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刀光影 一
作者:慕易壮壮      更新:2019-10-19 17:32      字数:8203

帕都回到住处,瞧阿浪坐在门口似正沉思,屋内已无灯火,显然紫宸入梦良久。帕都拍了拍阿浪,待他醒后,两人挪步远端,帕都道:“要阿浪你陪为兄在外歇宿,当真惭愧之至。”阿浪笑道:“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何况此地风吹微凉,无人打扰,古之豪侠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小子阿浪直追先人,孰气更豪,未为可知?”帕都赞道:“兄弟你乐观豁达,愚兄颇不能及。”阿浪道:“帕都兄大可放心,不日查出真相,还你清白,待重掌神猎堂后,再与小弟痛饮庆功!”帕都连连点头,复问阿浪道:“对了,你去四下打探,可有甚么消息?”阿浪立道:“我无意间走到了摄政执事住所,瞧他深夜还在办公,期间有几个帮中要员找他商量事情,其他消息,倒没探得。”帕都道:“帮主在时,摄政执事就倾力辅佐,常常累至深夜,帮主失踪之后,他更是独挑大梁,似乎不知疲惫一般,教人不得不由衷钦佩。”阿浪自很赞成,想到三叔吩咐的话,此中亦不多说,问及帕都探知若何,原来他到神猎堂走了一趟,瞧本部兄弟各司其职,矜矜业业,尤其鄂苏斯屋中灯火长燃,想来正在熟悉本部事务,心下稍感宽慰。两人说得半晌,就在屋外倚墙而睡。

次日天色未白,紫宸推门而出,见阿浪与帕都正值酣睡,叹道:“阿浪和帕都堂主为了顾全我的名声,就这样在屋外睡了一晚,如今天色尚早,还至少有半个时辰深睡……”想到此处,顾不得打扰两人清梦,当即一个个唤醒来,劝两人到屋内躺半个时辰,两人执拗不过,只好入屋去歇,待身子触及床榻,“哐当哐当”倒了下去,紫宸笑道:“这就好了,要你们为了我在外受冻,我心里可难受极了。”说着间关闭房门,以水为镜,淡淡洗漱之后,就在不远处凝神打坐,增强内功。

这一日正是大元惠宗至正九年十月十八,天下盗贼渐起,人心思乱,朝廷加派官兵积极治理,但地方官员大多贪图享乐,未克下效,各地仍然民怨沸腾,白莲教教主韩山童颇有经国之才,乘机广增人手,勤练教众,渐将势力扩至中书省、陕西行省、河南江北行省等北方要地。惠宗皇帝不爱巡幸哈剌和林,自当年初夏到达上都,止一月而已,及后到了九月下旬,其弟晋阳王要过生辰,皇帝颁布诏令,务以重酬献于王府,地方官员阿谀献媚,礼隆意盛,惠宗与弟情深,闻罢大表欣喜,将政务交丞相脱脱摄理,自携妃嫔复幸上都。到此一月未逾,思念大都之甚,遂又御驾而归,每动龙身,劳民伤财,国库日渐空虚,六部未禀,皇帝遂不知。

且说漠北七虎帮总坛,叶琮远正与赫尔东等人商议事务,说到四大公子果真提出与七虎帮合伙做生意,在座一致同意,教四大公子与哈剌和林的汗里多具述细则。而后谈及自哈丹携众挑战后已逾三日,四下太平寂静,周遭毫无异动,众均纳闷,阿里道:“莫非那哈丹看我帮上下人才济济,自知难有必胜之算,索性另寻他法了?”叶琮远道:“据可靠消息,哈丹奉朝廷之命意欲并吞漠北各大门派,朝廷资给丰盛,哈丹是个聪明人,自会想尽办法替朝廷办好这件差事,故而此时宁静,恐非好兆头。”在座诺诺连声,或还大骂哈丹是朝廷走狗。叶琮远正要发话,据报厅外有一汉人求见。叶琮远立时请入,来人送上一封书信,赫尔东、易信等带众回避,叶琮远嘱咐道:“如今大敌未竟,各位随时待命,务保本帮基业。”众人慨然领命。

