领袖的。只不过时势如此,谁做右相,谁做领袖。

这一次来扬州,郑阔思量许久,还是决定来了。他想问问陈诰,为什么秦宇会在此次北伐一事上,保持沉默。

“以往我提出的诸多主张,秦宇都会竭力反对,然而这一次北伐,秦宇手下人叫的虽欢,他却保持了沉默。也正因此,圣上才同意了北伐一事。下官想着,北伐一事事关重大,如若北伐成功,那我战派便能够重新获得圣上青睐,况且北伐实在尽是益处,此时时机正佳,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找一个这样的机会,恐怕难了。”郑阔解释道。

陈诰想了想,道:“秦宇秦无性……此人的事我也听过许多,确实有过人之处。他能从小小一个伴读成为右相,光有圣上的宠爱是不够的。但是这一次他为什么保持沉默……”说着话,他看到了旁边似乎在思考的苏尘,“小苏,你觉得呢?”

“嗯?”苏尘没想到陈诰会忽然叫自己。

“秦宇你可知道是谁?”陈诰问。

“当朝右相秦大人。”苏尘道。

“那,我们刚才说的你可听到了?”陈诰道。

“听到了。”苏尘点点头。

“秦宇为什么不出声反对,你可知道?”陈诰问。

郑阔在旁边微微皱眉,他可不觉得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黄毛小子能有什么高见。

苏尘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北伐一事,对秦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话怎讲?”郑阔皱眉问道。北伐明明对战派有利,这个小子为什么会说对秦宇只有好处?战派重新崛起,和派不就会被打压下去吗?

“这个……真的要讲?”苏尘问。

“要讲,现在就讲!”陈诰立刻道。

“那好吧。”苏尘无奈的道。此时《十面埋伏》渐入佳境,莲儿手中拨弹速度加快,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互相杀伐一般。

苏尘缓缓说道:“要说北伐,首先就得说这天下。当今天下,一分为四,最北侧的大夏,以及入主中原,占据了大片疆土的金国,然后是我大陈,偏居江南,岌岌可危,最后则是位居川蜀的大理。大理举国上下推崇佛法,皇帝更是多出家为僧,故此大理只能自保,不能侵略,我们自然可以略去;大夏在最北侧,与我大陈没有直接交流,一时半会也打不到我们,故此也暂且不提。只有金国。大陈与金国之间的战斗由来已经三百余年,到得现在,我们还在打。金人是大陈最需要直面的敌人。”

“这些话,是个书生都懂的,小苏你不必赘述了。”陈诰打断道。天下大势,大陈书生没有不知的。

苏尘道:“那我简短点儿,大夏近年来势力极速扩张,而金国因内乱,实力不断下降。近几年,大夏和金国互相抗衡,难分伯仲,金国的大多军力都被投入到了和大夏的战斗之中。北边囤积大量军兵,而南边,则只留下少量。所以这次北伐,我大陈胜利的机会很大。金国想要调兵,需要大量时间,这段时间,我们的北伐完全能够结束了。”

郑阔道:“我们北伐便也是看准了这一点。金国太小看我大陈,我们必须要给金国一个教训!”

苏尘不急不缓的说道:“但郑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北伐结束后,大陈会怎么样?金国又会怎么样?大陈能够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吗?而金国,会就此一蹶不振吗?”

“这……”郑阔迟疑一下,“北伐胜利,我大陈自然普天同庆,战派能够重新获得圣上恩宠。至于金国……他能怎样?一蹶不振当然不可能,但难道还能调兵南下,任凭大夏在北侧侵略不成?”

苏尘道:“金国调兵南下真的很有可能。柿子总检软的捏,大夏这块硬骨头金国啃不动,我们这个软柿子主动送上去,保不住金国就会放下大夏,转攻大陈。”

“不不不,金国不敢扔下大夏的。”郑阔摇头道,“我们这次北伐,就是有大夏在,所以才能与金国抗争。”

苏尘道:“这只是一种假设,金国当然不敢扔下大夏,但金国总会反击的。到时候,不管这股反击的力量有多大,秦宇都有一个借口,一举将战派打下深渊。”

听到苏尘这句话,郑阔立刻变了脸色。他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借口?”

苏尘道:“北伐有两种结果,胜或者败。败了,秦宇不需多费口舌,战派自然土崩瓦解。胜了,秦宇避锋芒,和派偃旗息鼓,且让战派得意一阵子。然而之后,金国就会有三种结果。第一种,金国忙于北部战事,无力征战大陈。这个结果是秦宇唯一一个失败的结果。第二种,金国忙于北部战事,只派出小股部队前来反击大陈。大陈自然能够挡下,但同时,秦宇必然会上书,因北伐之事,我大陈违背契约,做出不臣之事,长久以往,难保金国不会一口气将我大陈消灭。郑大人想想,圣上会不会考虑这个后果呢?”

说到这里,郑阔已然想明白了其中的细节,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苏尘接着说道:“第三种,是秦宇,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金国舍弃北部,挥兵南下,彻底解决大陈。到时候,谁也没胜,全都败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秦宇将这些可能都想清楚了,那他也有败的时候,他怎么敢如此大胆做出这种决定?”郑阔忍不住问道。

苏尘道:“其实这不是秦宇的决定,这只是在我看来的决定。倘若我是秦宇,这么多种结果之中,只有一种是我败,一种是所有人都败,剩下的每一种,都是你们输。那我为什么不赌?”

“万一败了呢?”陈诰问。

苏尘道:“万一败了,那便重新来过好了。反正秦宇就算败了,似乎也没太大的损失。只要圣上还有求和的心思,那么秦宇便一定会有翻身的机会。”

郑阔长叹一声,忽然站起身来,向苏尘作揖道:“苏尘苏子清,在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