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没地方去
作者:予过维扬      更新:2019-10-20 14:54      字数:4772

墨三才在都城边上有一处宅子,是他最常住的地方,离城主府还算近,每日上朝比较方便。

苏适意毫无形象的软在榻上看着他处理公务。

墨三才眉眼间都是柔和,只是有些时候才会露出凌厉的眼神,但是她很少见到。

“阿茶晚上想吃什么?”

苏适意懒懒的翻个身,把脑袋支起来,“我想吃金丝琉璃,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墨三才抬起头,“我还从未听过,不过你想吃我就着人去做。”

这一听就很麻烦,苏适意摆摆手,“我就随口一问。”

“为何要住在我这儿?”

还不是因为你妹妹占了我的院子,苏适意腹诽,面上可怜兮兮的说道:“你不收留我吗?”

“怎会。”墨三才笑了起来,如春风拂过,冰雪融化,看得苏适意心里一暖,连带着有些阴郁的心情和疲累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晚饭时分苏适意才被饭菜香味叫醒。

满桌子的食物,样样精致,有江南的菜色也有江北的菜色,本来就饥肠辘辘的苏适意两眼放光,好像看到猎物似的,都没有等墨三才一起,就先一个人吃了个半饱。

墨三才处理完公务的时候她已经吃第二碗饭了,正在和一只螃蟹斗智斗勇,不过江南靠海,时常有新鲜海货吃,所以她吃的很干净,连吃出来的蟹壳也很漂亮。

苏适意很佩服墨三才的定力,如果有人在她面前吃饭,她恐怕没办法如此淡定的坐在一边。

不愧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看墨三才吃饭就是一种享受。后来的大半时间苏适意都在看着他,眼睛直勾勾的,直把墨三才盯得有些不自在。

“阿茶,你不再吃一些了?”

苏适意摇摇头,她觉得光看美色就差不多饱了。

但是没想到接下来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精致的像是用刀雕出来的一样。

然后她又趴在桌上大快朵颐,墨三才眼中的笑意满溢出来,“不是已经饱了?”

“你不懂。”苏适意嘴里塞了个凤梨酥道,“甜的和咸的是放在不同的肚子里的。”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换成了墨三才看着她吃。

这样的日子也挺安逸的,苏适意吃饱了在院子里散步,边走边想,难怪自己当时一心想把三才娶回江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放松,不像和南言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做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说一些让她招架不住的话,让她的心总是跳的不同寻常。

苏适意正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快要夏天了,星星格外的亮,空气里有一丝清新的气息,让她觉得很舒服,凉风丝丝,她有一种想要在屋顶上睡觉的冲动。

墨三才的宅子不大,还专门辟出了练功的地方和会客的正厅,所以睡觉的屋子是连在一起的,她就住在他的隔壁,感觉夜不闭户都能很安心的睡着,这是她自度商大会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苏适意是那种睡得好,吃得好,心情就好的人,早上起来恨不得逮着谁都亲一口。

元夕三人来的时候就被他们少主热情接待了,在来的路上接到飞鸽传书,让他们直接去墨三才的宅子,而没有去少主府,于是他们三个人就在赶路的时候纷纷猜测着理由,但是看到他们少主这开心的样子,也不像强颜欢笑,所以也就没管这么多了。

幸而苏适意身边一直只有这三个人,否则墨三才的宅子可能还住不下。但是塞下五个人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有些像是中京的大宅院,倒很热闹。

墨三才也不是拘礼的人,于是五个人中午的时候就摆了张大桌子在院子中间,围着吃饭。

苏适意最先坐上了饭桌,咬着筷子,边吃边晒太阳,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像是缱绻的猫儿一样,十分可爱。

饭菜已经上的差不多,墨三才端着最后一盘菜,伸手敲了敲苏适意的脑袋,“吃饭了。”

