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遗诏
作者:渚白      更新:2019-10-21 13:35      字数:6421

我勉强能够撑着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离那场雪夜的厮杀已经过了半月。那日,赵承安将我救回府中,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赵域是否安好就晕了过去。夜里便发起了高热,躺在床上神志昏沉,口中呓语不断。

看了几位太医,折腾了几日,病情仍不见起色,赵承安只好亲自请了韩稽来,这才替我稳住了病情。韩稽说我忧思过甚,郁结不疏,肝郁气滞,心脾已伤,且三年前所受旧伤并未痊愈,日常也不甚保养,身体已现枯竭衰弱之势。加之雪夜奔逃,邪风入体,寒气侵肺,五脏已损其三,病势自然来势汹汹。

不过病势虽然凶险,却也不是无药可治。他先用麻黄、桂枝、羌活、龙胆入药,替我散寒去邪,解除风寒表症,再坚持每日丑时在肝经最旺之时用针替我扎入下肢的中封、太冲、行间、大墩四穴,理气散结,平肝生血。经过他的妙手,这几日我的精神竟比往日还好,就连平时常嚷嚷的两肋胀痛也在不觉间消失了。

我这次生病吓坏了茉浅和赵域。那夜,前来刺杀我的人太多,赵域一时之间脱不了身,等他解决完庙里的刺客追出来的时候,只看见雪地上尽是黑衣尸首,而我和茉浅却不见了踪影。好在循着赵承安留下的记号,他找到了安王府。刚进门口,便听见我病重垂危的消息,没得来及换下一身血衣,七尺男儿便扑在我床头哭得声泪俱下。

听着茉浅的形容,想到他涕泪纵横的样子,我伏在青丝缠枝莲纹大迎枕上闷头大笑。好容易喘匀了气,又被她迎面送进一口苦药,无奈咽下,苦着脸道:“这药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

茉浅劝道:“您安心养着吧,可把三爷和我们吓坏了。要不是韩少爷,这可怎么得了。”

我瞧她说起韩稽便有些脸红,忍不住问道:“这几日你和他可说上话了?”

她摇头又点头,随后又小声答道:“我只问了他如何照顾您,其余的并未多说别。”

我叹然,她跟着我到底是错过了一门良缘。

韩稽身世显赫,出生岭南道海战世家韩氏。韩家自前朝起便占据东南沿海,自成一方势力。太祖逐鹿中原,娶韩氏为妻,借助其势平定南方,再顺势北上,攻城破敌,最后登上宝座。我曾听父亲提及,韩家拥有最强大的水军和战舰,为我大顺抵御了来自海上的外族侵略,成为南方一道坚韧的水上屏障。

皇族外戚,自然皇恩浩大。他的祖父威远公韩朔乃三朝重臣,死后灵位被奉太庙。其父韩翀与我父亲并称大顺朝两大战神,在军中素有“北靳南韩”的美誉。值得一提的是,韩家虽是满门武将,但到了韩稽这一辈到底出了两个异类。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兄长韩熙。

韩熙堪称我朝贵族依靠科举出仕的典范。天顺二十五年,先帝钦点他为状元郎,他只有二十岁。金銮策对,琼林风姿,韩汐所到之处俱是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前途无限。可惜后来沁皋公主病逝,他一夕之间丧了志气,放逐自身于翰林院的书山文海中,编撰修著《大顺山河志》。直到两年前,在赵承安的信中,我才知道他尚了大长公主赵元若为妻,重入朝堂,如今已是门下侍郎,成为那人信任的左膀右臂。

我与韩稽的渊源是因为温静夫人。韩夫人乃韩翀胞妹,也是韩稽的姑母。我养在夫人身边,从小便与韩稽相识。他既不似其父那样爱武,也不似其兄那样喜文,偏偏对医道颇有兴趣。夫人还曾戏言,要先帝为我们赐婚,说是天赐良缘。可那时我眼高于顶,一心只想在群芳馆中争口气,未把心思放在小儿女之情上,自然不屑这桩婚事。以韩稽之性格也看不上争名逐利的我,倒是对茉浅这个小丫头青眼有加。天长日久,在我的牵线搭桥下,两人也互表心意。茉浅生性恬淡,从不奢望明媒正娶嫁入韩家,只愿在韩稽身边做一个洒扫捧栉,铺床叠被的丫头。如果没有后来的事,等她稍大一些,我便可以求父亲收她为义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嫁他的身份。可他与她到底缘浅,靳家遭逢大难,我自身难保,她也跟着我吃尽苦头。

