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圈套
作者:乡野归隐客      更新:2019-10-17 22:33      字数:4312

韩一山的娶亲喜宴热闹非凡。

不了和尚其实早早就到了云峦阁,一直栖身在后山。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江湖中不少前辈还是认得他,听闻过他的往事,他不愿成为喜宴上的谈资。

成亲第二日,韩夫人带着韩一山和阿婵,出现在小七的墓碑前,同来的还有白云观的元徳道长。

阿婵听韩一山说起过,这里葬着小七师姑,年纪轻轻就殒命的师姑。

韩夫人将瓜果贡品和一壶酒,摆在坟前,插上几根香烛,轻声道:“小七,我们来看你了,昨日一山已经成亲,你看看他们两人多般配。”

韩一山和阿婵在坟前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元徳道长递给他俩一包纸钱,二人接过,自然跪着,将纸钱一一点燃,烧成灰烬。

风卷着灰烬,弥漫在坟头林间,元徳道长自小七离世后,时隔二十年才又出现在这里,她没有了当年的愤怒,心里只有深深地惋惜:“人间岁月不过短短几十年,怎么偏偏你走的如此匆忙?”

元徳道长将酒水洒在坟前,依然有些抱怨道:“有求皆苦,无欲则刚。若是当年你肯听我,哪里会落得如此地步?”

她有意无意地看了韩一山和阿婵一眼,继续道:“后人再好,你可能看见听见?人死如灯灭,纸钱贡品酒水,不过是活着之人的一点慰籍。”

韩一山和阿婵都有些困惑,怎么白云观的元徳道长会来祭拜小七?而且听她的话,好像和小七关系匪浅,只是此刻不方便问。

不了和尚站立在林间,刚好正对着韩一山的侧脸,今日的韩一山打扮利索,完全不同往日,仿佛换了个人。

只是他的轮廓眉眼,都有些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天算卞神机曾对他说过,他的子嗣缘分未尽,莫非,这韩一山是自己的儿子?

怎么可能?小七难产,生下孩子后双双殒命,不过自己当年赶回云峦阁时,只看到了棺椁,并未亲眼看到他们母子的尸身。

不了和尚起了疑心,此事还得好好问过大师兄和大嫂……

韩夫人知道元徳道长生性寡淡,尤其对男女之事不屑一顾,观中规矩森严,而且如今只收女弟子。

她劝慰道:“难得见小七一次,道长莫要再伤怀。”

元徳道长看看韩一山夫妇,对韩夫人道:“小七临死前,看破人间纷杂,还望夫人成全她的心愿。”

韩夫人点点头。

待他们祭拜完,身影走远,不了和尚才从林中现出身形。

虽然元徳道长已经不再计较,但是对他依然耿耿于怀。

今日,韩沉在“临仙阁”设宴款待各门派首领,人数比前一日少了许多,没想到那卞无咎居然也在其中。

韩沉举杯道:“多谢各位英雄豪杰远道而来,为小儿贺喜,这一杯韩某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举杯同饮。

北宫原笑道:“阁主真是好福气,一双儿子如今已成了左膀右臂,让人羡慕啊。”

海盐帮帮主是个弯腰驼背的独眼老头,他嘿嘿笑道:“北宫庄主既然羡慕,何不娶上三五房,生他七个八个,也为时不晚。”

众人哄笑,谁都知道北宫原未娶,却不敢问出口,只有这海盐帮帮主不怕触了忌讳。

北宫原并未介意:“名剑山庄当年乃是江湖中的微末门派,这些年不断努力,才有了些起色。”

“北宫庄主还真是谦虚,何止是起色,谁人不知,这除了云峦阁,就数名剑山庄了。”

韩沉虽然对当年北宫原的小人之举不耻,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励精图治。

北宫原收敛笑容,正色道:“今日还有一物,想要物归原主。”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子正中,竟然是那面古镜!

众人纷纷围上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宝物,惊讶不已。

韩沉问道:“庄主这是何意?”

