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今天打扮得体，头发特地用摩丝定了型，全身着黑色正装，皮鞋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你好。”他托着公文包，礼貌地微微鞠躬。
“呃，好。”向来面对的都是金里昂“破门而入”，言炎难得遇见对自家大门这么客气的人。“你找这儿有啥事？”
“请问，她在吗？”张星见言炎没有回拒的意思，难以抑制激动地说。
“啊？”言炎始终保持门缝间隙不超过一人，只探出个脑袋回答。“他是谁？”
“那个女孩。”
回想起两人初次相遇的夜晚，张星突然露出幸福的笑容，看得言炎心里直发毛。“她在这里工作对吧？能让我见见她吗？买酒也行。”
说完，还特地掂了掂公文包，似乎里面装着很值钱的东西。
那是张星两周以来省吃俭用，靠着微薄工资存下的一笔钱。当他认为积蓄足以支付这次消费时，便迫不及待地来到黑牙街——最后一次见到女孩的地方。
凭这点钱想把她赎出来基本不可能了，但至少能让我俩先见个面，然后再和她约定，将来一定挣够钱救她出来……
“喂！大叔！”言炎使劲在目光呆滞的张星面前挥舞手掌，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不用再说了，是要先交押金再入场吧？两千？还是五千？”回过神后，张星用力扯了扯领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
“等等，不是你想的……”
“难道还要入会员吗？我不会说出去的，这里有封口费。”张星将手伸进公文包，一副要冲进玄关的样子。而很快阻挡他去路的，是几团炽热的光芒。
“你能不能冷静点。”
言炎七窍闪烁火花，两眼圆睁看起来宛如恶鬼雕像，吓得张星总算停下动作，闭嘴待在原地。
“你，你开个价吧！我不懂行情。”沉默片刻后，他谨慎开口道。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言炎翻了个白眼，拿张星一点办法也没有。
女孩？难道是指童仪翎？
还是说……他要找蕾拉？
疑问条件反射地映入脑海，言炎重新打量过张星，最终否定了这个观点。
也不对，他怎么可能知道蕾拉在这里？看样子多半是个被色气店面氛围吸引来的寂寞大叔吧。
换做平时，为了赚钱的言炎肯定会让立日变成女人模样陪酒。但现在局势紧张，问题缠身，没空再应付其他委托了。
“不好意思，这里没你说的什么女孩，而且今天店里暂停营业。再见。”言炎说完，赶紧拉动门把。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刻还能听见张星的恳求。
“求求你让我……”
砰——！
“呼……”
面对木门沉思片刻，直到隔壁不再传来动静，确认对方离开后，言炎才叹出口长气。
“谁啊？”金里昂单手搭着沙发，见言炎在门前半天也没动静，好奇地问。
“推销的。”言炎走回客厅，瘫坐在金里昂身旁，面朝蕾拉说：“现在怎么样？还想不起自己的事吗？”
“嗯。”蕾拉点头。
“这下难办了啊……”本想通过本人之口打探情报，金里昂挠着头发，陷入沉思。
“交给专门机构吧，我们不接待未成年人。”言炎环抱双臂，快失去耐心了。
“要不把她送到孤儿院……”童仪翎抚摸着蕾拉。
“不要！”
听到“孤儿院”三个字，蕾拉一把挣脱童仪翎，整个人向言炎靠去。
“我就要留在这儿！”
“嚯你还赖在这儿…！”立日想起身上前，但这次被石霖云及时拉住，架着双腋拖进了卧室。
“我会想办法处理，不麻烦你们了。”见这样下去也问不出所以然，金里昂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既然部里不安全，孤儿院也容易暴露，那就选个酒店之类的地方，先帮她找到住处再慢慢调查……
“不要！”蕾拉提高音量，突然挽住言炎的手臂，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你……”
“你在干嘛！”
不等言炎说话，童仪翎先叫出声来，吓得金里昂浑身一抖擞。
“抱歉……”意识到失态，她赶紧干咳了几下，回归沉默。
“……你喜欢这个哥哥？”
金里昂偷瞄着耳根微红的童仪翎，询问蕾拉。
“对啊。”说着，蕾拉的两只纤纤玉臂挽得更紧几分。“总觉得他有股亲切感。”
“你还有个妹妹？”童仪翎紧盯言炎，说话间带着审问的语气。
“你看我头上有耳朵吗？你听她自称过言蕾拉吗？”
言炎试图挣脱蕾拉，反而被对方越搂越紧。
看不出来挺大力啊！行！接受你的挑战！
一到拼力气环节，言炎便来了兴致，鼓足劲准备再次发力，却被金里昂拍肩制止。
“交给我吧，你不想赶紧清闲吗？”
解除炎之充能，言炎低头看了眼紧闭双眼，死缠自己不放的蕾拉，转而向金里昂递去“你自由发挥”的眼神。
点头示意后，金里昂俯下身子，在蕾拉耳旁轻声说：“可是这个哥哥马上要去上班了。他去哪里，你也要跟着去吗？”
“金队，你哄婴幼儿呢？”童仪翎没见过谁用这种语气和理由骗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没问题，我们那会儿这年纪就这么单纯。”金里昂悄悄嘀咕。
“真好奇你是怎么从‘那会儿’活到现在的。”言炎和童仪翎一唱一和，弄得金里昂不想再说话。
怎么可能会信……
“嗯。”
出人意料的是，蕾拉竟然缓缓抬起头，小声地回答。
