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辟若柔肠融铁心 上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0      字数:4913

第84回隐介藏形玉贞心上

段明心正欲神志不清的六灭师太、文卿真人缠斗,忽的看见石毓英哭喊着跑出门外,一阵分神,手中化清坎离稍有迟滞,被六灭师太一道太羲六阳剑穿破冰刀,划破了手臂,文卿真人感受着四周气流袭去,手起日月互搏术,将六灭师太刺来的其余剑气挡下,凝眉喝道:“师太!到底怎么你才肯罢休!”

六灭师太冷哼一声,一双赤红美目散出阵阵邪光,轻启红唇喝道:“与魔头段明发不死不休!”说罢再度手起炼阳降魔掌,拍向段明心而去,文卿真人闻言一阵焦急,浮起卸劲掌功,将六灭师太袭来神剑掌化去,挡在两人之间,喝道:“师太!段明发早就死了十年了!段明心与你无冤无仇!你就听老瞎子一眼,不要再斗了。”六灭师太一掌将文卿真人手臂甩开,举指怒喝道:“文卿老儿!你天山之人没有血性,不杀魔头我管不住!但你不要倚老卖老,坏峨眉大义!滚开!”

段明心回过神来,负手抚须,喝道:“疯尼姑!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老夫看你被北殷伤的不轻,今日本不想伤你!可你太不识抬举,简直找死!”说罢他也一手将文卿真人手臂拍开,手舞化极神雷,狂攻而去。段明心算是彻底被六灭师太惹怒,手中化极神雷足有十成,硬接下来一记炼阳降魔掌,双掌轰击,崩裂而去,在空中爆出万顷尘埃,六灭师太邪火炽盛,全靠着三阳荟萃才能硬憾李北殷,体内真气几近枯竭,额头上三瓣火花赫然黯淡,被段明心一记化极真气崩飞五丈,五内遭神雷轰击,当下破功,倒地不起。

段明心脚踩百武神行,全身七彩光芒大作,行至六灭师太身前,负手而立,冷眼看去,六灭师太背后被李北殷入魔之际砍得血肉模糊,血染大地,体内三阳荟萃神劲时间已到,心弦崩到嗓子眼儿处,几乎濒死。段明心见一代峨眉掌门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一阵感叹,手中聚起的化极神雷凝在半空,不去不落。

澹台仪与贝碧青本回到峨眉后,六灭师太因两女都对魔教之人心存恻隐,被罚在后山佛殿中一同面壁,不足三月不准踏出后殿佛门。只是前殿轰击之声越演欲裂,她二人实在担心不下,便私自打开门窗向外看去。两女见六灭师太已然倒在血泊中,背后被长刀砍得血肉模糊,几乎濒死,仍强撑着身子张牙舞爪,被三番两次的屈辱所逼疯,当下大惊失色,一齐从佛殿中跑出。澹台仪见段明心已然举掌,一欲将六灭师太就地处死,当下什么都不在估计,脚踩太羲神行飘摇而去,一侧的贝碧青甚至都已追不上她身影。贝碧青瞧着澹台仪身上除了滚滚烈阳,还有斑斑圣洁柔和真气,心头一惊,心道:“峨眉派何时有过这等柔和功法?小师妹是从哪里学来。”

段明心立在原地举掌不定,眉头紧皱,四周无人敢上前阻挠,唯恐逼急了段明心,一怒之下真举掌把一代峨眉掌门就此打死。六灭师太躺在地上脑中仍被三阳邪火所困,断续骂道:“老魔头!你去死!”说罢倾尽最后一丝真气,举起一道绵软无比的太羲神剑掌,打向段明心。

段明心见这尼姑死性不改,恼怒无比,正欲举掌将太羲神剑掌化去,忽然从后殿中飞出一道天门圣光,飘摇而来,若太阴仙子,若晓露水仙,冲到六灭师太身前,半跪在地,将其护在身下,哭喊道:“段前辈!不要杀我师父!不要……”

澹台仪拦截的急,背后正正接下一道太羲神剑掌,琼眉紧皱,玉眼轻闭,噗的一声将一口鲜血吐出,痛楚不已,身子因神剑掌聚起万重烈风,在风中飘摇,却一丝都不肯后退。李北殷、六冥师太、齐宫枢等人看得心胆欲裂,漫天的惊叫声哭喊声凝结定格,峨眉金顶上的落雪被烈风吹拂,大雪纷飞,无尽的悲怆在天地间漫延。段明心一只神雷手一阵迟滞,旋即愤恨的叹了口气,骂道:“这老尼姑已经疯了!她认不得人,是非不分,在江湖上结党营私,窝藏败类。她都想杀你这徒儿!留着她何用?!”