北宫原道:“这古镜原是一位小姐托我代为保管,如今这位小姐正在阁中做客,我想将古镜归还于他。”

在座的门派首领,不少人都在北宫原的寿宴上见过古镜,也亲眼所见,那位小姐担心他人觊觎古镜,危及性命,才将古镜托付给他。

元徳道长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这北宫原耍的什么花样。

海盐帮弯腰驼背的帮主,道:“北宫庄主若是将此宝物还给那位姑娘,岂不是将她推入了危险之中?”

北宫原不理他,对韩沉拱手道:“不知阁主可否将那位姑娘请来。”

古镜乃是豆月白所有,何去何从,还需她本人做主,韩沉吩咐道:“去将月小姐请来。”

韩一柏正陪着豆月白在云峦阁四处看看,听到父亲召唤,竟是为了古镜一事,他有些不放心,随豆月白一并进了“临仙阁”。

众目睽睽之中,豆月白连走路都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古镜的主人,居然还是位如此貌美的姑娘,真是让人垂涎。

豆月白向众人微微屈膝后,便坐在元徳道长身侧稍后的位置,韩一柏坐在了她和韩沉中间。

韩沉道:“月小姐,北宫庄主今日想要将此宝物物归原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豆月白道:“这镜子是父亲的遗物,没想到居然是个至宝。父亲的遗物,身为子女定然要好好收着,多谢庄主代为保管,并亲自送回。”

北宫原摆摆手道:“月小姐客气了。”

韩沉担心道:“这宝物若是放在你身边,怕是召来灾祸……”

这一点豆月白心里也很清楚,她正为此犯难,席间一男子站起身,朗声道:“这有何难?”

原来是卞无咎,众人纷纷望向他,都不认识,这个小小的无名之辈,如何敢夸下海口。

韩沉介绍道:“这位是天算卞神机收养的孙子,名叫卞无咎。”他看着卞无咎呵斥道:“这等神秘宝物,你可莫要妄言!”

卞无咎离开椅子,围着众人慢慢边走边说道:“阁主请放心,没有把握之事,无咎定然不敢开口。”

原来他居然是天算的孙子,难怪能出现在这宴席中!天算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来这卞无咎跟着他也学到了不少。

众人催促道:“这宝物究竟如何预知未来,你倒是快说啊……”

卞无咎看着豆月白道:“这位姑娘,这古镜中藏着预知未来的秘密,若是将这秘密取出,这古镜便是一面普通镜子,小姐拿着它,便再无性命之忧了。不知小姐可愿意?”

豆月白点点头:“我并不在意什么宝物秘密,只要能让这镜子随身带着,便知足了。”

卞无咎赞道:“如此甚好,那我帮小姐解开这宝物?”

古镜神之眼的秘密近在眼前,在座众人都盯着豆月白,生怕她反悔。

豆月白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下头。

卞无咎走到北宫原跟前,挤坐在北宫原和韩沉之间。

他正要拿起古镜,韩沉警告道:“这等重要宝物,你可确保万无一失?”

卞无咎不在意道:“阁主放心,爷爷身前曾告诉过我,开启古镜的方法,一定错不了。”

韩沉半信半疑道:“好吧。”

卞无咎拿起古镜,故弄玄虚闭着眼睛,胡乱念叨一番,然后将古镜反扣在桌子,掏出怀中的八卦盘拨弄起来。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卞无咎看着茫然好奇的众人,心内得意,这些人还真是好骗,难怪郑译郑大人吩咐他一定要做得玄虚些,原来是为了唬人而已。

卞无咎觉得好笑,强忍着笑意,拨弄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八卦收回怀中,长舒一口气,轻轻擦擦额头。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期待着古镜秘密。

卞无咎将镜子背面的碎玛瑙,挨个用手指去抠,牢固的便放弃,松动的就抠下来。

他低着头,呲牙咧嘴抠着碎玛瑙,实在不像一位高人,天算卞神机若是活着,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被气的死去活来。

又折腾了半天,终于抠下来一些随玛瑙,镶嵌玛瑙的位置空了,果然露出许多小孔。卞无咎松了口气,看来郑译没有骗他。

他从怀中取出布包,抽出一根银针,按顺序依次扎进小孔中,古镜的镜面和镜柄处断裂开来,里面爬出一只黑色小虫。

弯腰驼背的海盐帮帮主,眼疾手快,伸手去抓古镜,不料被那虫子扎到了手指,他慌忙缩回手,一看,干瘦的手心内多了一个小黑点。

韩沉和北宫原没想到,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抢夺古镜!他二人同时喝道:“住手!”

