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里昂环抱双臂坐在汽车后座，闭目养神。

距任务开始还有十分钟，当前已经在白木市多处发现了将要拦截的载货卡车。

拦货车？难道是走私案？也不至于动这么大排场吧……

金里昂缓缓睁开一只眼睛，他现在乘坐的是灵械组自主研发的混合能源汽车。

结合了灵气与电能两种动力，外观上与普通汽车无差，性能却堪比超跑。

虽然窗外的景象在飞速后退，金里昂却感觉不到任何颠簸，仿佛车辆并没有移动，仍停留在原地。

真是大手笔，尽派些先进设备。他将目光移向身旁左侧的队员。

头部以下全副武装，看起来就像把一颗人头安插在机器身躯上，宛如披着科幻电影中的纳米装甲。

到底是相信我的能力，还是我没那个资格穿？

金里昂低头，打量自己的一身简陋防弹衣，下装还是早上去找言炎时穿的布制七分裤，腿部的防护措施也只是两个合金护膝。

本来觉得没什么，经你们这一渲染，感觉今天我就要当场殉职啊。灵械组配新能源警车和次世代铠甲，就为拦几辆货车？你们怕是要去打外星人吧？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金里昂不擅长沉默，主动找刚才那名队员搭话。

那人看上去很年轻。脑袋偏小，五官端正。留着干练的淡金短发，瞳孔却是纯度较高的黑色。

“叫我麦克就行，今年26。我听说过您，金队长。”队员微笑，吐字清晰地回答。

“是吗？那真是荣幸。”金里昂似乎在刻意回避话题。

“第一次执行任务？”

他实在想不出派遣高级队员拦截货车的理由，只能把目的归咎于新兵训练。

“不，我有23次实战经历。今天参加行动的其他队员也都是灵械组的精英成员。”

所以你们就是去打外星人的吧。我可以弃权吗？

“那干嘛要我跟你们合作呢？”金里昂继续问。

“上头的意思，估计也是认可了金队长的能力。”

“那可真是荣幸。”金里昂在心里暗骂斯科特后，移开与麦克的视线，将注意力转向窗外。

“d2小组汇报，发现目标！”

驾驶座突然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虽然隔着偏光挡板难以看清对象，金里昂能听出来那是灵界的语言。

由三辆混合能源汽车组成的队列已经驶入高速公路，逐渐追上前方不远处，一辆高约3米，外表崭新的载货卡车。

要打外星人咯……

金里昂拔出手枪，突然听闻身旁响起复杂的机械声，转过头便看见麦克手握通体黝黑，形似乾坤圈的环状物。

开口处向外延伸两道螺旋尖锥，随着开关启动，从其顶部沿圆环淌出几条泛着淡淡蓝光的纹路，形成如同电路板般的复杂走线图。

嗯，好像比我炫酷。

对比仿佛来自两个时代武器的强烈反差，金里昂挑起一边眉毛，抿嘴默默打开了手枪保险栓。

今天是工作日，高速路上车辆稀少，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行动压力。

阳光烘烤路面，反射刺眼金光。高温快把沥青融化了，热浪令地平线扭曲起来。

“d3小组断后，我们先上去。”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刚说完，金里昂便透过窗户看见货车正朝自己靠近——仍旧没有颠簸感。

很快，车子与大货车驾驶座齐平。由于车窗贴了反光膜，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副驾驶的队员只好打开警灯，拿起扩音话筒。

“交通检查，川f61002c，请在前方应急车道……”

话音未落，右侧货车突然变道，朝这边撞来，驾驶座上的队员及时做出反应，刹车退到后方。

货车紧贴护栏摩擦出金属火花，调整方向后继续加速行驶，试图甩开灵械组的车队。

“总算有点坐车的感觉了。”急刹惯性让金里昂向前耸了一下，他迅速摇下车窗，探身射击。

砰！砰——！

干脆利落的两声枪响，前方货车的后视镜豁然炸裂。

“好枪法！”麦克称赞道。

“这下（他）就看不到我们了。追上去吧。”金里昂缩回车座说。

“帮大忙了！”齐洛紧握方向盘，换挡加油，依靠新能源汽车的强大性能再次追上目标。他特意选择驶向货车右侧。失去后视镜，那里成了真正的盲区。

待完全贴近后，科亚重新拿起扩音话筒喊道。

“最后警告！在前方应急道停车！”

听闻声音来源，货车又一次变道撞去。而这回它没有如愿以偿，本要倾斜的车头突然颤抖，像被某种东西狠狠拉住似地强行回到原位。

“警告无效，请求使用武力。”

d3小组的车辆来到货车左侧，从车身射出一道连接电磁吸盘的钢索，牵制住即将转弯的货车。副驾驶的队员戴着蓝牙耳机，拿出武器说。

“d1批准。”