六灭师太一掌打在澹台仪背上,当即被其体内氤氲圣光冲入心田,化解三阳邪火,一双愤恨阳目忽的清明不少,难以置信的举起自己一只玉手,喊道:“老魔头!我如何不认得爱徒!我哪里要杀她!我只待她是亲生女,你血口喷人!”澹台仪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地上,泪水凝结成冰,望向段明心低语道:“如果今天真的还要死人,求你杀我吧,让我代师傅死,算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李北殷在远端听得心神巨颤,正要起身去阻,忽然从怀里传来一阵柔弱之声,低语道:“你的澹台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呢………”李北殷忙低下头,尚方含丹已然睁开双目,靠在他肩上虚弱无比,正看向远端。李北殷与令狐小妹欣喜若狂,李北殷低头喜道:“你醒了,我还以为………”说着他想起方才一幕幕,当真以为她才跟了自己不到十天,就这般离去,一时间愧疚与酸楚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就忍不住眼眶蕴泪。尚方含丹看着他身上的伤,眼中热泪,却娇柔笑起,抿嘴偷乐。李北殷眉头一拧,低声道:“你我都差点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尚方含丹轻轻咬着唇,淡淡笑道:“打死你个小淫贼。”李北殷叹了口气,埋怨道:“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还能笑得出来,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了。”旋即他将尚方含丹身子扶坐起来,一齐看向远端。段明心最后一掌终究是没打下去,仰天长啸,环顾四周,最后负手离去,走向李北殷几人而来。澹台仪见段明心终是有情义之人,他已离去,便忙将已然昏迷的六灭师太背起,娇柔的身子背起师太,顶着漫天烈风大雪,一步步艰难前行。

贝碧青脚踩神行,姗姗来迟,看着四周到处是血肉横飞,场中之人除齐宫枢在一侧瘫坐叹息,无一人保全。整座峨眉金顶被笼罩在一片压抑当中,当即哀叹连连,低声道:“这世世代代的恩怨,何处是个了结。”

她又看到澹台仪嘴角上鲜血横流,惊道:“师妹,怎么一小会儿功夫你就………”澹台仪摇摇头,柔声道:“快去寻掌教师傅他们,掌门伤的很重,不能再耽搁了。”贝碧青点点头,满目忧思,随着澹台仪一齐护着师太,走向**殿前。

李北殷看着澹台仪柔弱的身子背起师太,当即心头一震,心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能背的动师太。想不到几个月后的相逢,就是这么匆匆一瞬。好在是没让她看到我入魔时的样子,只怕会吓坏了她。”尚方含丹在他身侧看到眼睛都要蹦出来,当即凝眉,冲着他一块伤处狠狠一掐,渗出血来,疼的李北殷龇牙咧嘴,痛道:“你这刚醒,又吃的什么醋啊,疼!”

尚方含丹哼了一声,靠在令狐小妹身上,冷笑道:“你都承认,我是在吃醋了,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李北殷一阵语塞,低头不语,心道:“每每与师太见面,都是这般你死我活,澹台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我虽常常想见见她,却又觉得不见得好。我们二人之间夹着的东西太多,注定是难以说清。”

段明心从远端走来,将李北殷拎起,骂道:“都说了多少次!神哭麒麟功的武功不能乱用!你找死不是!”李北殷悻悻的吞了口唾沫,说道:“师傅教训的是,徒儿认错。”段明心负手骂道:“勇于认错,坚决不改是吧?!”尚方含丹靠在令狐小妹怀里,都是相视一笑,她们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各派掌门听得,要他们都消消气。

段明心看了看不远处的文卿真人,骂道:“你折断了真人两根手指头,还不快去赔礼。”李北殷猛地一抬头,惊道:“我哪有这个本事,能折真人手指头?!”段明心见李北殷又将入魔之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站在原地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一脚踹在李北殷屁股上,喝道:“滚过去!!”李北殷不气不恼,只是心里奇到了极点,文卿真人贵为当世道教四大真人,武功之高可排进世间前五,哪里有人能有本事,折了他的手指头。

他想到自己入魔之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忍不住心惊道:“师傅怕是说的不错,我确是一旦入魔,便什么都记不得了。无论如何与文卿真人交过手确是有心印象。他老人家虽比太师傅要小些,但却是同辈论交,无论如何我与真人动手,都是太不敬了。”

想罢他托着半残的身子走了过去,见文卿真人右手中指、食指绵软无力,筋骨盘错,当即一惊,赶忙向前奔去。一众天山、峨眉弟子纷纷拔剑相向,将李北殷围在剑阵当中,怒骂道:“冷血魔徒!不知羞耻!快滚!”

