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刀十三 中
作者:吹瓶儿      更新:2019-10-18 02:45      字数:3645

铁修仁原是浙江风水名家铁照先的嫡传后人,三十多岁修为达到了六钱金丹真人境。早年投身革命,随部队南征北战,颇有战功。后东北建立东野,自古这关外多奇事,什么保家的五仙、跳绳的萨满、守林的山神爷、江里背着王八壳子的巨大河神等等,反正怪事多,部队始建初期,免不了碰上些常人无从下手的,时间一长,搞得不少战士人心惶惶。为此上级抽调了铁修仁负责筹建特勤处,专门来处理这些有违常规的特殊事件,这也是后来民宗七局的前身。赴任途中,恰遇倒地的老周一行,各自查看,也就老周一人还吊着一口气,逐带到了驻地医院。老周醒来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铁修仁头戴着狗皮翻毛帽子,披着土黄色的军大衣,粗狂的连毛胡子和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完全掩盖了这个五官匀称的江南男子的细腻。此时的他正一脸认真的给附近农家冻伤脚的孩子上着药,一旁的年轻小护士连声唠叨着说:“这是给您用的冻伤药,怎么全给这孩子啦!”他马上回道:“紧着孩子用,紧着孩子用!”见到老周醒了,微笑的冲着点了点头,等完全包扎好了孩子的脚才走到了老周的床前。

铁修仁轻按住老周欲起谢恩的身体,告诉他,救他是作为一名人民军人应尽的本分,不用谢。之前昏迷的时候替老周号过脉,发觉老周是个身有修为之人,自己现在手下正缺乏这类人才,不管之前是干啥的,只要现在愿意,革命的队伍随时欢迎。这只革命的队伍,是全天下老百姓自己的队伍,是要为所有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打天下的,打他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太平世道。一来,感激铁修仁救命之恩;二来自己押送任务失败,圣母不会轻易饶过;最主要的是看到铁修仁作为一个部队干部,对待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尚能如此,与在一关道为了圣母一己私欲整日杀戮相比,这不正是自己真正想去做的吗?老周毅然加入了革命队伍。

1948年冬,平津战役打响,新保安、张家口、天津相继解放,北平围而不攻,老周随特勤处进驻天津。故地重回,急行的军用卡车上老周和其他特勤处的同志却丝毫没有大战胜利后的喜悦。几天前,特勤处接到了两件离奇惨案:第一件,发生在夜间,我军的一个侦查排对北平外围进行火力侦查,排长正通过望远镜边观察边记录着,突然,借着月光镜头里敌方阵地方向出现了一个扛着口巨大铜棺的干瘦老头,正冲着他们班所在位置急速走来。排长是个山东大汉,参军前做过镖师,走南闯北见识广。一看到那老头儿肩上的铜棺,心中咯噔一下,凭着自己当年江湖上的见闻,知道这是碰到硬茬子了,冲着战士们叫了声“准备”,又举起望远镜查看,那老头连同他那大铜棺材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左右不见了人影。这个排长正在为自己估计是看花了眼而纳闷,猛然听见右翼远处负责警戒的战士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忙调转了镜头望去。印入镜头的正是之前那个扛棺老头,巨大的棺椁此时棺盖大开,竖立在老头身旁,空无一物的棺内在幽森的月光中仿佛是一个吞噬活人的黑洞深不见底。紧接着,镜头下方忽的一下冒出了战士的脸,双目睁的鼓圆,嘴巴一张一合的往外喀着血沫子,像是在说着什么,不等排长看明白,一张獠牙大口把整个脑袋嚼了个稀烂。当看到这张大嘴的主人时,排长一口冷气倒吸,扔了望远镜,往腰里的枪套摸去。侦查排的临时阵地上“乒乒乓乓”一水的快慢机邹然响成一片,当排长好容易颤抖着双手将枪握到手里平举出去的时候,混着血沫、碎骨的黑色腥臭液体也随之滴落到了他头顶上,顺着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流了个满脸。排长活了下来,是老头要他带话,一张黄纸上用血水写道:“汝等匪军,早早退却,如若来犯,尸山血海!”。第二件,就发生在天津,天津解放后,为了维护治安,我军的守备部队安排了由班为单位的小分队,日常在大街小巷里执勤巡逻。其中一支在大白天被人全部杀害。整队人员手里的枪支连保险都没有打开,现场更是没有遗留下任何作案凶器和可疑痕迹,从死者伤口判断,分别是被10种不同凶器所杀,而凶器则都是民间百姓或是手工艺人的常规工具刀。更让检验尸体的人员都大为不解的是,这些刀具所遭成的伤口位置和伤害程度都无比精准、一击毙命。当老周看到报告内容,立马判断出了这两起案子正是一关道刑堂的卓老三和刀十三所为,无极圣母向来便与当时的反动政府有勾结,想必这次也是如此。一关道是个社会毒瘤迟早是要铲除的,可卓老爷子对自己不薄,又是樱米儿的爷爷,刀十三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而特勤处更是让他洗心革面找到人生目标的再生父母。于情于理,两边伤了谁都于心不忍。老周便主动请示了铁修仁,告之其中关联,带队缉拿,想凭着旧日情分,不动干戈。军车碾压着地上的积雪,按着老周的指引,到了刀十三的隐居之所。这是位于天津城郊的一座荒废义庄,天津解放,一关道总坛自作鸟兽而散,大多数教众隐藏城内的各个角落里。这一处也是只有他和刀十三两人知道的一个安身之处,看到庄内房顶上的袅袅炊烟,老周远远叫停了车子,安排其余同志车上待命,独自提拧着些部队缴获的美国罐头进了庄子。今天老周故意没有戴上军帽,还特意寻了件寻常百姓的灰布袄子裹了里面土黄色的军装。正对着大门的两间瓦房里传出来“依依呀呀”孩子的学语声,“难不成是十三的孩子?”老周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开,走出一个盘着锥鬓,怀抱着岁许奶娃穿一身杏红棉袄的年轻妇女,当看清院中所站之人,更是惊喜地迎了上来。还是那双灵动得会说话的眼睛,还是那个让老周时时牵挂的樱米儿。:“宏天哥,你回来啦!这几年你上哪里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十三和爷关外关内都寻了遍,快进屋,爷看到你定会开心!”樱米儿嘴上边说,边拽着老周的手给领进了屋里。