叶琮远安顿来人,欲拆书信,只见书信封面写四个字“叶三亲启”,瞧了笔迹,问来人道:“阁下莫非来自中原武林盟会?”来人拱手道:“叶三侠好眼力,想是瞧出了至尊他老人家的笔迹。不错,在下盟会特使洪安。”叶琮远还礼道:“有劳洪兄弟千里送信,至尊他亲笔书信,又叫洪兄亲自从长安送来,可见信中所书重要非常。”边说边拆开书信,阅罢全文,长吸了一口气,随后收好书信,对洪安道:“洪兄弟一路辛苦,请在敝帮小住几日,叶某当好生酬谢洪兄。”洪安只喝了一口茶,婉拒道:“多谢叶三侠美意,在下奉命前来,如今任务已成,当迅速返回盟会复命,才好令至尊他老人放心。”叶琮远料他去意已决,忙再揖手:“洪兄一路好去。请转告至尊,叶某已知此事,待处理了七虎帮要务,半月之内必返中原,期间有劳至尊和盟会兄弟费心了。”洪安还礼道:“叶三侠客气了,在下告辞,不必相送。”说时按原路而去。叶琮远又瞧了一遍书信,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次日叶琮远与各部议事后正待歇息,有人在外急告:“不好了,摄政执事,鸿雁堂传来急报,谷口有近千人来犯,自称是护龙山庄的人。”叶琮远立道:“快通传二部六堂,告知各处堂主执事。”那人道:“已派人通传下去。”叶琮远冲出大厅,正与匆匆奔来的赫尔东、速也不都、易信、阿里、博尔扎迎头相撞,五人拱手相告,只说山谷口敌我双方已然交战,中央猛虎堂令神兔堂率先迎战,赵鸿飞正领鸿雁堂于侧翼出击。叶琮远喝道:“未得老夫允许,怎可轻易迎战?”速也不都忙道:“护龙山庄不说来由,靠近山谷口即猛攻正门。赵鸿飞等自知苦守无果,不得不应战。”赫尔东等人对护龙山庄雷霆暴怒,“该杀,该杀”数声并起,叶琮远道:“既是如此,该战则战,如今神兔堂怯敦身在大都,所部群龙无首,恐不能久战。”指了指博尔扎与赫尔东道:“博尔扎领两百人每人各执十支弓箭,在城墙上掩护,赫尔东领三百人开门杀出,以援神兔堂,务必将敌人赶到山谷前的大坪处,迅速击溃。”两人领命立去。叶琮远又吩咐阿里、速也不都道:“你二人各领本部精英防御各处,谨防敌人声东击西。”自与易信携黄羊堂与中央猛虎堂到谷口指挥。

此时谷口声响震耳欲聋,帮中上下均能听闻,阿浪、紫宸、帕都正与四大公子在偏厅歇息,听得异动后立时出门,但瞧帮中人马调动频繁,兵器顿地声不绝于耳,都说七虎帮正与来犯的护龙山庄激战,帕都担心帮中兄弟安危,抢在四大公子身前,朝谷口奔去,阿浪、紫宸自亦相随,四大公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没主意,均念:“都说漠北纷争不断,先前倒见宁静,如今战事竟迅即爆发,当真危险。”待帕都等确已走远,才缓缓往谷口走去。

那谷口大坪宽阔,护龙山庄无处隐蔽,只得连续进攻,赵鸿飞携众出击,与敌手短兵相接。不多一刻,双方已各有十数人命丧当场,神兔堂从正面包抄至两侧,欲与赵鸿飞成三处围攻之势,岂料对方人马强盛,但拆兵合围,总是寡不敌众,片刻折了好些人手。赵鸿飞眼见对方气势上涨,帮中兄弟又多被屠戮,一时义愤而深入敌群,眨眼间杀得对方人仰马翻,且战且喝:“咱们七虎帮与护龙山庄虽不来往,却无大仇,何以一言不合,大肆攻打。”却见墙上旗帜倒塌,“七虎帮”三个大字上竟都插满短箭。

又杀了一阵,只听谷中马鸣萧萧,博尔扎与赫尔东各领人马前来抗敌,一时双方人数上几可相持。博尔扎上了城墙,教手下张弓搭箭,却瞧帮中兄弟已与护龙山庄同陷战场,若然贸然用弓箭进攻,恐误伤了自家兄弟,当即掣肘,赫尔东道:“只好全力出击,一举击溃护龙山庄。”

