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为你掀起红尘万丈
作者:各自双双      更新:2020-02-07 03:07      字数:5225

尚贵妃一死,恭邑之前派出去调查先皇后一案的人也都迅速回到了京城。

据可靠消息称,当年东郭皇后在位时,尚贵妃不过是万千嫔妃中的一员,当时先皇后独宠后宫,连秦贵妃如今的秦后也并不得宠,偏偏尚氏又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主,一心想着挤掉皇后独获圣宠,先是迫害皇后的胎儿不成,后又买通贞懿宫的宫女试图在先皇后的饮食里下毒,只可惜,一直未能得逞。

恭邑的人先后查证了多个地方,终于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找到了当年尚氏的贴身宫女幻儿,幻儿身为尚氏的心腹,先后为她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后厌倦了宫廷的尔虞我诈,又害怕事情拜露引火上身,这才和宫里一个相好的侍卫,买通采办逃了出去,从此隐居山林。

她对尚氏当年三番四次谋害皇后的事供认不讳,只是先皇后葬身火海时,她已离宫多时,是以,关于尚氏是否是谋害先皇后的幕后主使,她也并不能给出明确的定论。

后来又传出尚氏一党伏法的消息,因幻儿与那侍卫已经为人父母,且儿女绕膝,查证的人一时心软,再加上素知平日里恭邑的为人,便自作主张放了他们,还他们平淡的生活。

于是,关于当年那件事情,所有的线索也就随着尚贵妃的死断了。

恭邑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证据,当年她为了躲避宫中祸乱决定离宫,离开的前一夜因为舍不得小皇弟龙宣,约他在御花园告别,却不想会撞破母后的贴身侍女九儿与奸人的密会。

当时奸人蒙着面,隐约可见九儿哭着求他,“皇后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已经答应您将皇后的寝宫锁死,害得皇后娘娘惨死中宫,奴婢千古罪人别无所求,只希望您能准守约定,绝不动忠弓一根汗毛!”

奸人笑着称赞她做的很好。

恭邑却是到那一刻才明白,她一直视为亲人的九儿姐,竟会是害死母后的同谋。是以后来,她明知道母后一死,九儿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士,必定难逃奸人的魔爪,她还是将她独自留在了宫中,以至于害她落得个生死不明,渺无音讯的下场。

而这件事,最苦的夹在中间的忠弓,当时他知道一切后,也像她一样即不忍心杀她,也无法再原谅她,只能狠心将她留在宫中自生自灭。

却也因此,成了他一生的心结。她为了护他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错,却成了他们之间最无法跨越的鸿沟,叫他怎能轻易将她放下?

她永远记得她离宫的那天,九儿就这样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宫门口,不哭也不闹,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忠弓,守陵的队伍消失在皇宫的红墙绿瓦之间,她盯着忠弓离去的背影的最后一眼,是了然,是凄凉,最后也没有等来他的一个回眸。

恭邑忽然觉得一阵无力,过去的事除了九儿她一概不知,当年母后的死扑朔迷离,到如今她却越来越迷茫。如果凶手就是尚贵妃,那为何事情到她那里就断了线索,如果凶手不是尚贵妃,那当年想要谋害母后的人还会有谁?

母后死后,父皇一连数月不曾宠幸后宫,此后得宠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尚氏,和被封后的秦贵妃。试问若不是尚贵妃妒恨害死了母后,那最有理由害死母后的岂不成了封后的秦贵妃了?

只是秦后与先皇后素来交好,幼时种种欢乐场景宛如在眼前,她又怎会下此毒手?

想来想去,恭邑忽的就想到了口口声声说与皇上是旧识的信陵先生身上。

不日,她便找到了梅洛儿,央她给信陵师傅写信。

恭邑送出的信迟迟不见回,信陵师傅却猝不及防的回到了京城。

彼时恭邑正在屋里与梅洛儿说着手下的生意,忽见一个黑影蹿进屋内,起初两人均是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后,不禁莞尔,听梅洛儿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大雅兴,又跑回京城来了!”

信陵先生此时穿着一身灰白外衫,头戴青玉灵冠,号一副仙风道骨,清雅怡然的姿态!见了恭邑二人,道:“你们问我孝儿的事,有些事,也到了该告诉你们的时候!”

恭邑疑惑不解,梅洛儿却并不感到意外。

信陵先生放眼望了望四周,叹道:“十几年过去了,这里似乎还是一点也没变!”

恭邑慢慢的抬眼,十分震惊的看着他,听他道:“当年的事想忘却不能忘却,想分辨对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当年的那段缘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认识他?若不是他放下身份和我们结拜,我和大哥不会卷入朝廷斗争护他登上皇位,如果不是他一声大哥,我哥哥又怎会稀罕一个镇国元帅的位置替他出生入死,如果不是他叫我一声三弟,我又怎会困于这一方之地,做什么功勋候,为他殚精竭虑?”