有那么一刻,看着眼前几年不见,依旧明艳还多了一份成熟韵味的樱米儿,老周似乎忘记了今天的任务。老周说,如果时间能停止下来,他希望他这一生的时间都停留在那里。

跟着樱米儿进了屋,锅碗瓢盆的俨然普通百姓。卓老头裹着厚被躺在炕上,见了老周,立马团坐了起来,乌青的脸上微笑着招呼挨自个坐下。细说之下,才知道,卓老三年轻时练功被尸气反噬,伤了心脉,虽性命无碍,但每年时逢三九关,便会散功几天,多则数日,少则一天,浑身寒气发作,连正常的活动都困难。看到卓老三此时的老态,老周心里不免暗自伤怀,如若他们听了自己的劝说,那两相安好,如若不听,到时候怕免不了是兵戎相见了。说话间,樱米儿把怀中的娃儿往老周胸前一放,嘟着嘴对娃儿说:“儿子到你大伯怀里玩会儿,娘去给你做饭。等你爹爹回来,陪你大伯喝酒!”说着转身出了门。老周刚要推辞,卓老头一旁忙说:“回自己家了,莫见外!”也只得作罢。边逗孩子,边和卓老三聊着刀十三和樱米儿成亲时候的些琐碎事情,对于劝降一事,几次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这小娃儿嘴眼和樱米儿很像,也不认生,吃了老周的逗弄在怀里打着哈哈,一双小手好奇的抓摸着老周胸前的袄子扣,棉袄是件旧袄,扣眼本来就松,一拽之下把胸前军装上的番号牌给露了出来。卓老三什么样人,看在眼里,心头杀戮之意却丝毫没放到脸上。攻散劲力在,一口咬破自己舌尖,张口就是一道黑色血箭喷出。老周怀里抱着孩子,又没有任何防备,只得顺势往右一偏,血箭透左臂而过,只将身后土墙击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来。左臂上一道贯通的**,滋滋冒着黑烟,黑色的血瞬间便染透了袄子,显然这血箭之中还杂着毒。一招着伤,卓老三双腮一鼓,又一道血箭射出。倒势未衰,怎添得上新力,老周心中叫苦不矣。就在这时,炕侧的窗户从外向内砰然崩开,一个身着土黄色军装的身影挡在了老周跟前,右手一托,掌心中热浪翻涌凝起一颗耀眼光球,将迎面而来的血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气化不见。左手袖口滑出一枚7寸铜质棺钉直直按进了卓老三的头顶。可怜一代湘西赶尸王功散体寒,那里招架得住,铜钉入脑,一命呜呼。来人正是特勤处长铁修仁,用的正是他铁家纯阳掌和他的成名法器南朝的一枚漆灰钉。杀伐转瞬间,老周看着卓老三渐渐失去生机的双目,蒙在原地。铁修仁回头怒骂:“宏天,你算是老江湖叻,在他们眼中只有敌我之分,不存在敌与友的中间者,你为何还要感情用事,丝毫不加防备?我不希望下次躺着的是你周宏天!”刚说完,樱米儿被门外两个七局的同志用枪押着进了屋来。看到炕上卓老三的死状和老周袄子下的军装,一双杏眼悲愤的通红,面对着这双眼里的质问,老周满肚子的解释堵在了嗓子眼里。樱米儿被按在身后的手突然五指并成刀状。“尸海滔天决·凝”一团黑气包裹双掌,顺着指尖突出如两柄黑色利刃,“噗噗”两声,身后两人小腹皆穿,肩头一松,樱米儿一双泪眼涌出血红色光芒,狰狞得宛如夜叉。身体原地一旋,左右黑色气刃双双朝铁修仁刺去。铁修仁一把拔出卓老三头顶的漆灰钉,结印欲出,斜侧里老周却站在了他的面前,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他结印的双手上。两柄黑色气刃穿胸而出。剧痛换来了老周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扭过头,鲜血从眼眶、鼻孔、嘴里涓涓而出,如初见时微笑着说:“樱米儿,宏天哥想让你活着!”说完,回头剧烈的咳着血,可能是血点溅进了小孩子的眼里,“哇哇”大哭起来。在孩子的哭声中,樱米儿双手的黑色气刃随着血红双眼的退散消失不见,老周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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