中秋上下打量了苏适意一眼,自从度商大会多番折腾以来,她们少主就瘦了下去,本来就瘦,现在更是没了样子,比青楼瘦马还要瘦,看着可怜。

于是一顿饭中秋和墨三才都频频给她夹菜,将她碗里堆成小山一般高。

中秋和七夕收拾桌子,元夕和墨三才正在过招,不过都是元夕大汗淋漓,墨三才随手接下,还能出声指点他。

饭后消食的时候苏适意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想婧曲的寿辰该怎么办。

她也不是没料理过这种事情,但是事情在不韪山庄的话,就又有些不一样了。

不韪山庄不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为龙为凤的预言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上一代她爹、她娘、南伯伯、她师父,分别成了江南城主,城主夫人,江北城主和不韪山庄掌门,前几代也纷纷全部应验。

这个预言在她、南言、南荔身上都没什么,陆饮是满月楼楼主,也是江湖之王,只有三才位置尴尬。

苏适意猜测,三才如此大才,竟然没有入仕,大概是想保他平安。

为龙为凤这句话,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三才很可能被说成是有不臣之心,甚至连墨家都会受到牵连。纵然南伯伯和南言厚待墨家,不将预言当真,也会有别人借此机会挑拨离间,针对墨家。

牵扯着朝堂和江湖的不韪山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受万众瞩目的,只是平时不在人前出现,但是婧曲生辰却是不得不大办,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历代师祖传下来的规矩却不能破。

光是决定宾客名单就够苏适意喝一壶了,所以她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南荔,谁让她当时背叛她的来着。

她刚想到这儿,就听见南荔怯生生的一句:“茶茶。”

苏适意以为自己是半梦半醒,于是彻底的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午觉。

然后就又听到一声和猫儿叫似的。

“茶茶。”

苏适意觉得大白天真是见了鬼了,然后不耐烦地睁开眼,把站在她旁边的南荔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要炸毛,那自己很有可能被吊着打。

苏适意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是南荔,不仅有南荔,还有南言。

真是个噩梦。

她忽然觉得,刚过了一天的好日子,突然就被老天收了回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

明明快要夏天了,光听他的声音,苏适意觉得自己置身数九寒冬,更别说去看他的脸了。

“为什么在这里”这种话也能被他问得凶神恶煞,真是可怕。

苏适意坐直了身子,说道:“不然还能去哪?”

南荔很殷勤的说道:“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苏适意冷笑一声:“呵。”

南荔:“...”茶茶好可怕,她接下来要做牛做马让茶茶原谅她,千万不要不理她。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表情,苏适意也生不起气来,只好先不理她。

南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以为少主府已经准备好了你的房间。”

他质问的态度让苏适意本来已经快要散了的脾气忽然就上来了,她一字一句说道:“我没地方去才来的这儿。”

南荔弱弱道:“没地方去怎么不去我那。”

南言皱眉,“没地方去?”

苏适意懒得说话,自顾自起来,也不管他们,洗了手跑去井边,把在井水里镇着的西瓜捞了上来。

中秋几个远远瞧见这边的情形,都没敢上来,墨三才午后还有正事,刚刚去了书房。

南荔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她切西瓜的时候过来要搭话,她吃西瓜的时候也在旁边,等到西瓜吃完了,她还眼巴巴的看着。

苏适意无法,又捞了一个上来,塞了半个西瓜在她怀里,说道:“现在高兴了?”

南荔哭笑不得,只好接过来,拿勺子挖了一块,凉透了又甜丝丝的,吃的人心情都好了。

她知道苏适意没有认真生她的气,于是腻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不一会就又好了。

被晾在一边的南言脸色很难看,没想到墨三才和南荔都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她的原谅,他不禁回想自己当时花了多久才让苏适意和自己说话。

一扭脸还看着他站在那,苏适意拉下了脸,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南言沉着脸:“跟我回去。”

苏适意有点不高兴,明明就是他让人占了自己的地方,为什么说的好像是她理亏似的。何况她爱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三才这里这么逍遥自在,她才不要去少主府。

南荔看苏适意啃着汤勺的样子,叹了口气,悄悄问道:“你在和大哥赌气吗?”

赌气?苏适意楞了一下,嫌弃的看了南荔一眼,她才不会干这么小孩子气的事情。

“我讨厌他这么霸道的样子,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听他的。”

南荔想了想,说道:“反正你早晚也要回去的,师父就在那附近晃荡,你不是还要把酒送给她吗?”