茉浅一勺一勺地搅着碗里的药,想起过往,我们心头俱是千般滋味,有些事,有些人,不愿提,却又不愿忘,大约有个人能和你一起怀念那些不堪的过往,便是再难受也能心里平衡,到底还有一个人和我承受一样的痛。这大约是自私凉薄的我当初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吧。

“这是怎么了?”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挑开垂在寝间的水晶帘。

我抬头见来人正是赵承安,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容:“三哥。”

今日的他倒不似那夜雪地里骑在马背上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许是在府中,他穿着随意了些,没有金冠玉带,只简单地盘了髻,用云纹犀角簪松松导了,上身里面穿了件狐裘领的白纱衫,外面罩上一件家常浅白地水绫纹长袍,只露出领口一圈浅浅的狐毛,袍上的水波暗纹用银色丝线密密织就,加上腰间系着蓝宝玉带,行动间竟有水波粼粼之感,再衬着他俊俦无双的脸,真是恍若天人。

茉浅放下手中的药碗,起身屈膝行礼:“见过安王爷。”

赵承安挥手示意她退下。茉浅不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气氛倒比方才更加微妙。缓步踏入,他径直坐到床边,我略有些不自然,微微向里靠了靠。拿过床头檀木小几上的药碗,他亲自舀了一勺,喂到我的唇边,温言道:“这桂枝茯苓汤要按时喝,韩稽说你里子败了,要好好养。”

我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喝着药,偶尔偷偷看他两眼,他真是生的好看。长眉斜入鬓,点漆瞳如墨,鼻峦挺如山,薄唇柔似水,先帝这些儿子中,要论相貌,他绝对是佼佼者。赵承安的生母苏贵妃曾是我朝第一美人,生子肖母,他继承了母亲的绝色姿容,却又不失男儿气慨,身姿挺拔,容颜如玉,是大顺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小时候住在宫里,虽然听过他的美名,却不甚熟识。赵承安比我年长八岁,当我能够入承庆殿跟随皇子们读书学习的时候,他已经入朝议事了。直到成为帝仪,金銮殿上的惊鸿一瞥,我才信了那些女人们为他抛花掷果,围追堵截的传说。

兜兜转转,这位“万人迷”竟成了先帝为我钦定的良人。

望着他棱角明晰的下颌线,我不禁叹道:“你打马上街要不要戴围帽?”

他微微一笑,不可置否,“还好。长恩替我多虑了。”我噗嗤一笑,气氛顿时松快下来。

吃完药,他抽出袖中的一方白丝帕,替我擦去唇边的药渍,然后从腰间坠着的香囊里拿出一片桃仁糖,掰了一块放在我嘴边,说道:“张嘴。”

我乖乖吃下,又望着他腰间的香囊砸吧着嘴,可怜兮兮道:“再给一点吧。”

他轻皱眉头,拒绝道:“你不能多食甜食。”

顿时垮下肩膀,我靠在枕上侧过脸去不理他,他无奈地摸摸我披散了一肩的长发,“不行,听话,好不好?”

这三年的书信往来中,我已知他的脾气,固有自己一套处事方法,对人对事,一旦有所决定,便不可轻易改变。就像现在他从韩稽那里得知了我的病情,便不会再让我做任何损害身体之事,我再多说也是无意,何况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少之又少,他是其中一个,我又怎会真生他的气。

转过头看着他,我委屈道:“我已经好了。”

赵承安耐心道:“我知道。韩稽替你检查过,你当年腿上的旧伤并未痊愈,我问过你的随身婢女,这些年送去的通经温脉、安神助眠的药你也不曾认真吃,所以落下这一身的毛病。既然回来了,定然要调养回来,你以后的日子还长。”

我这几日生病,俱是他照料在旁,延医问药、看方求诊,事无巨细,一一过问,闲来无事,还常来陪我说话聊天。坦白说,作为一个女子,能得他这样相待,也无甚遗憾。自当年先帝万寿宴上得他相助,我们便日渐相熟。年少初登鸾台,虽自小学习礼仪,但有许多细处仍不能周全。大约偶尔在朝堂上,在御宴间,他有时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给我提点,让我在御前行走时多了份安稳。

我曾私下问过他,为什么这样帮我。他总再三推脱,说以后自当告诉我缘由。结果,时至今日,我也没能知晓。

他真正护我是三年前先帝驾崩之时。因鸩杀新帝生母贺淑妃,我被处以杖毙之刑。晗元殿前,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际,是赵承安带着苏家的丹书铁券赶来救了我。那日,他白衣素氅,双膝跪地,望着九龙白玉阶之上的新帝赵承翊沉声道:“臣以太祖赐苏家之誉换吾妻长恩一命。”

吾妻长恩,他竟把我当做了妻。不过是先帝临终一句口谕,他居然赔上苏家百年基业。我何德何能,又该如何偿还。

青玉博山炉里飘散着淡淡薄烟,袅袅升起,渐渐透明,鼻尖萦绕着苏合香清冽的香气,熟悉的香味总让我想起当年那些事,那个人。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托三哥所查之事可有头绪?”