“可他做了什么?封孝儿为后?”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恭邑思衬着他的话,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始终一副知情者模样的梅洛儿。

原来,名满天下的信陵先生竟是皇上的义弟,鼎鼎大名的镇国元帅郑天凌的胞弟,权倾一时的前功勋候郑江城!

天下皆知。当今圣上在未登基之前只是个喜欢游戏山水的纨绔太子,后来先皇驾崩后,若非他的结义兄弟郑天凌郑江城两兄弟竭尽全力相助,纵有太后力挽狂澜,他亦很难在七子夺嫡的皇位之争中平稳登基。

皇上登基后,重用郑家两兄弟,一个封帅镇守边陲,一个封侯□□定国,其皇朝一度达到了空前鼎盛的时期,而关于,皇上与郑家兄弟结拜的事迹也在民间传为了佳话。

而同年,大扬第一相东郭扈之女东郭孝与和她并称大扬双玉的天下第一美人白般娇结为异性姐妹,白般娇一曲兰陵剑舞博得镇国元帅郑天凌的青睐,丞相千金东郭孝则在大病出于三日后,以三尺白帆画出梦中良人的画像,不顾世俗的眼光,将三尺的画像悬于绣楼之上,寻找有缘人。十日后功勋候郑江城骑马路过,众人惊奇的发现,画像上的人竟恰似侯爷打马归来。

当时这两段千古奇缘一度被传为佳话,只是不知为何,一年后,东郭孝入宫封后,郑江城辞官归隐,郑天凌远走驻守边陲,更奇怪的是他的红颜知己白般娇也一并不知所踪。

恭邑如今知道信陵先生就是郑江城,父帅郑天凌的亲弟弟,再听他今日言语,对昔日之事也慢慢猜出了头绪,只是不好妄下断言。

便问:“师傅助我良多,小徒托梅姐姐传信给师傅,就想知道,师傅当年与先皇后亲厚,可知,除了尚氏,先皇后身边可还有什么值得怀疑之人?”

信陵先生道:“如此说来还有一桩旧事,当时在孝儿未入宫之前,原本定了做太子妃的,是秦家的小姐秦丽瑶,可后来新帝登基,孝儿入宫之后就顶了她的位置直接封后。按理来说,最该怨恨的是她,可偏偏这位小姐是个极亲厚的,与皇上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对他情深意重,竟是十分的包容,不仅不怨恨,还处处帮扶孝儿,甘心屈居之下做贵妃。”

恭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如今的秦后,只是诧异她和皇上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又听郑江城道:“你莫不是疑她,起初我也是怀疑的,我在外游历这许多年,一直不曾放下孝儿的死,只是可惜,花了这么多年,也只能查到尚氏的头上,隐隐约约有一些线索,也是扑朔迷离难以下定论,其实,我从未把尚氏当做杀害孝儿的凶手,只是,她若安分守己一些,就不会走到如此地步了。”

恭邑忽然觉得很混乱,有些事似乎越理越乱,越查越让人不知所措,只希望,那个人不要是秦后,不然,龙宣怎么办,那个人又怎么办?

信陵先生看恭邑的模样,有微微思忖了片刻,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梅洛儿,方道:“还有一事,你必定好奇,洛儿怎么会是我徒弟,既是我徒弟,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费尽心机的留在你身边?其实这些,既是你们的缘分,亦是我做的安排。”

恭邑微惊,信陵先生道:“其实洛儿从小便跟着我,你可能不知道,当年随着孝儿赴难之后,还有一起冤案,梅老太医一家,一夕之间惨遭灭门,满庭火光中,侥幸逃过一劫的,便是梅家唯一的女娃,小名洛字。我将她养在身边,教她武艺才艺,又帮衬着她打理起了这万贯的家产,只是想着,或许你们之间会有什么关联,或许有一天,你的杀母之仇报了,她的灭门之仇也报了,也希望,她的财力,和你的权利,能让你们尽快达成心愿。这件事兹事体大,她瞒你,是我的意思,你也不要心里有什么想法。”

恭邑摇头苦笑,“我又岂会怪她,我早说过,用她便不会疑她,况且我和她的情谊到如今已不是一句深厚能概括得了的!”

依稀想起那年,母后葬身火海,她慌不择路的拽住一个老太医问,“老人家,,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母后,他们一会儿说母后救出来了,一会又说怕吓坏我不让我去看,我想母后一定伤得很严重,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母后!”

她还记得当时老太医怜悯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抓在她的肩上止不住的颤抖,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句叮嘱竟是,“公主一定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却原来,他也随后殉难了!却原来,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不由得情绪一阵低落,幽幽开口道:“我只是感慨,我和梅姐姐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梅洛儿过来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会好的!”

