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黄色灯光熏陶的小餐馆里，奇形怪状的乐器拉出悠扬的曲调，一个个不是人的生物进进出出，八爪鱼服务员们忙得不可开交。
李子鸣望着眼前这盘刚刚端上来的炒饭，以及对面那位用手抓起他小食拼盘里一根薯条的詹旭，脸色有些窘迫。
“吃呀。”詹旭把薯条送进嘴里，随后舔了舔手指，大大方方地把瓷碗向李子鸣的面前推了推，“不要客气。”
客气。李子鸣一听到这个词，脸色更加古怪，无奈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膛和大脑，只好拿起勺子开始一点一点的舀着自己的炒饭。
“您的长寿面，请慢用。”
八爪鱼服务员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伸出两只长长的触须，极其温柔地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了詹旭的面前。
待它一扭一扭的离开之后，詹旭夹起一筷子面条，头也不抬地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香味？”
嘴巴里被塞满了炒饭，李子鸣鼓着腮帮子闻了闻，的确有一股奇异的芬芳，“是挺香的。”
詹旭一边咀嚼着面条一边朝地上努了努嘴，李子鸣面带迟疑地看过去，在刚刚八爪鱼服务员走过的路线上有着一条不太明显的水痕。
“这是什么？”李子鸣问道。
“八爪鱼分泌的粘液，清香宜人。”
李子鸣咽了口唾沫，勺子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说，很多餐馆、旅店什么的，都喜欢招收八爪鱼当他们的服务生，一边干活一边拖地，还能净化室内空气，带来芬芳的气味。”詹旭又夹起一片上校鸡块，在李子鸣幽怨的眼神中往嘴里送，“你再看看你，啥也办不成，还拖后腿，真得跟人家好好学学。”
哈？
什么意思？
怎么就扯到我头上了？
哲学三问瞬间填满了李子鸣的脑壳，他也顾不上吃饭了，轻声问道：“这次任务我又搞砸了？”
“那倒没有。”詹旭摇了摇头，“头儿跟我说了，客户给你的评价是五星，但是实际上算你四星，至于那一颗星怎么扣掉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李子鸣脸色一僵，他当然知道那颗星是怎么扣掉的，初来地球因为某种愚蠢的行为而耽误了很多时间，如果再给他一次星际旅行的机会，他会拍着胸部保证一定不会出错了。
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继续聊下去的话，基本上又会变成前辈批评大会了，李子鸣赶忙转移话题：“詹老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
“你每到一颗新的星球上，公民系统都会自动帮你检测大气成分以及星球居民的文明程度吗？”
“不会。”詹旭头也不抬“这都是手动设定的。”
李子鸣一愣，但是看着詹旭的样子也不像是骗人，他继续问道：“公明系统会给你导航吗？”
“不会。”对方仍旧这么说，“这也是手动的，你问这些搞什么，现在这个版本没有多少东西是自动的。”
李子鸣抠了抠脑壳，对于詹旭给出的回答，他心中大概有了一些想法，再加上之前赵四海对他说过的一番话，他隐隐有了一个算是成型的猜想——
“另一个我”与公民系统无关，是独立出来的一套新模式。
这些东西目前当然不能和詹旭明说，于是李子鸣又换了个话题：“詹老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放。”
“售后回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客户的系统信息啊，这样很麻烦的。”李子鸣顿了顿，“还有，我总感觉系统发布的任务很任性啊，像是有人在干涉一样。”
“吸溜”地吸掉最后一筷子面条，詹旭擦了擦嘴巴，“嗯，你说得对，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系统的宿主，又有多少人能被系统制造商雇佣来进行手动干涉，钱你出啊！”
说完这句话，詹旭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他那件皮夹克：“我的航班在三天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跟你同行。”脸上的笑容让李子鸣觉得瘆得慌。
詹旭走后，这张小桌子就留了他一个人，眼前的炒饭还剩有许多，只不过小食拼盘里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了。
“先生您好。”
被詹旭拿来和李子鸣作比较的八爪鱼服务员走了过来，“刚刚与您一同进餐的那位先生说他是您的朋友，他的账单由您支付。”
说着说着，它的口器缓缓张开，露出一圈一圈的锋利牙齿，像是在示威。
李子鸣看着正在缓缓关闭的餐厅木门，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账怎么会记到我头上？”
“本店的规矩，一张桌子只要能有一个人付钱就够了。”
“靠!”
……
带着恶狠狠的眼神，李子鸣从那家小餐馆回到了旅店，一路上不断咒骂詹旭，顺带也对天花板发誓不再去那家饭店吃饭了。
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李子鸣一个飞扑陷进了自己柔软的床铺，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个味道……”他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感觉和八爪鱼分泌的粘液味道差不多。”
突然的，他猛然起身，从床上下来，拉开门冲了出去，过程中甚至一头撞到了门框，让他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捂着被撞疼的地方，急匆匆地来到了一楼大厅，找到熊人族经理询问：“熊哥，麻烦问一下，你们这洗衣房在什么地方？”
熊哥？
这倒是个新奇的称呼，熊人族经理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抠了抠巨大的头颅，说道：“三楼，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左手边那一间就是。如果先生您需要洗衣服的话，打个电话通知我们一声……”
“喂，先生，您别跑这么快……”李子鸣话都没听完撒开腿就跑远了，引来熊人族经理一阵无奈，“年轻人做事就是这么急急忙忙的，哎，得亏你是顾客，不然的话，按我的脾气，粑粑都给你揍出来。”
……
李子鸣蹬蹬蹬蹬一路小跑，以他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三楼，熊人族经理所说的那个房间面前。
气喘吁吁的他抬起头看了看门牌上写着的“洗衣间”，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个地方没错了。
“吱呀~”一声他把门推开，迎面看过去就是一排沙发，只见詹旭身穿一件白色的长款浴袍坐在沙发上，手指凭空虚点着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绿色皮肤的矮人，一位脸上长着章鱼的不明种族生物y一同坐在长沙发上。
“哟，怎么了？”
李子鸣对詹旭的话充耳不闻，一把掀起隔间的蓝色布帘，走到了隔壁的房间，眼前出现的景象几斤让他崩溃——
一只只八爪鱼整整齐齐地坐在工位里，有的嘴里咀嚼着衣服，有的嘴里咀嚼着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
看到李子鸣突然间闯进来，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没去管他，继续开始工作。
“先生，您要是想，洗衣服的话，在外面等就好了，我们会给你准备浴袍的……”其中一只八爪鱼用触须把嘴里的牛仔裤抽了出来，向李子鸣说道。
那条牛仔裤就像是在粘液里浸泡了三天三夜一般，很是粘稠。
李子鸣摇了摇头，强行把到了喉头的胃液咽了下去，向它挥了挥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莫名其妙。”
离开之前，他还得到了詹旭的一句评价。
走在回房间的走廊上，李子鸣一想到今晚要睡的床，再想起刚刚所碰见的场景，他就有些懊恼。
“今晚该怎么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