赵承安思虑片刻道:“你仍未能释怀?”

我看着他,倔强而坚定地摇摇头,“不能,不查清当年遗诏之事,我绝不甘心。”

天顺二十八年冬,先帝游幸天祁山偶感风寒,行宫休养几日后龙体渐安,却不料回宫之后病势突变,数日之后竟卧床不起。身为帝仪的我整日陪侍在侧,亲眼看着这个曾经指点江山,君临天下的王者一点点被病魔吞噬,众位太医竟束手无策。似是知道大限将至,短短一月之内,先帝连下五道谕令急诏两王回京,同时调河北道天府军、河南道光州军、山南道襄府军回守关内,拱卫京师。

“两王”,南安王赵承叡,先贤妃突厥公主郁久闾氏之子,藩地昆州;淮安王赵承弘,韩夫人之子,藩地扬州。

两处藩地,繁华富庶与蛮夷未开,犹如云泥之别,先帝恩宠立现。

冬月二十三,南安王携眷抵京,亲兵六千驻扎京郊;二十五,淮安王只身回到天京,亲眷留于扬州。天京风云,瞬息将变。

腊月初九,先帝将我唤至龙榻前,这位曾经的天下霸主已经枯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由肌体深处散发的病气沿着他脸上岁月的沟壑蔓延,然后泛出青紫,腐朽枯竭的死亡扼紧了他的咽喉。自成为帝仪那一天起,我目睹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曾经为这个帝国付出的所有,他睁着浑浊的双眼,看着我喘口气道:“我已密令你父亲回京,有他在,朕总是放心的。如今京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我不敢妄言,只恭敬道:“诸位王爷心系陛下龙体安康,言语进退上有些冒失,也在情理之中。”

九龙玉毓台上燃着百十只烛火,通明的光亮也照不出他昔日意气风发的神采,“冒失?”先帝病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承礼那个孩子,朕瞧着还孝顺,不过他是为着他母亲。至于叡儿,他如今带兵入京,朕知道他记恨朕赐死他母亲,弘儿虽然只身前来,却未必没有打算,翊儿,贺家这些年为他做的还少,”他眼中闪过一丝眷恋,“只有安儿,到底是她的儿子,从来不曾求朕什么。”

他口中的她,便是当年宠冠后宫的苏贵妃。当年元宗曾为她差点废了昭文皇后,后来苏贵妃去世,皇帝辍朝十日,闭见朝臣后宫于仙居殿,若不是贴身大监崔华发现,先帝早已随贵妃而去。我从不相信帝王深情,但他对她到底是付出一个男人对女人应有的真心。

先帝浑浊的双眼里透出一丝精亮:“你在朕身边这些年,朕都看在眼里。现在再替朕做一件事,朕放你走。”

我压下心中不安,惴惴道:“但请陛下吩咐。”

宽阔的龙床金丝铺就,玉绫流泻,先帝靠着明黄的伏龙团云枕轻轻闭上了眼,骤然安静的空气里我能听见自己呼吸声,他复又睁开眼,向我缓缓说道:“朕要淑妃殉葬,你替朕去送她一程吧。”

心底如同掠过千层风浪,我的心被高高抛弃,又被狠狠摔落,不是没有想过他要我取人性命,帝王之路如何没有血色侵染,当我选择站在丹璧台上的那刻已经明白终有一日会手染鲜血。

只是,我没想到要杀的人竟是贺淑妃,我心系之人的生母,颓然跪坐于地,我抬头望着他:“为何是我?陛下我,我。。”

他了然一笑:“你与承翊之事朕一直知道。”

“那陛下为何要。。”,瞬间一个大胆的念头穿过我的脑海,“难道陛下。。”

先帝道:“当年甄选帝仪时,贺铣曾说过昌平郡主太过聪颖明慧,未必适合帝仪之职。可朕还是选了你,你可知为何?”

“为质。”事已至此,何必掩饰,我淡淡道:“家父手握重兵,陛下日夜悬心,自然要留我在身边。”

先帝道:“是,但也不是。确因你是飞鸿之女,朕才有所留心。选你,只因数十个女孩儿中,你最知晓进退,懂得抉择判断。如今看来,朕选对了人。长恩,靳家和承翊,你自己选吧。”

“为什么是他?”我幽幽问道,“陛下信任宠爱的不是另有其人吗?”