七虎帮霎时增了五百人马,士气大震,直将对方逼得节节败退,只瞧对方远端一人领着十数要员,想必那人正是此行带队之人,赫尔东长刀呼啸,要从中路直取对方渠首。博尔扎瞧他已深入敌群,怕他被人围攻,忙自劝说,赫尔东自以长刀无敌,硬要前往,博尔扎苦劝无果,正无计议,却见三个汉人来回冲杀,已击溃敌手十数,博尔扎当即拍了拍赫尔东:“堂主,你瞧,那几个是江南四大公子的家丁,武功却都了得,已打退了许多敌手。”赫尔东放眼瞧去,那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阿浪、紫宸、帕都。

帕都在七虎帮兴起之际,久经战场,与漠北各大派交战数十回,鲜有败绩,但此时敌手集千百之众,更乃堂堂护龙山庄人马,实力自非从前敌对帮派可比。阿浪与紫宸在他身旁协助,只说定要与他并肩作战,帕都虽然担心两人的安危,但想两人既心甘情愿随自己到达漠北,潜入七虎帮时已算陷入险境,如今多了谷口之战,却也不足多虑。三人赤手空拳,在阵中来虚以委蛇,片刻打开了一个极大的缺口,博尔扎乘势引兵杀来,又立唤赫尔东先回撤形成合围之势,赫尔东倚长刀之利,已杀得兴起,听得博尔扎的呼唤,只不回头,正接近护龙山庄外围之时,一人引弦张弓,一支强箭朝他面门射去,那箭来速极快,眼见赫尔东避退不及,阿浪忙施展弹指神功,幸得距离不远,力道掌握极佳,当指力与箭发之力相撞,迫得弓箭改变了方向,赫尔东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他诧异之间,才知是“一个江南来的家丁”救了自己,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惊讶,料想那渠首身旁恐不乏能人,遂转身撤走。阿浪一指既出,护龙山庄那渠首瞧在眼里,吩咐左右道:“先将那汉人杀了。”阿浪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帕都、紫宸亦难以近身。在此危在旦夕之刻,叶琮远与易信迅速登上城墙,远远督战,黄羊堂两百援兵自谷内杀出,因冲杀之力甚猛,阿浪围困顿解,叶琮远见阿浪亦在人群,不远处另有两个汉人家丁,心知必是帕都与连家大小姐无疑。帮中兄弟伤亡已多,惨况甚烈,叶琮远颇不忍心,当即施展内功,朝护龙山庄那渠首了句:“阁下无名出师,要顷刻灭我七虎帮,只怕会杀人一千,自损八百”,随后吩咐易信差人鸣金收兵,七虎帮众人听了号令,且战且退,径朝门口撤去,那渠首受叶琮远内功声浪,亦令手下回撤,并不以弓箭进攻谷口正门。

双方略算人马,各自折了数十精干。叶琮远对身旁易信道:“护龙山庄千数人来,塔木干部落未有人前来通报,可别遭了护龙山庄的洗劫……”易信怒道:“护龙山庄向与我们相安无事,却在今日突然进攻,当真不把七虎帮放在眼里。”赫尔东、博尔扎稍时撤至城墙上,听从调令。帕都与阿浪、紫宸略一合议,就与帮中众兄弟混在一处,料想叶琮远等人有强敌在前,阿浪虽有救人举动,使的还是少林的弹指神功,赫尔东此时也无暇他顾。

那渠首教手下众人撤至左右,自从中路走出,身旁跟着十来人,其中一个却是在英雄客栈化名阿特拉,实际叫做滕林的蒙古人。

阿浪、紫宸、帕都因在谷内,门口关闭,故而看不见对方渠首以及滕林。双方罢战不久,四大公子才徐徐现身。

只听赫尔东怒喝道:“护龙山庄好大的本事,竟敢围攻七虎帮总坛?当真欺负我帮中无人么?”说了此话,朝身后众兄弟猛一挥手,众兄弟力战虽竭,却也颇有气势,均扬言附和,声响甚巨。

