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劫数
作者:尔等      更新:2019-10-19 08:01      字数:4835

徐凝娉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好几次张口欲劝说一二,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苦涩不已,之后也跟着徐凝慧一起哭。

“三姐,我亲手将她送走的!”许久之后,从徐凝慧的嘴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此刻红肿的眼睛却是没有再多的眼泪溢出来,但是依旧掩盖不住她浑身遮不住的哀恸和悲伤。

徐凝娉看着自她脸上滴落在地上摔成碎瓣的泪珠,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疼,“四妹,往人已矣,该如何,还该如何!”

“她不该是这样的人生,她该长到十六岁,花开的时候,寻个和善简单的人家,欢欢喜喜好不知羞的出嫁,我给她备上丰厚的嫁妆!火红的轿子抬着她绕着京城走一遭,她在轿子上问,怎么还没到,逗得媒婆乐不可支!嫁了人,进了门在欢欢喜喜的怀个孩子,整日里嚷着好吃的!”徐凝慧喃喃道,“三姐,这才是她的人生,这才是!”

嘉永公主的庄子上,栽种着许多名贵的花卉草植。徐凝慧所在的院子里很是开阔,可见嘉永公主十分厚待这位未出阁的小姑子。春风过境,带着浓厚香气丝丝缕缕的卷进了徐凝慧的内室,但是屋子里带着不断的哭腔和死一样的悲凉,却不是春日里的能繁盛消散!

屋子外的几人,皆是沉默不语,徐承楠和嘉永公主站在一起,嘉永公主俏丽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素白的手掌捏着一张月白色绣牡丹花的绢帕,不住的抹眼泪。徐承楠眉头紧锁,低头深思,不知在想什么。徐承杉背手而立,嫡亲的妹子死的不明不白,自己母亲还昏睡在床上,要是让他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得生生伤心死!宁冬荣站立在不远处,目光深深的看着内室的窗户,只是门窗紧闭,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大哥,这事情究竟作何打算,终究是要拿个章程出来的!”徐承杉嘶哑的声音清晰的落在了在场的峨眉一个人耳中。“四妹那里就让她好生的修养,我的意思是既然之前已经有人把尸首都送上门来,不如咱们认下。在下葬的时候换了,换成珠儿的骨灰就是!”

在场的几人都看向徐承楠,徐家的长辈们皆是不在,就须得徐承楠这个长子拿主意!但是去给京城的心信,一时半会还没有回信,也不知道祖父和父亲以及二叔是何打算的!

嘉永公主将他脸上的为难之色看的分明,而后想了想,劝慰道,“咱们家还有两给姑娘没有出嫁,这样的事情还是隐瞒下来的好!徐家几百年的名声不能就此毁于一旦!而且,祖母和二婶这会儿还病着,要是知道了珠儿死前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指不定是怎么样的难过!为了名声和孝道,也为了珠儿的身后,隐瞒下来不是坏事!”

嘉永公主的一番劝说,叫徐承楠终是点了点头,“就这样办吧,祖母和二婶那边,你们遮掩这些!”

说吧,徐承楠叹息了一口气,带着嘉永公主离开了。徐承杉推门而进,看了一眼床上死气沉沉的徐凝慧,“四妹,你与珠儿自幼亲近,若是珠儿在,看到你这样为她难过,只怕心里也是不忍的!大敌未倒,咱们为珠儿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完便就抽噎的徐凝娉带走了。

“世子!”徐凝娉抬头看向了一旁沉溺在温暖的阳光之中的宁冬荣,但是却在光纤明朗的天气里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如何。而后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想了想,“世子或是担心四妹妹吧,她现在还醒着,您进去就是!”

一旁的徐承杉挑了挑眉,但是很快就抛诸脑后,带走了徐凝娉。

“徐凝慧!”宁冬荣终是没能忍住走进了内室,床上的人儿躺在厚厚的被子中,若不是青黑的秀发,几乎看不到徐凝慧的影子了!