先帝道:“长恩,帝王应以社稷为先,不因私情而左右。朕的儿子中,他最合适。放心,朕会将淑妃殉葬之事写入遗诏,你只需替朕完成此事,靳家自可平安。”

那日,崔华押着我送走了淑妃,遗诏却没有那句旨意,而我父亲在回京路上,被突厥人设伏死在云州断魂岭。不知是不是先帝留给我最后的仁慈,他临终之际将我许给了赵承安。我其实很想问他,他不是最爱苏贵妃吗?那为何不让赵承安继承帝位,直到多年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明白,作为父亲,他把最深沉慎重的父爱给了最爱的这个儿子。

天顺二十八年十二月九日,顺元宗驾崩于晗元殿,皇七子赵承翊继皇帝位。

我坐在掖牢冰冷的石板上,望着窗隙外的天空,浓云一层层压下,看不见一丝光明,响遍了天京城的丧钟贯穿耳畔,砸的我全身都在疼痛。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淑妃的死亡切断了我这一生仅有的一点希冀和盼望。

往事难堪,我嘶哑着嗓子,望着赵承安道:“三哥,承翊与我反目,父亲惨遭杀害都与此有关,我如何释然?如何甘心?”

赵承安叹口气说道:“长恩,这些年我也派人追查过,可是奉诏侍疾的中书舍人佘未在父皇驾崩当日惨遭灭门,该案至今未破,已成刑部和大理寺的悬案。晗元殿中那日伺候的内监后来不是死于意外,便是失踪,我猜如果崔华没有跟你去了紫宸殿,可能也遭遇不测了。”

听他如此说,我更加肯定当日殿中一定有事发生,“先帝驾崩前亲口对我说,淑妃殉葬会写进遗诏,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却没有。”

赵承安道:“当年父皇的病本就来的蹊跷,之后四弟,六弟接连回京,再接着七弟登基,遗诏又与淑妃之死不符,事情一环扣紧一环,连成一个严丝合缝的圈,把我们所有人都框在其中,不得而解。”

我沉思片刻后道:“这几年我对此事反复琢磨,也曾设想幕后之人,但无法解释动机。如果是四爷或者五爷为了皇位,那么大可篡改遗诏自己登基,为何偏偏删去淑妃殉葬一句。如果是贺家,那么承翊已经继位,这么做不过是多此一举。”

赵承安道:“你有没有想过贺家早已知晓父皇心意,删改遗诏不过是保全自家颜面。”

“不会,”我疾言打断他,“承翊因淑妃之死与我反目,我去往蜀中之后还几番派人追杀,可见仇恨至深,实不像伪装。何况,先帝鸩杀淑妃无非是为断绝贺家的外戚之祸,对贺家而言,留着淑妃成为太后远比杀了她更有用。”

赵承安道:“为保贺家基业,以贺铣智计未必不会做出弃卒之事。”

对常人来说,留着淑妃成为太后是正确的,但贺铣那人往往走一步看十步,为避外戚之祸,稳固承翊皇位,他难保不和先帝想到一处,“如果是贺家删改遗诏,倒能说的清,何况以贺家之势收买佘未不过轻而易举。”

赵承安道:“当年这只是一种可能,你别忘了,佘未惨遭灭门,若是贺家仅仅为保颜面那么下手太狠。还有一种可能,此人就是冲着你来,要你与承翊反目。”

我不解道:“我?当年知道我与承翊之事的人不多,且都是至亲至信之人。何况即便挑起我们之间的仇恨,也与局势无关。”

赵承安道:“当然有关,你父亲手握重兵,此人知道你与承翊有情,为了阻止靳家成为他登基后的助力便挑起仇恨。可没想到,你父亲却被突厥设伏战死断魂岭,靳家一夜之间崩塌。”

我道:“突厥距离断魂岭不下千里,突厥人为杀我父亲不惜冒险深入,这本就不合常理。何况父亲性格缜密,行事谨慎,突厥人不可能轻易知晓他的行踪,我怀疑,有人故意泄露父亲行踪才令突厥有机可乘。”一切的谜团皆由先帝驾崩开始,我甚至猜测篡改遗诏和杀我父亲的不是同一人所为。

“遗诏由先帝口述,中书舍人佘未执笔,事后密封于紫玉凤檀匣中,放于先帝枕侧,我和崔大监都是亲眼所见,可不知为何,宣读遗诏之时,却偏偏少了淑妃殉葬一事。而我成了假传圣旨,鸩杀后妃的凶手。”

赵承安道:“那紫檀匣世间少有,佘大人一手独有的‘斜风体’也不易模仿,那夜晗元殿守卫森严,父皇身边更是难以靠近,唯一的可能便是佘未亲手篡改了遗诏。”

我略一沉吟,坚定道:“是,只要查出佘未之死,我们便可找出幕后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