“诱拐鬼才？”言炎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满脸自豪的金里昂。
“她绝对是故意的……”童仪翎下意识攥紧拳头，小声呢喃。
“那哥哥现在要跟叔叔去上班了。”金里昂说着，挺直腰杆，朝言炎使起眼神。
“走啦走啦！上班去咯！”言炎吊着蕾拉起身，故作兴奋道。
拙劣的演技……
虽然知道两人在打什么算盘，童仪翎还是倍感尴尬地捂着嘴走开了。
“翎姐姐再见！我们下班就回来！”三人走到玄关时，蕾拉仍搂着言炎，别过头对童仪翎露出童稚的笑脸。
“嗯嗯，注意安全。”调整好表情，童仪翎也挥手回以微笑。
关门声响起，事务所内顿时陷入沉寂。石霖云见情况，拖着立日从卧室走出来。
“总算安静了。”
立日不满地变回球形，跳到沙发上。“要不是霖云小弟承诺今晚吃鱼，老子才懒得压火气。”
“你对人家女孩发什么火？”石霖云抬眼看了下钟表，发现已快到晚饭时间。
“神的第六感，”立日习惯性地先皮一下。“我看她不止女孩那么简单。”
“我也觉得。”
童仪翎将就茶几上的杯具倒好果汁，附和道。“感觉那孩子有点违和。”
“话说翎妹妹，你连续两次被抢位子，是不是该反击下啊？”立日滚到童仪翎身旁坏笑道。
“你刚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仰头喝光果汁，童仪翎将长出猫爪的手盖在立日头上，面目笑里藏刀。
“没什么，口误，口误。”回想起初次见面时的飞踹，立日浑身渗出了冷汗。
“哼。”解除灵体，童仪翎仰头栽进沙发。
“今天事儿真多。”
“现在没事啦，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了。”石霖云走到冰箱前，取出腌制好的鱼肉。
还好有提前准备。
——
咚咚咚。
十来分钟后，玄关响起了敲门声。
“你们谁开下门，我做饭。”厨房传来窸窣的油煎响和石霖云隐约的呼喊。
“立日，麻烦你……”被一阵动静惊醒，童仪翎享受着柔软沙发，丝毫没有起身的欲望，便拍打坐垫请求身旁的立日。
结果听见了鼾声，想必是角落里那坨黑球发出来的。
咚咚咚！
“谁啊！”
迫不得已站起身子，童仪翎顶着起床气走到大门前，转动了把手。
门外是名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衣着整齐，手提公文包，年纪大概30左右。谈到他的相貌，童仪翎只能用“无法再普通”来形容。
“你好。”
见这次开门迎接的是名拥有银色长发的漂亮女孩，张星心中一喜。
虽然比她略逊一筹，不过也很好看……这家店质量都挺高啊，明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被细眉下的蓝色眼睛勾住魂魄，张星赶忙使劲甩头，以维持神智。
幸好错过了公交，赶回来确认一下。他们果然还在营业，或许那老板看出来我是个记者，才果断拒绝的吧。
但如果是“工作人员”，说不定有机会！
“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思考完毕，张星再次开口。
老板？是指言炎吗？他俩认识？莫非这是常客？
自从目睹蕾拉搂着言炎离开后，童仪翎心中一直有股莫名的烦躁，但眼下客人上门，还是得尽量克制自己。
“他出去了，要不你先进来坐？”说着，童仪翎摆出练习已久的接待员姿态，为张星让出条道。
太好了！果然有机会！
张星没有直接走进去，停在门口继续问。
“那个女孩……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在吗？”
——啊？
童仪翎黛眉微蹙。
这算什么？暗语吗？他们怎么从来没和我交代过。话说这算什么暗语！感觉好低俗！
“这里只有我一个女生。”她试探着回答。
“小妹妹，我知道你们这行竞争压力大，你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抢客吧？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呢？”
面对与言炎截然不同的柔弱气场，张星立马改用记者式口吻逼问。
这下没问题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我能搞定！张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可以在你这儿买酒，但请帮我找个最漂亮的。”
……
好吧，不是暗语。
童仪翎斜仰着身子探出头，看了眼门框顶上的硅晶体招牌，那用形似哥特式字体书写的“狩灵人”三个大字。
所以还能理解成“用酒和美女狩猎你的心灵”吗？长见识了。
她默默缩回脑袋，想和张星做最后的确认，而脸上已不觉变得有些阴沉。
“请问你刚提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没来得及感受气场的转变，张星怯怯地说：
“我第一次来呢。以前是在……”
砰！
话音未落，眼前的童仪翎突然消失，随后关门的巨响吓得自己不自觉眨巴眼睛。
浪费老娘时间！
童仪翎坐回沙发，无名火烧得越来越旺，脑海中蕾拉和言炎在一起的画面挥之不去。
干嘛老想着那傻子！
看见仍放在茶几上的盒装果汁和玻璃杯，童仪翎翻身坐起，抓过纸盒再次续满，仰头畅饮。
此时此刻，唯有甜味可以冲淡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