这是最让苏适意头疼的,只要师父还在少主府,她就不得不回去,因为除了她可能也没人能制得住师父,不知道她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你帮我拿给师父吧。”

南荔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小声说道:“那你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去少主府。”

如果说是因为墨云烟,好像有点任性,毕竟人家没道理把院子让给她,于是苏适意道:“住在三才这里比较随意,我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南荔也就没说什么,刚想要走的时候,她大哥老神在在往那一坐,说晚上要留下来吃饭。

然后她就看到茶茶的脸色忽的就暗了下来,两个人都面色阴沉如水的坐在那,倒像是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

墨三才回来之后,气氛显而易见的变得更加诡异了一些,七夕甚至都不敢说开饭了,只能在诡异的气氛下把菜摆好,然后怯生生的凑到自家少主身边说了句吃饭了。

南言和南荔来了之后,饭桌上就坐不下了,于是元夕三人就只能自己去吃饭,苏适意想到这里就不大开心。

不请自来的人还要占她的人的位置,真是让人不快。

苏适意觉得这么吃饭食之无味,没吃两口就先回了房。

南荔悄悄瞥了一眼她大哥,他的手顿了顿,然后不着痕迹的放下了筷子。

只听得那边“砰”的一声,苏适意房间的门被她狠狠关上,一瞬间南言的脸上隐隐发黑。

南荔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问墨三才,“茶茶这两天心情不好吗?”

墨三才:“你们来之前很好。”

南荔:“...”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好不好。

吃过饭之后,墨三才和南言又一次开始“切磋”,南荔避难一样的躲到苏适意房间里去了。

起初苏适意还不愿意给她开门,直到听到外面战况越来越激烈,恐怕再不让她进来很有可能折在外面,还是不忍心的开了门。然后从门缝里已经只能瞥见那两个人的残影了。

外面刀剑相向,苏适意悠然自得的在屋里绣花,拈线走针,十分细致的样子。

南荔想象不到那只拿剑的手有一天也会拈着绣花针,更让她吃惊的是茶茶绣工还很好,虽然和一些大家闺秀还有些差距,但是在她这种从来没拿过针线的人看来,已经是很细致了。

一个玉兰花瓣逐渐有了样子,南荔凑过去看,看了很久又觉得没意思了起来,于是小声试探道:“你真不打算管他们?”

苏适意看着手里的成果,活动了两下手腕,“谁说的,我心里在给三才拍手叫好”。

南荔:“你就真的不能跟大哥回去吗?我看他的样子挺吓人的。”说完又觉得不对,她大哥什么时候不吓人了。

苏适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牵扯,外面迟迟分不出胜负,她也有些不耐烦,于是打开门,手腕一翻,“铿”的一声,本来衣袍翻飞,身形快到已经看不见的两个人齐齐停了下来。

墨三才后退数步,南言的右手上赫然是一枚绣花针。

南荔回头看了一眼苏适意,嘴里喃喃:“茶茶...”

苏适意只是想停下他们之间的打斗,但没想到南言竟然没有躲开,这太不可思议了。

针插得很深,拔掉之后有汩汩的血冒了出来,苏适意皱了皱眉,练剑之人的右手是何等宝贵,他竟然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手还好吗?”苏适意走到他面前问道。

南言没说话,只是手里的泛影突然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剑鸣。

苏适意吓了一跳,以为他手上的经络受了伤,否则无论如何南言也不会提不动剑,只有可能是自己刚才那一针伤到他了。

他还是倔强的不说话,苏适意管不了这么多,一想到自己可能害得南言再也拿不了剑,她就觉得血一阵阵的倒流,她把他扯到自己房间,捧起他的手细细检查。

那两个人又被扔在了院子里。

南荔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墨三才拾起地上的泛影,好好地交到南荔手中,云淡风轻道:“替你大哥收好。”然后没等南荔一句回答,就径自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捧着沉重的剑,南荔自嘲的笑了笑,又看了看苏适意的屋子,一声不响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