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热风吹过荒凉的黑牙街。
坐落于四川白木市,作为城市最偏僻的一条街道,人烟稀少,几乎与世隔绝。地面坑坑洼洼,布满裂纹,上世纪风格的老式砖房和经常关门闭户的店铺随处可见。
大街某处延伸出一条小巷,阴暗潮湿,狭窄到容不下汽车通过。
垃圾散落在两旁,老鼠蟑螂在其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臭味,在闷热的夏天尤其强烈。
小巷尽头,另一条街边,立着一扇欧式玫瑰木门。
阳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投射在腐烂木地板上。
破旧卧室里,老式电扇陈放在角落成了摆设,一张单人床紧贴着墙壁,地上衣物随处散落。
单人床嘎吱作响,床上正躺着一名上身赤裸,面目英俊的青年。他睡得很安详,好像并没有受燥热天气影响。
咚咚咚!
客厅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言炎安静的睡脸上浮起一丝厌烦。
无视它,无视……
趁着睡意尚存,他不断暗示自己,希望别在动静结束前清醒过来。
计划还是失败了,敲门声很快变成砸门声,伴随门后传来的大声嘟哝。
这下真没法睡下去了……
“靠!”
言炎翻身滚到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穿好衣服,像丧尸一样站起身子,挠着头发向洗手间走去。
由于全程闭着眼睛,他看起来更像在梦游。
你继续砸吧,我慢慢来。
将铁壶灌满水,放在灶台上,抽出牙刷在嘴里乱捅一通,用手背抹去嘴角泡沫,捧起一摊水拍在脸上。
下巴和流海尖还挂着水珠,言炎这才走向玄关,为那名等候多时的来客开了门。
木门之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着格子短袖开衫,牛仔七分裤配凉鞋。
“早啊,金里昂……”
无论念多少次,这名字都很拗口。且不说金姓,名里昂是怎么回事?美国人吗?还是意大利人?
不过,起床气还在,只有将对方全名一字一字咬清楚才能发泄不满。
言炎打量着门外的来客。
30岁出头,乌黑卷发和小麦色皮肤,轮廓分明的脸上贴满络腮胡渣。
这个看起来不怒自威的男人,就是白木市灵察部的刑侦队总队长。当然那是官方称呼,通俗点讲,就是警察。
“又让客人等这么久。”
不询问意见,金里昂直接踏入玄关,与睡眼朦胧的言炎擦肩而过。
“下次你直接把门踹开吧,别打扰我睡觉。”
“恩?大半夜去工作了?”
“是啊。”言炎打了个哈欠。
谈话间,两人已经面对面坐在客厅里的一张小圆木桌上。
要说客厅,其实只比卧室大了一点,布置更是简陋,除这张桌子外,就只有一台小寸电视机了。
“你什么时候才肯装个空调哎?”金里昂手作扇状,在脸边挥动着。能注意到他脸颊上滑下的一行汗迹。
“我不需要那玩意儿。”
言炎露出笑脸,讽刺对方的叫苦。
这家住所同时也是办公事务所,言炎负责在这里有偿接受各种私人委托——不稳定,随人品的工作。
重到打打杀杀,轻到家务琐事,只要价钱谈拢,情况合理,言炎就会接受委托。
不过在这偏僻的地方,加上连店面招牌都没有,言炎很难接到外人委托,收入还是得靠熟人,比如金里昂。
“你说你啊,又弄出那么大动静。”
金里昂翻弄几下手机后,将其递给言炎。
“哦?”
屏幕上,是一张建筑废墟的照片,配文写着:烂尾楼深夜突然倒塌,豆腐渣工程令人堪忧。
“呃……这么惨啊,质量确实令人堪忧。”
言炎没有看金里昂,直接将手机放回对方身前。
“别想逃避责任啊。甲蜥尸体也不处理。”
见言炎还不承认,金里昂又从兜里抽出一张照片扔给他。
身影虽然模糊不清,但从体型上可以看出这就是昨晚那只蜥蜴怪物。
“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还搞得这么高调。”
“喂!我哪知道它这么能跑。你知道我多难受吗?一条街上蹲了四天才逮到它!耐心都快没了。”言炎立起手掌制止金里昂发言。
“况且你不是每次都能帮我处理好吗?我那是相信你。”
“少来。你知道每次我给你善后有多麻烦吗?自己这次小心点。”
“这次?哈哈!又有什么事找我?”
听到又能赚钱,言炎撑起身子,如饥似渴地盯着金里昂,差点一口亲上去。
本来委托就少,入不敷出的经济压力造就了言炎见钱眼开的个性。
“先看看这个。”
金里昂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信封压在桌上,推向言炎。
拆开信封,安静的事务所内响起窸窣声,言炎从里面抽出三张照片。
“嗯?”
最顶层那张上,是一块躺在铁盘里的“手镯”,通体散发黑色金属光泽,顶端镶嵌着一颗豌豆大小的透明晶体,在灯光照射下格外耀眼。
应该是在化验室拍的,药味好重啊。
言炎嗅了嗅那张照片,刺鼻的气味让他皱紧眉头。
“怎么?把蜥蜴解剖了?”
“挺明事嘛,这是从甲蜥脊椎上取下来的。金属环是人界材料,没什么大碍,关键是晶体含超标灵气。”
“脊椎?那就是控制神经的玩意儿咯?”
“说得没错,你昨天杀的那只其实是受人控制了,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金属环。”
“所以我错杀无辜了吗?”言炎扇着照片,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那么控制甲蜥干嘛?甲蜥皮包皮鞋?”
“袭击人是它自己的意愿,那时候已经脱离控制了。问题在于金属环是人界科技。如果人类可以控制灵兽,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嗯,他可能只是想养个宠物吧。”金里昂越正经,言炎就越想搞怪。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事已经引起上面注意,但我想如果等那帮老乌龟批准下来。事情早就严重了。”
金里昂越说越气,本该是他的工作,但碍于各种限制,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言炎身上。
“这倒没什么问题哦,只要有钱。”言炎流氓似地勾着食指。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言炎从来都是先做事再收费,而且费用一般由雇主决定。比起酬金,他更喜欢助人。
“我有哪次赊过账吗?”金里昂一把挥开言炎的手。
嘶——
灶台传来水烧开的声音,言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照片扔在桌上,起身朝卧室走去。
“现在喝么?”言炎提出水壶,将开水倒入纸杯,水蒸汽顿时弥漫空中,让空气更加闷热。
“除了你,谁还敢喝这么烫的水?”金里昂看着言炎拿起纸杯,仰头饮尽,“真羡慕你的灵体啊,不怕热不怕烫的。”
如金里昂所说,言炎天生就能承受2000℃的高温。有了这种体质,就算是夏天也能凉爽度过,喝再烫的水也不过是凉白开。
“行了,谈正事吧。”
将空纸杯放回桌上,言炎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