恭邑低头,一切要结束的时候,又是一切要开始的时候,何时是头

当年的事眼见着呼之欲出,却又扑朔迷离,然而这一切最重要的线索似乎都系在了下落不明的九儿身上。

恭邑决定派人出去寻找九儿线索的时候,放佛一些事也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

恭邑去了忠弓的房间,带着九儿的画像。忠弓的房间里到处放着周未雨送来的东西,床上挂是用心制成的九曲玲珑帐,铺的是用心挑选绣制的锦被,还有床头架上那一叠厚厚的,不曾被动过的衣服,床下满满的崭新的鞋袜,都是人一针一线用心缝制。

恭邑的手慢慢的抚摸着那些做工精良的物件,目光一一的扫过,最后在他面前展开的却是一张九儿的画像。

“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走这一步的地步,我已经派人去找九儿姐了,未雨姐那边,我们始终欠个交代,哥哥是否希望,由我代为转达?”

忠弓闻言一怔,冰冷的脸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决绝,“我亲自去!我掀起的尘缘,理应由我亲自斩断!”

恭邑担忧的看着着忠弓,“这件事理应让未雨姐知道,只是在说的时候,我希望忠弓大哥考虑清楚,是交代清楚之后给彼此一个机会,还是,推开她,让她彻底死心!”

忠弓没有说话,傍晚时分便看到兴冲冲而来的周未雨哭着从他的房间跑了出来。恭邑没有拦住她,只能在站在角落里看着她离去,看着忠弓走出来,陪着他在院中伤怀。

从今以后,周未雨再也没有来过侯府。苇绡铺的衣服也因为她的懈怠变得千金难求。

周未雨不来侯府也很少回家,天天窝在关雎楼豪饮,渐渐的身边的狐朋狗友也多了起来。坊间都在传,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周家小姐被男人伤了心,从今以后再也做不出漂亮衣裳了,是以苇绡铺的旧物千金难求。

恭邑和忠弓赶到的时候周未雨身边的狐朋狗友已经被梅洛儿打发走了,梅洛儿将喝的醉醺醺的她安排在一个别致的雅间。

恭邑过去看她的情况,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周未雨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了她一眼,乘势抓住她,“卿妹妹,你来了?”

恭邑坐在床边哄她,“是我,我来了,姐姐有哪不舒服吗?”

周未雨闻言却是笑了,笑着笑着,便泪盈于睫,“没有不舒服,难受,我难受!他说,那个人是为了他才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到头来却成了他们永远也无法在一起的理由,她的委屈,他从来都懂,无论那人是生是死,他心里记她一生!”

“他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我,他还说,我的鞋袜他不敢上脚,我的衣衫他不敢上身,我的好,他不能受!”

“他还说,他不能,也不会心里有我!可是我想问,太子南下,我为他而来,一路上他对我虽然面如冰霜,可衣食住行,嗜酸好辣,他事无巨细,何曾少过半分关心?筠州刺史府,我被困密室,他不惜以身犯险下密室陪我,混沌中,他环抱着我,说要我好好的,她为我白头,我的心疼,我的难以言喻,他都心知肚明,他说他知道,他说他没事,我为他而跳的绿衣舞,他先说期待,后给掌声,城郊遇刺,我与他落难在外,他事事以我为先,情真意切,愿意以己身换我生,我想问,这一桩桩桩一件件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我想问,却又不敢问,怕就怕,他说那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忠弓,忠弓!我何曾要你那样的交代,我又做了什么,你一定要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恭邑原盼着带忠弓来能宽解她一二,却不想反被她一番话,说得伤感不已。

忠弓不得已留下照顾了她一夜,第二天却依旧留给她一个人去楼空的境地。

周未雨再上侯府来,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恭邑和梅洛儿担心她的近况,特地让她避着忠弓,陪她小坐。不想周未雨却道:“我是来找忠弓的,我有话和他说!”

而这一切,刚好被有事赶来的忠弓撞破,恭邑和梅洛儿面面相觑,周未雨起身跟着忠弓进了院子。

她说:“忠弓,昨晚的事虽然有失体统,但那些话却是我真心想对你说的,恰好你在,我不否认。喜欢你这件事,是我自己愿意赌的,只是我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服输,然而我却想告诉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此生我未必会嫁你,可我一定不会嫁给别人!”

“我来,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认真看待我的感情,谢谢你从不与我虚与委蛇,也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从今以后,无论我在你心目中是你的兄弟朋友,还是红颜知己,我都会欣然接受,有合适你的衣衫我还是会做,有合适你的鞋袜我还是会送,你也可以,以另一种情谊接受,我不会走,尽管这或许,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