前世在徐凝慧彻底离开宁府之后,他有一次喝醉了闯进了深幽的棠梨院中。院子里不再有幽香浓密的梨树,踉踉跄跄的推开了内室,再没有人嘘寒问暖,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不在有她的踪影。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徐凝慧昔年嫁入宁家带来的喜被哭的像个孩子,但是徐家依旧不许他去祭拜徐凝慧,于是他就在院子里立了一个衣冠冢,每逢节庆就前来祭拜。

这样的毫无生气的徐凝慧,似乎将他拉回了妾室小产那日,她深幽的眼中蓄满了眼泪,但是倔强的没有哭。待所有人指正是她之后,他带着偏见的询问,终是看到她泪,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的呼喊,如同许多次他对着空旷的屋子,明明知道她不在,却是一遍一遍的呼喊。

伸出手,将被子拉开,意外的看到了一张通红的脸颊,手触及滚烫的额头才知道徐凝慧的情况很是不好!胡乱找了一间衣服将她裹住,而后匆匆出门而去。

玉竹端着一碗汤来,悄悄的走近内室,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随即手中托盘之中的粉彩绘白鹤的碗跌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终是幸免于难。

“姑娘不见了,姑娘不见了!”玉竹几个来回没有找见人,不由得嘶声大喊,甘松带着府中的破总匆匆赶来,见状,立即禀报了嘉永公主。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嘉永公主喝问道,“你们呢可有看到四姑娘?”

“婢子们不知道!”两个丫头抱头痛哭,生怕徐凝慧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情!

而造成混乱的徐凝慧却是在宁冬荣的怀里昏睡不醒,原本宁冬荣想着在府中找个大夫照看的,但是在听到徐凝慧无意识的呢喃的时候,决定舍近求远,往清净寺匆匆而去!

山寺之中的了悟大师与门下的弟子讲经,降到一半的时候被知客僧匆匆打断,“师伯,宁世子带着一位女施主到了,说是请您见一见!”

宁冬荣是了悟大师的外孙,只是微微一愣,就都躲着知客僧点头,坐下的弟子皆是极有眼色的退下,之后范庸鸣随伺在一侧。

“你猜到了?”了悟大师闭眼问道。

“是,徐五姑娘出事的时候,弟子就猜到了!”范庸鸣低头说道,“师傅,弟子还是放不下她!”

“要是你轻易将她放下就不会狠下心肠舍命为她求得那样的命格了!”了悟大师缓缓说道,“五福之命,若不是你,只怕她早就再入轮回了!”

“师傅怎么会知道?”范庸鸣看向闭眼深思的了悟大师,“弟子只是,只是不忿她赤子一样的心肠被人那样苛待!”

了悟大师的半合着的眼转向他看去,见他沉溺往事之中,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你着相了,事事皆有因果,岂不知今日的遭遇就是昨日之因!”

范庸鸣低头沉思,默默不语。

很快徐凝慧被宁冬荣带到了了悟大师休憩的院子,行至了悟大师的面前,双膝着地,“请大师救她一救!”

了悟面对着急的宁冬荣,终是心软的点了点头,这个孩子那双明眸生的与他母亲呢一样,一样的流光溢彩,一样的夺人心魄!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悟大师示意他把徐凝慧放在榻上,眉头微微一蹙,“发烧了,脉象十分的紊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究竟是出了何事?竟然引得她神魂移位!”

“是徐五姑娘的事情,她很是自责,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这会儿已经叫不醒了!”宁冬荣低头说道,“徐五姑娘是被人凌辱之死的!”

了悟和范庸鸣念了一句佛号,而后看向徐凝慧的目光里带着了然。

“你先去熬一剂退烧的药来!”了悟吩咐范庸鸣,然后对着宁冬荣说道,“她的病是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宁冬荣早有准备,是以点点头,“身体里的余毒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是,您之前给她的药是如何至使她时常疼痛?”

“你想问的是,我给她的药到底是不是南楚皇室的禁药吧!”了悟大师如同拈花一笑一把的看向他,“不是,那药是昔年的老友研究后配出来的,将里面的虎狼之药替换成了的温补的药!但是药房只是理论上可行,还没有来的及实践,他就早早去见了佛祖,只是没有想到这药终究还是叫她受了这样的的许多痛处!”

宁冬荣这才点点头,“您之前说过,她命里有三劫!”