后方跟上的车辆同样用吸盘击中货车尾部。

“d2批准。”科亚按下按钮，车身的前后门交界处顿时飞出钢索。

此时灵械组车队已经从左右及后方牵扯住货车，钢索以“t”字形将其牢牢固定在三者中央。

被彻底束缚后，货车副驾车窗终于被摇下，探出一支枪头朝金里昂所在的车扫射。

子弹打中车身，却只掀起几道金属火花。经特殊材料打造的车壳可以轻易挡下12.7口径的枪击。

“金队长放心！车子防弹。”麦克正经地说。

“我看见了……”金里昂摇下一半车窗探手盲射，将敌人逼回副驾座。

其他车可不防弹，在高速上打枪战……你们玩得也太大了。

“先解决有枪的，别误伤平民。”

虽然周围车辆稀少，但不是完全没有，金里昂以保护无辜为出发点提议道。

“有看清那把枪的型号吗？”麦克调整着手中的武器。

掠击环——那是它的名字，从顶端翻开一道二指宽大小的触摸屏，同样散发淡蓝色光芒。

“ak47。”金里昂听见窗外传来闷响，想必也是子弹再次撞击了车身。

正当他诧异麦克要干嘛时，只见对方迅速用食指在触摸屏上划过几道，隔着车窗将两根螺旋尖锥朝向从货车探出的枪头。

伴随频率极高的电磁声，掠夺环通体由淡蓝色变为犹如岩浆般的亮红。

“目标锁定。”

来自武器尾部的微型扬声器响起发音标准的帕塔灵语。

听闻提示音，麦克扣动了扳机，两根螺旋尖锥间隙顿时凝聚耀眼的光球，随后绽开。

当金里昂重新将视线移向货车时，ak47的枪头轰然破碎。

“这么玄乎吗？”

“灵气波共振原理，能针对性破坏上百种武器。”麦克像在炫耀地说。

“没空科普了。这帮人很难对付。”金里昂迅速装填好弹夹。

无论通过什么渠道，能搞到ak47的犯罪团伙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d2提议！打开车厢，从后面突击！”

科亚对话筒喊着，很快得到其他两队的答复。

“批准！”

“准备解除牵拉，用小型焊机，别伤到货物。”说完，再次按下身前操控板的按钮。

紧贴车厢的电磁吸盘开始变形，从圆盘侧边探出四根蜘蛛脚模样的金属支架，喷射高温青色火焰，烧灼车厢铁皮。

“切割完毕，解除牵拉。3、2、1。”

在车厢表面画出一道两人大小的弧线后，焊机所经之处还泛着火星。科亚一边指挥，一边按下回收键。

框！

巨响之后，钢索带动吸盘扯下摇摇欲坠的铁皮，与另一侧割开的洞口对应，将车厢横向打穿。

气压侵入其中，卷出数十张废纸。解除控制后，四辆车的间隙逐渐缩短。

“上去！”

知道失去拉扯后货车会再次变道撞车，科亚赶紧转过头，冲后座的两人喊到。

“金队长请在这里待命，接下来很危险。”

麦克拉动把手，车门并非通常那样沿轴转动，而是如电梯门般的向两旁张开，滑入门框。

股股暖流顿时吹了进来，狂风声盖过金里昂的回答。

“别太小看我哦，灵械组的小子。”

等麦克跃出汽车，翻身探入货车车厢，他也跟着来到车门前，双臂托住两侧门框，低头看了眼飞速后退的地面。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大地在高速移动下扭曲起来，连金里昂的动态视力都无法锁定其真容。

“果然年龄大了，干这么刺激的还得做做心理准备。”

麦克顺利进入车厢，随后遭到罪犯们的袭击。经验老道的他立刻调整平衡，借助惯性扫腿踢倒一名敌人，起身摆拳攻击另一个。

纵使被敌方包围，他依然能抓住微妙空隙反击，一招一式迅猛果断，几轮干脆利落的攻防便解决掉战斗。

用掠夺环敲晕最后的敌人，麦克收起武器，毫无防备地走向驾驶座。

此时身后一名罪犯从昏迷中苏醒，抄起地上的步枪瞄准了他。

“去死……”

罪犯正要扣下扳机，却看见麦克突然转过身，手里还捏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

可终结他的并非那道锋芒，而是“从天而降”的另一个人影。

双膝落向对方肩部，金里昂借此翻滚缓冲，总算安全进入车厢。

“防范身后啊小伙子。”他并没注意到麦克手上的武器。

“谢谢指导，受教了。”麦克微笑，偷偷收回了匕首。

他重新拿出掠夺环，将其贴在车厢壁上。输入指令后，螺旋尖锥泛起红光，化作焊机开始切割钢板。

画出一道窗形轮廓后，隔壁驾驶座的人似乎已等候多时，猛地用扳手推开钢板，砸向麦克。

赶在那之前，麦克侧身躲过偷袭，一只手锁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探入腰间准备掏枪。

“停车！”

