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海滨城是这个城市的普通人都梦寐以求进去一次的地方，那里的繁华和偌大就像都市传说一般在市井间传开，愈发使得它受到富豪和权人的喜爱。

直到去年，富豪贾文煊用150亿美元买下了那块朵颐之地，从此它便成了贾文煊的囊中之物，只有受到他邀请的人才能进出此处。

刚被收购的那一小段时间内，总是有一些不甘海滨城为一人所有的人偷偷溜进去，并在里面搞了很多破坏。为此，贾文煊不惜重金购进了一批边界防御系统，并在海滨城外围筑起了高墙，配备了足够量的保镖在边界一带巡逻，海滨城彻底成为了一个围城，再也没有人能溜进那里。

今夜的海滨城格外的热闹，太阳刚落山，就绽放了几次烟花，宴会还没正式开始，所以最热闹的地方是鼓楼的赌场。

吴言穿着白色西装，里面搭配着玫红色衬衫，胸前的口袋插着一朵红玫瑰。这是他替代的那个人的喜好，这一次他更加地谨慎，用更隐蔽的方式窃夺了那个人的身份。他靠在墙角托着一杯鸡尾酒，仔细观察着周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没有人眼神在留意他，他才确定这一次并没有露陷。

按照孙有为所说，他所替代的那个人是第一次参加这个组织的拍卖，所以并没有和这里的其他人有太多交集，这也更加有利于吴言隐藏身份。当然他并不单单这么草率的进来，他将那个人的喜好，习惯动作，口气，等等一切都熟悉了一遍，为了万无一失，吴言想彻彻底底地模仿那个人，所以在容颜上也做了一番伪装，好在那个人无论年龄还是五官和自己都比较相似，而且这里的每个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自己也有当过高级间谍警，普通人眼里，他已然成为那个人。

离午夜的到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吴言觉得这个期间一定要饰演得万无一失。以那个人的性情最喜欢的就是美女和赌博，于是吴言在卫生间理了理妆容，然后站在镜子前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自己代入角色。

赌场里热情高涨，金色的吊灯辐射的光芒使得一切都显得奢侈又不真实，金钱在这其间不痛不痒地流动着，每个赌桌都有几个陪赌女郎，但和外界的不一样，这些女郎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开叉旗袍的她们显然有些生涩，但总有猥琐的目光不断向她们投来。

吴言很反感，但又不得不和他们融为一体，轻轻挑逗了一位女郎后便坐上了一个赌桌，加入了这场赌博。

随着再一次的烟花绽放，宴会终于开始了，鼓楼顶部的钟声洪亮地响起来，紧接着舞会的背景音乐款款到来。

宴会的气氛很足，但那面具托着的脸似乎没有什么喜色，这种宴会对他们来说早就腻了，之所以勉强在这里进行简单的社交，不过是为了午夜的交易，只有那个，才能激荡起他们渴望又丑陋的内心。

趁着舞会进行期间，吴言抽身逃离了现场，他觉得有必要在午夜前了解一下这里的布局。

他托着一杯鸡尾酒，假装漫不经心地在广场上踱步，他庆幸有面具的遮挡，使得他此刻的肆意偷窥并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广场周围有一队保镖正在以队列的形式整齐划一地走着，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加上高大的个子，并且手上还持着手枪，让人望而生惧。这只是其中一队，而整个海滨城至少有二十队这样的保镖。

广场喷泉上耸立着一座怪异扭曲的雕像，它向一坨被随意捏出形状的煤炭，然后又被人随意的拍在喷泉座上，只不过它高得吓人，至少有三层楼高。吴言记得以前这里矗立的是一个女神像，也不知道贾文煊是哪种变态，换成了这种完全不在审美范围里的东西。

鼓楼有五层，一楼是舞会现场，二三楼是赌场，四楼是图书馆，五楼是博物馆，说是博物馆，里面的都是贾文煊自己收藏的让人无法理解的稀奇之物，其中最多的是小孩的头盖骨，上面用马克笔标注了一些代号。

除了鼓楼，海滨城还有两个建筑，吴言记得以前的话一个是海族馆，另一个是酒店。但此刻两栋楼的构造使他明白已经不是当时的布局了，两栋楼的大门都关着，门口各由两个保镖看守着。吴言只能确定的是，午夜的拍卖会一定在那两栋之间。

除了这三栋建筑，就只剩毫无遮拦的广场，虽然它大得出奇，但只要置身三栋楼的任意一个窗口，都能将它一览无余。

吴言突然有些担心浅羽，这样的一个地方他要怎么进来，难道和自己一样是伪装身份进来的？难道他现在也在这些人群之中？

吴言迫不及待午夜的到来，又有些害怕它的到来。他回到舞会现场，用目光搜寻着来往的人群，他侥幸地认为也许能从这些人中找到浅羽的身影，不过显然他没有如愿。他悻悻地坐了下来，无趣地晃着酒杯。

一个穿着赤红色晚礼服的女人朝他走了过来，她踩着红色高跟鞋，扭动曲线完美的腰部，朝他伸出白皙的手“可以和我跳一支吗？”

吴言瞥了一眼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腕处有很多割痕，但女人并没有掩饰它们的意思，将它们赤裸裸地展现给众人，似乎这里的人都是她的知己，是不会背叛她，甚至与她感同身受的一伙人。

吴言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只想静静地坐着，但他此刻不得不接受这个邀约，而且要表现出一定的猥琐姿态。他握住了女人的手，在起身之际将女人拉入自己的怀中，坏坏地笑了一声。

“你这次想买什么样的小孩？”女人和吴言共舞着，吴言将她拉入怀中之际，她凑近吴言的耳际用令人发怵的语气说道。

“啊？”吴言没想到女人会突然问这样的话题，有些猝不及防，只能假装没听清，女人便又问了一次。

吴言飞快地在心里分析了一下自己假扮的人，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当然是足够独特的玩具。”

女人冷哼了一声，但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实际上她并不在意吴言的回答，她又凑到他耳边“我想买一个英俊的小男孩，然后让他和我一起自杀，我们先铺好一片花海，花海上放一个两人大的相框，我穿上婚纱，他头顶带上一个花环，我们相拥躺在相框里，然后互相割断对方的动脉，然后静静地在那里永眠。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浪漫的故事？”女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计划。

吴言眼角抽了一下，好在面具藏住了他有些惊慌的表情，他装作镇定地说“是一个浪漫的场景呢，真亏你想得到。”说话之际，他又用食指勾了一下女人的下巴。

“我曾经最喜欢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可是你们太肮脏了，我身上填充进去的不过是你们随意发泄的情欲而已，没有一个向我投入过一丝真情，我想这一次，不如让一个纯白无暇的葬品跟我永远在一起。”女人舞动的身躯此刻愈发像一具白白骨，毫无生气，并且渴望着一场浪漫的死亡。

吴言想着她手上密密麻麻的割痕，觉得此刻面具下的她眼神一定是空洞的，他想不出她到底是被什么样的男人逼向了绝望，而且要以牺牲无辜的生命作为代价。他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些被随意处置的小孩之一，不禁有些恼火，好像身体的记忆在为那些小孩控诉，他放开了女人的手，假装不舒服地说了句“我想去趟洗手间。”

来到这里后，那些深埋在吴言内心的记忆突然又无比清晰起来，那些他不愿自己经历过的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事，此刻都像突然找来的债主，朝着他猛揍，把他打回拍卖会场，把他打成小时候的样子，在聚光灯下，那个被无数双眼睛盯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