对方渠首是个蒙古人,示意手下尽数前压,待离谷口只半里路时,一口流利的汉语传至城墙:“今下库库已死,七虎帮群龙无首,如何能抵挡我庄攻势?”城墙上更无答应,那渠首续道:“闻知七虎帮尚有一人代掌事务,行帮主职责,可开了正门,听叙讲话。”赫尔东等立劝道:“轻易开门,恐对方使诈。”叶琮远一面吩咐易信道:“你差一彪人马从小路下山,去探山下情形,老夫料定护龙山庄此次来犯,多半与牧仁帮哈丹不脱干系。”易信慨然而去,叶琮远一面对身旁赫尔东、博尔扎等人道:“且听护龙山庄有甚说辞,咱们与他们久据漠北,先前虽亦安好,利益为重,难免有此一战,只是今日来得突然,山下哨兵竟不及防备,可知一来对方突袭迅猛,二来我帮上下颇有些懈怠。”赫尔东等自知有愧,赵鸿飞抚胸叹道:“都怪属下督促不力,待打退敌人,请摄政执事再行处罚。”叶琮远道:“鸿飞你应敌甚速,知不可久守,故率先与中央猛虎堂、神兔堂开门迎战,该当奖赏,何来处罚?”赵鸿飞感激至极,就立右侧听从差遣。

叶琮远一声号令,众人随他开门出谷。

赵鸿飞令各部人马紧跟其后,以壮声威。阿浪、紫宸、帕都三人瞧了对面情形,均认出了油光满面的滕林,紫宸怒道:“早知有这滕林引兵来犯,倒不如在英雄客栈就取了他性命。”阿浪道:“这滕林尚且立与中间那人身侧,可见他并非此行做主的人,莫非那人是护龙山庄庄主?”转想又觉不对:“听四位公子说,护龙山庄庄主是个汉人……对面那人自是蒙古人无疑。”去问帕都,帕都也摇了摇头,对阿浪道:“先瞧瞧对方说些甚么?必要之时,我只好以大局为重,先退了强敌再说。”阿浪与紫宸知他颇有打算,遂都静静观摩,不时望见四大公子,遂与相合。

且说那渠首见率众而来的是个汉人,微怒道:“难怪近日七虎帮不将敝庄放在眼里,原来是个南蛮汉人当权摄事,是欺我大蒙古无人么?”赫尔东喝道:“阁下有话说话,休得无理,否则要打便打,在我七虎帮总坛,谁也不可耀武扬威。”转首向帮中兄弟说了几句蒙古话,意为“同仇敌忾,共御外辱”,帮中兄弟蠢蠢欲动,一头呐喊,一头击鼓,或还大步压上,欲与对方再战。

“看来今日要灭你七虎帮的威风,恐也并非易事。罢了罢了,休说我师出无名,实是你七虎帮欺人太甚。”那渠首指了指滕林:“你来跟他们说说事情原委。”滕林霎时出列,顺势向前跨了十来步,赫尔东扬起大刀,厉声道:“阁下有话直说!”滕林瞧赫尔东气势十足,不敢再上,遂止步道:“数月前敝庄向漠南的柳家庄定购了一批蒙古长刀、一百匹幼马。以及一千缎丝绸……幼马、丝绸如期如约交付,只是我家庄主最想要的却是那一批蒙古长刀,但你们做得却令他极不满意,你们可知,那批蒙古长刀关系我家庄主信誉和声威?”原来说的正是英雄客栈那件未竟之事。

叶琮远道:“照此说来,贵山庄倒该向漠南的柳家庄讨要说法了。”滕林笑道:“你们南蛮汉人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本来是该向柳家庄讨要说法,但在不久之前,敝庄得知,原来接下买卖、从中周旋的不是柳家庄的人,却是你们七虎帮的人。”在场七虎帮众兄弟心想这护龙山庄苦于师出无名,竟编造此等荒唐措辞意欲栽赃,自是群情触动,并感愤懑。

赫尔东与博尔扎齐异口同声:“休要胡说!”又道:“我七虎帮帮规严令禁止与护龙山庄来往,更不会借着漠南柳家庄的名声与你们做买卖!”