他听见身旁气势汹汹的命令，语气中不带丝毫犹豫。等转过头，才发现金里昂已经透过窗洞，用枪抵住了司机的脑袋。

片刻后，货车在引领下停入应急车道，灵械组随后逮捕了车上的七名罪犯，缴获共五把ak47步枪。

金里昂坐在引擎盖上点燃香烟，缓缓吐出口烟雾。他目光平静，始终凝视着灵械组队员从货车里搬出的木箱子。

木箱的尺寸很大，估计能轻松装下一名成年男子。

他们在追的就是这个吗？金里昂又吸了口香烟。

“打开它。”科亚挂掉电话，扭头对木箱旁待命的队友们说。

听到指令，几名灵械组队员围住木箱，用伸缩撬棍顶开了盖子。

“没发现目标。”

一名队员失望地摇头。

“d123小队，嫌疑犯二号，未找到目标。”科亚扶着蓝牙耳机汇报情况，随后面色凝重，沉默许久后才继续开口，说话方式却不再是专业化的口吻。

“怎么可能，情报部居然会出错？”

“能让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声音响起，众人迅速为其让出一条道。科亚透过间隙看见金里昂从引擎盖上跳下，喷出口几乎遮住半边脸的浓烟雾。

“金队长……”麦克刚想说话，被科亚拉住了。

“反正也不是我们想要的，请吧。”说完，用拇指点了点木箱。

穿过几名灵械组队员，金里昂来到木箱前，目光下移看向其内部。

结果如他所料，在翻开几堆干杂草后，箱子底部填满了数十袋白色粉末，劣质塑料袋表面用掉漆的红字写着“干面粉”。

毒品？不对，他们要找的不是这个。

金里昂抹过木箱的开口边缘，感受到一丝滑腻的凉意，然后将手放到鼻前嗅了嗅。

胶水还没完全干掉，闻起来像某种工业粘合剂，是从什么厂里开出来的吗？盖子的厚度、颜色也和箱体有明显差异，应该是临时决定更换的……

……算了，与我无关。

“坏消息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恐怕已经被调包了。”金里昂站直身子，掐灭烟头。

“要真是这样，他们得提前知道拦截计划。”科亚一脸难以置信。

“灵械组作风向来严密谨慎，绝不会犯泄露情报这种错误……”

除非——

内部出了问题。

金里昂回忆起斯科特的话。

他们应该还没察觉吧。由我亲自来说也不见得会相信。你个老油条，到头来这事还是只有我一人知道。

他冲科亚摇了摇头：“也是，你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是我冒犯了。”

——

另一边，西区的汽车修理厂。

挂掉和灵察部的电话后，对方要求自己在相关人员赶到前看好现场。警方已经通过协商调回，案子由灵察部接管，不用担心会被逮捕的问题。

“虽然这么说，感觉我们血亏啊。还要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

言炎翘起椅子脚，把玩着不知从哪找到的螺丝刀。

“还好，金先生那边给的报酬挺高，算上机会成本也算我们盈利。”

石霖云给最后一名大汉绑好麻绳。

“呼！这下就不怕了。”他抹掉汗水，目光瞟了眼脚下盖着尸体的白布。

那是之前被同伴乱枪打死的敌人。当言炎等人尝试抢救时，他已经停止呼吸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死亡都看淡了。

石霖云捏着胸口，回忆当上雇佣兵以来的日子。他的双手并非真正被鲜血沾染，所以总觉得距这行还有很大隔阂。

但没有牺牲，就没有救赎。世间总在得到的同时有所失去。

石霖云一直在思考，关于自己为何会干这行，目的又是什么。

“喂，这个箱子有点奇怪！”

耐不住性子的言炎几乎把修理厂翻箱倒柜了个遍，随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一个上了锁的大铁皮箱。

……或许你是其中一个理由吧。

石霖云看着活蹦乱跳的言炎，露出复杂的笑容。

“你别乱翻了，全是灰。”童仪翎捂住口鼻，跟随言炎来到那个铁皮箱前。

箱子由合金材料制成，表面被均匀染成深绿色，边沿等间隔镶嵌五边形螺帽，看起来十分结实。让童仪翎留意的是箱子壁上，几处形似蜂巢的密集孔洞。

通风用的？这里面有什么？

她掂起挂在边沿的锁头，看上去并非太复杂的类别。

“把它打开吧。”言炎朝锁头伸出烧得通红的指尖。

“喂！”童仪翎还来不及阻止，脆弱的锁条便熔化断裂，锁头“哐当”掉落在地上。

箱门打开了，迎接两人的却是一股好闻的清香，温和又浓郁，令人感到安心。

香水？童仪翎首先反应过来，视线移向箱子下端。

“这下有意思了……”言炎挑起一只眉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皮箱底部，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三岁左右，面容姣好的女孩正安然躺在那里，双眼轻闭，嘴里还在呢喃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