“是,一劫遇水,她为救俆凝珠儿濒临死亡,;二劫是在昔年她为了盍族的未来为推上了挡箭牌的位置,深受毒素侵扰,魂魄已经离体,但是遇上你前去拜访,看到你被生生气了回去!我本以为三劫就是她之前在皇宫之中遭受的庭仗,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等着她!俆凝珠因她而活了这些多年头,终究还是被阎王爷带走了!”了悟大师说道,“此,她是得救,不在你,不在我,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榻上的徐凝慧依旧是沉沉睡着,不知是不是梦到什么好事,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意。梦中,徐凝慧回到了徐府,看着不远处的俆凝珠照顾着那株白色的山茶花,小心翼翼的培土,上肥。做好之后笑眯眯的看向她,丫头们嫌弃她施肥臭的慌,离她远远的,她也不生气,反倒是起了恶作剧的心思,都弄得那些爱洁的小丫头满院子的跑。老夫人笑呵呵的从门外走来,吕嬷嬷经俆凝珠带着去净手。老夫人给她说了许多家常里短,徐凝慧只是含笑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场景一转,徐凝慧走在了不知名的深山之中,暗示心里无比的恐慌,仿佛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后她推开了一间屋子,看到了满地的碎步,和裸身躺在床上的俆凝珠,那血似不尽一样的从的身体里缓缓的流出,床上的俆凝珠却是怎么也叫不醒,她着急的不行!可是嘴仿佛被堵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放佛颈脖被人死死的捏住,浑身也动弹不得,她大急,想要上前去,可是着呢吗也挣脱不得!

忽的场景又一转,她回到了宁府,到了梅氏低眉顺眼进门的那一日,她浑身穿戴的十分整齐,一旁的宁冬荣嘴角裂开的弧度让徐凝慧知道他是十分乐意娶这个贵妾的。

顺顺当当的喝了茶,随意给了一枚早些年太后赏赐的珠钗,却被宁冬荣责备她送出的东西不用心,选了一枚正红宝石珠钗戴在了梅氏的头上,她看到梅氏脸上一闪而过的精光和挑衅,她知道,自己早就是个挂名的夫人了!昏昏噩噩的睡着,忽而觉得周身剧痛不已仿若是死前毒发之时,听得耳边有人喃喃说道,“你活着,我就不求什么!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求什么!”

那样的悠远,她想,她有些累了,她该将自己的遗容打理好的,莫要吓着了院子里的小丫头才是!欲抬手的时候被人紧紧的捏在手中,那样的熟悉,可是就是不记得是谁的了!几欲挣扎摆脱,可是奈何那人手中力气极大。

“徐凝慧,俆凝珠在你死后,就因为难产而死!她上辈子依旧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完美,那户人家看中的不过是徐家的门庭和显赫的世家,你死了断了与宁家的姻亲,徐家官位最高的不过是徐大老爷可是他才堪堪的从三品!那户人家如何留的俆凝珠这样呆笨的主母,所以在生产时,一碗红花就断送了他母子二人的性命!”

心头一震,喉咙处汹涌出一口鲜血,徐凝慧这才幽幽转醒。

“你何故将这些说个她知道,你没眼睛,看不到她现在的处境吗?”范庸鸣问道。

徐凝慧挣扎着从榻上起来,揪着宁冬荣的袖子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冬荣怜悯的看了徐凝慧一眼,而后在她注视之下点头,“那户人家是极为势力,之前徐家如何,之后徐家如何,想必你心里还是有数的!徐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老太爷死后,自然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铲除了!”

之后的话,徐凝慧没有听清楚,她只知道,她一直坚持的,看中的不过一直都是他人棋盘之上的棋局,她无力翻天,只能就此沉沦。

最后一丝光线从眼前消失,徐凝慧再也没有想要睁开眼的**。

范庸鸣挥手就是对着宁冬荣一拳,“你要了她一次命,你难道还要一次才肯罢休!”

徐凝慧生无可恋的神情反复闪现在宁冬荣的脑中,他才知道,徐凝慧是如此的看中俆凝珠,看中那些给与她温暖和依靠的人。

“罢了,事已至此,全看天命!”了悟出声呵斥住二人的对打,而后去了耳室配药。

“宁冬荣你才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不看重她,却处处利用她为你做事,你明知道她在府中是何处境,可是从来不肯为她哪怕出一次头,说一句好话!”范庸鸣恨恨道,“是,我是你的替身,可是是我陪着她赏花踏春,品酒畅聊!这样的女子,你不配,你从来都看不见她的付出,你从来都不在意她究竟心碎了几次!你宁愿相信那些心怀不轨的婢子的话,也不肯看一眼她心里的痛!她生不出孩子是因为你,是你的继母不愿意你有嫡子出生!不是她的错,凭什么是她承受一次又一次来自你的侮辱!”

“所以,你才怜悯她?”宁冬荣问道,“进而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是,可是到了一半她就察觉了,可是她只是低头抽噎!她知道我不是你,她说你今日好生的温柔!”范庸鸣哈哈大笑,眼角带出了一抹泪意。“可是她的心思,你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在意,所以你才敢一次又一次的在她的心口上撒盐,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