叶琮远心道:“阿浪那晚向我说了此事,是阿鲁从中鼓捣,想必护龙山庄正想以此为借口,让我们交出人来,可是……自我出关以后,就没见过阿鲁的身影,中央猛虎堂亦无人向我汇报事情曲折……”想得出神,滕林却说了句:“此事千真万确,是贵帮神猎堂堂主帕都与柳家庄苗恩合计,揽下了敝庄这笔买卖……诸位如若不信,可叫帕都出来当场对质!”

“帕都果真是我帮叛徒,原来那告示上说他背叛本帮,说的这件事啊!”

“他竟触犯本帮帮规,为了一己私欲和护龙山庄来往……”

“今日敌人大举压境,众兄弟或死或伤,都拜那叛徒所赐!”

……

七虎帮群雄自是如此痛骂指责,更信帕都确为叛徒。

叶琮远心道:“对方显然早有预谋,看来定要先找阿鲁来问清楚了。”未待回答。

博尔扎乃帕都心腹,听了滕林的话,只道他诬陷帕都,破口骂道:“混账,帕都光明磊落,怎肯背地里和你们来往!”帕都自被看作叛徒,已渐次习惯,如今对方当着众兄弟的面诬陷自己,倒也无甚怒气,身旁阿浪却极是愤怒,所幸紫宸在他耳畔说道:“那滕林当日很听阿鲁的话,目下多半与阿鲁串通,要诬陷帕都……咱们切莫冲动,否则暴露了身份,那可大大不妙了。”阿浪望着不远处三叔的背影,料他自有打算,遂按捺住内心不快。

那渠首瞧七虎帮众人喧杂纷错,乘时吼道:“看来那个叫帕都的人被你们藏起来了……”

叶琮远心知唤不出帕都前来对质,七虎帮必然理亏,虽知帕都就在眼前,为公为私,定也不会将此事说破,只好抱拳应道:“实不相瞒,敝帮帕都离开总坛已久,目下不知所踪,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假借柳家庄之名接了贵山庄的生意,敝帮尚该详查。”此时滕林退回原位,那渠首向前说道:“好一句‘尚该详查’,我看帕都胆敢接下私活,定是受了你的指使。”言语相欺。叶琮远仍未动怒,淡淡道:“敝帮与贵山庄历来相安,为了这件事大兴攻伐,致使两败俱伤,又是何苦呢?”那渠首道:“损了我家庄主名誉和声威,即是羞辱护龙山庄,敝庄未倾力出动,倒算以礼为先了。”

“好个以礼为先,这护龙山庄的人可真欺人太甚!”阿浪想到三叔受人讥讽、被唤“南蛮汉人”,却都以大局为重,还数度忍让,心下大为不悦,当即吼了出来,身旁帕都尚还镇定,紫宸、四大公子瞧阿浪倒先发怒,颇感诧异,紫宸忙劝:“这护龙山庄恐怕早有来犯之心,此次不过以此为由,交不交出阿鲁,他们都会大举进攻的。”阿浪点点头道:“杜甫曾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会若再打起来,我只管直取对方为首那人,杀杀护龙山庄的威风。”帕都只道是阿浪急自己所急,顿觉感动,亦觉好笑,“阿浪你取为首那人,滕林就交给为兄来处置。”阿浪笑道:“那可好了!”三人话语低沉,四大公子并未听得。

赫尔东指着那渠首道:“阁下最好立马退兵,否则休怪敝帮不客气了。”七虎帮倚山谷之险,加之各部人马未尽迎战,对方虽千百之众,实在无甚可惧。唯一担心的便是更复交战,伤亡的弟兄难免增多。

当此之时,那渠首仍不退兵,却要七虎帮既交出帕都,又赔偿蒙古长刀的损失,另于一月后召开漠北英雄大会,当众向护龙山庄赔礼道歉。七虎帮群情激奋,都说要战便战,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赵鸿飞差人急报,只对叶琮远、赫尔东、博尔扎禀告:“分舵绝密,护龙山庄庄主半年前在去中原路上遇刺,重伤昏迷,如今在张家口养伤,由副庄主敏罕代掌职务。”叶琮远忙确认:“此事属实么?”来人正色道:“乃绝密之事,外人不得知。”叶琮远喃喃道:“看来为首那人正是副庄主敏罕,此次攻打我帮总坛,恐非其庄主本意。”赫尔东道:“这就对了,定是那敏罕假传口令,想来护龙山庄自那位汉人担任庄主后,对各大门派从未主动出击,我帮人马强盛,与之分庭抗礼,怎会因此小事就贸然进攻呢?”叶琮远一面点头赞允赫尔东的话,一面吩咐来人:“表赵鸿飞与分舵大功!再探!”又吩咐博尔扎道:“传我令,教速也不都与阿里集结各部兄弟往山谷迎敌。”博尔扎领命立去。