海盐帮帮主讪笑道:“我不过有些心急,想看看……”

话未说完,他的嘴角流出浓黑如墨的血,直挺挺向后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愕,北宫原离他最近,上前查看,他的脸和露在外的双手都变成了乌青色,一看便是中了剧毒,没想到这毒性如此之大之快!

北宫原看向韩沉,摇摇头道:“死了,中毒而亡。”

韩沉拿起手边的筷子,扔向那虫子,那虫子居然四分五裂,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虫子,原来是个精巧的机关虫子,身上有尖刺,而且被涂满了剧毒。

众人皆向后躲去,唯恐沾染上分毫。

韩沉将古镜拿起,命人将桌子抬下,另换上一张。

卞无咎心里道,这郑译早就取走了古镜的秘密,为了搅混江湖这滩水,还真是作假作得像模像样,真是让人佩服!

卞无咎拿起古镜的镜柄,轻轻抖动,从里面掉出一小块细长竹片,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卞无咎举起竹片,高声念道:“七岁稚子,问鼎江山,武林盟主,侠义匡扶,江山永固,名垂青史。”

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继而议论纷纷,这竹片上的文字再直白不过,是说江湖中将会有一位武林盟主,会匡扶幼帝,使的天下太平,而这位武林盟主也会被记载进史册,名扬天下,令万千后人敬仰。

原来,郑译居然想了这么个主意,挑拨江湖门派……卞无咎心内明了,却不敢泄露一丝一毫。

他将竹片递给韩沉,韩沉看过后,又轮转给在座的诸位门派首领过目。

元徳道长看着狂热的众人,冷冷道:“这竹片上的内容,真假难辨,莫要相信的才好。”

卞无咎道:“这宝物据传乃是姜尚所铸,他竟然能预知如今新帝是位七岁小儿,单凭这就让人不得不信。更何况这古镜解开的方法是爷爷临去前告知我的,他老人家的八卦推演之术,大家都是知晓的。”

北宫原道:“没错,这古镜存世已久,就连保存古镜的苏家也解不开,如今唯有通晓周易八卦的天算才有如此奇能。”

在座的众人深以为然。

崆峒派的掌门道:“如今我大周已经是千疮百孔,岌岌可危之势,若是能有豪杰力挽狂澜,未尝不是件幸事。”

北宫原道:“掌门言之有理,大周兴亡,匹夫有责,不如他日推举一位武林盟主?”

卞无咎插嘴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推举,恐有沧海遗珠之憾,不如门派比武,层层筛选,来的细致。”

韩沉道:“此事仍需商议,今日暂停。”

古镜的秘密江湖中人俱已知晓,无人再在乎那面普通的镜子。

豆月白收起古镜,仔细擦拭干净,贴身放好。

卞无咎看到,道:“这位姑娘,如今古镜虽然是面如同镜子,但它的镜身中有陨星碎石,若是长久带在身边,会影响你的健康,带来霉运。”

豆月白道:“谢谢提醒,他日一定妥善安放。”

韩一山的喜宴持续了将近七日,才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

海盐帮的帮主无故送命,帮内弟子刚到云峦阁山脚下,便四分五裂成几个小派,不顾帮主新丧,刀剑相向,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争夺帮主之位,一番恶战,没等回到海盐帮,便折了不少弟子……

喜宴虽散,但江湖众人却都惦记上了武林盟主之位,这世间,熙来熙往,哪个不是在追名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