李北殷立在原地一阵叹气,不知所措,当即半跪在地,抬起左手太羲神剑掌,直欲将自己右手食指、中指拍的断成几截,算是还了断指之仇。一侧齐宫枢看得心惊,连忙脚踩神行,将身前一众天山弟子拍翻在地,更将李北殷手中神剑掌化去,把他拉起身来,凝眉叹道:“北殷,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你自断两指,也换不回文卿真人两指健全,这又何苦呢。”文卿真人双目失明,眼睛看不到李北殷发生了何事,顺着音波杵着神霄剑,排开一众天山弟子,向殿前走来。

他闭着眼睛摸向李北殷,却是摸不到他的脸,李北殷见他目盲,忙将脸凑了上去,歉声道:“文卿真人,我练功走火,伤了真人,还请您责罚………”文卿真人笑了笑,摸着李北殷的五官,说道:“和你爹像的很,武功也比爹凶的很。”

李北殷看向他持剑的右手,两根手指显然碎裂成渣,有听着他提起他父亲,似是故交。当即愧疚难当,四下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文卿真人听着他摇头叹气,笑道:“没事没事,不过两根手指而已,老瞎子都眼黑了二十年了,再断两根手指也无妨,倒是你的武功,一言难尽呐……虽然你心性纯良能一直有所克制,尽量不动手杀人,但这武功毕竟邪性太重,你尚无当年段明发的深厚功底,还是少用的好。”

李北殷见真人以德报怨,当下鼻头一酸,眼眶湿红,低声道:“真人,你与太师傅平辈论交,我却这般不识大体入了魔障。您放心,我马上便启程前往大食国了。一把哪哒精髓露找回来,先给五师叔和真人治伤,这是我欠下的债,不能不还。”文卿真人幽幽叹道:“是啊,人欠下的债,哪里有不还的道理………只是你比老瞎子要幸运的多,起码你的债主还活着,终有一日能把债还清了。可老瞎子却还不了了,她死了……”

李北殷心知他说的必定是当年错杀的官扶瓴,心道还是安慰真人的好,旋即在他耳边一阵耳语。文卿真人闻言微微一怔,当下身子一阵颤抖,一双失明目中淌出泪来,颤声道:“李教主,多谢你,让无双剑二十年后,终于回到主人手上。如此大恩,老瞎子再断两根手指也无妨。”李北殷忙道:“哪里是什么大恩,我也只是成人之美罢了……倒是无双剑是天山至宝,我自作主张,还怕真人会不满。”

文卿真人摇了摇头,举起袖子把盲眼处的老泪擦干,喜道:“哪里会有不满,它若是在我手中,反倒是老瞎子会畏首畏尾,不敢再………”李北殷见文卿真人对官扶瓴之事二十年了仍不能忘怀,一阵叹息。文卿真人擦泪喘息一阵,叹道:“就不能提这件事,在大家伙面前丢了脸………”

文卿真人微微正色,将李北殷与齐宫枢拉倒一侧,低语道:“李教主,其实北宗与天山都无称至尊之心。北宗你总是信得过,齐掌教和沈真人都不是争名逐利之人,只是师太她有恩在先………唉,老瞎子瞎了就瞎了,没什么大不了,但天山派位居回疆,百余年前大战曾致使回疆沦为外族人之手,为数不多的汉人都聚在天山,仍以中原门派自居。前些年武宗与回鹘作战大获全胜,回疆一带重归中土,却落入了贵教回疆分坛之手。此番称尊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来,师太定会拿‘天山自居中土门派,不识抬举,怕是生了归附魔教之心’来要挟,这其中的因素很复杂,还请李教主见谅。”

齐宫枢长袖一甩,冷哼道:“师太实在是……唉,她和少林和尚们都是佛门出家人,按理说该静归守心才对,也不只是为何这般急切着称尊。北殷,你也是知道的,屠龙之际,师太将一双龙爪送于北宗,这是有恩在先;其次是你二师伯,你也知道,掌教不敢从中不为,免得伤了你二师伯的心………”

李北殷叹气道:“两位放心,这些事北殷都明白得很。两位恩情似海,以德报怨,北殷只有感激。”旋即他伸出手去,拎起齐宫枢腰间的两仪剑,叹道:“太师傅的两仪剑,真是太久没见到这把剑,我想太师傅的很………太师傅把这把剑交给齐掌教,统领北宗,自然是放心掌教为人,北宗与麒麟教一样,都在各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大师伯的苦衷,我明白得很………”旋即他心道:“麒麟教的教义向来是驱逐蕃人外族,维护中土国土。若是按方才文卿真人所言,朝廷与回鹘开战,收回国土,却被回疆分坛之人占据,算不算从中谋取国利?本教被称为魔教,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又心道:“李北殷,你可是本教教主啊,怎么这般猜忌兄弟?再说了,你身份本来就是反贼。”

正当他一阵失神之时,一名峨嵋女弟子腰挎长剑,走了过来,冷冷说道:“李教主,本派掌教请你过去一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