叶琮远分拔已定,令谷口众兄弟四散而开,似将来犯的护龙山庄众人团团围困,那渠首瞧了并不惊慌,只淡淡道:“阁下临危部署,实是垂死挣扎,何不早按敝庄要求,大家往后还是相安无事?”在漠北各大门派面前赔礼道歉,七虎帮威名扫地,亦寒各地分舵兄弟之心,如何能应?叶琮远不答他话,转言问道:“阁下莫非是护龙山庄敏罕副庄主?”

那渠首立道:“不错,我正是敏罕,阁下消息倒很灵通。”叶琮远低声吩咐赫尔东道:“对方多是蒙古人,未必听得懂汉语,你且用蒙古语如此问他……”赫尔东面色惊喜,遵从叶琮远的吩咐,用蒙古语将护龙山庄庄主半年前离庄遇刺之事问了一遍,又说既然半年前依然遇刺,何故还亲自定购蒙古长刀?

“莫非有人假传庄主号令,私自动用山庄的钱财?”赫尔东问出此话,护龙山庄群人相顾无言,都说庄主原来早已遇刺,难怪这半年来从没在山庄见过庄主,“半年来所有号令都是副庄主代庄主发出的。”或道:“莫非庄主在中原遇刺,与副庄主有关?”

一时人心惶惶,那渠首敏罕大怒,立叫身旁众人住口,因此事关系庄主与山庄基业,自是众怨难熄,滕林等人或知内情,或乃庄主心腹,都甚恐慌。

说时迟那时快,速也不都、阿里得了号令,立从各部调遣人马,霎时山谷口人满为患,速也不都举七虎帮旗帜一挥,群人振奋,因山谷空旷,声响几欲惊天,敏罕、滕林等人不觉间疾步后退,叶琮远唤停声响,对敏罕道:“阁下还执意要敝帮交出阿鲁么?依老夫愚见,阁下最好想想如何尽快迎接庄主返回漠北吧!”敏罕勃然之下,无词反驳,瞧身旁众手下心思各异,看来庄主遇刺之事定要向他们解释清楚,又见七虎帮围了山谷,亦在两翼增派人手,可谓倾力出兵,若再进攻,实非明智之举,当下悻悻撤兵。

由是危机暂除,叶琮远召各部议事:令赵鸿飞清理谷口,加派神兔堂五十人用作哨岗;令博尔扎率神猎堂到山下驻守,一面安抚塔木干部落;令速也不都、阿里固守总坛两翼;令赫尔东操练人手,以备不虞。说道:“护龙山庄敏罕恐怕与哈丹早有来往,今幸得鸿飞关键时刻送来绝密消息,否则敏罕定不会轻易退兵,想来护龙山庄短时之内不会再有犯境举动。但敏罕不来,那哈丹定会择日而来,因此各部务必谨守岗位,不得怠慢!”众皆听令,阿里问道:“那江南的四大公子,称明日即将启程前往哈剌和林,恰好退了强敌,今夜不如大摆筵席,一来庆众兄弟之功,二来欢送江南贵客。”叶琮远知阿浪、紫宸、帕都是扮作四大公子的家丁,四大公子一走,他们自无理由继续停留,心道:“不知那四位兄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说的正是此前常在身旁的四位勇士,想来是被派去办一件重要差事了。对阿里的提议自然应允,笑道:“今夜当可与众兄弟痛饮!”

各部领命去了,赫尔东复问叶琮远道:“今护龙山庄既说帕都和他们私下来往,算是证据确凿,可要请官府多散些告示?”叶琮远道:“此事尚有蹊跷,不必增加告示了。众兄弟口口相传,多半认定帕都确乃叛徒,你告诉各部,如今大敌未远去,当以攘外为先,帕都的事,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赫尔东颇不明白,叶琮远既已发话,只好满腹狐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