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么烦他，为啥还跟着他这么长时间”。

“这不是我带着个小孩么，而且，我们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我的钱全没了，又不能跟在南昌时候一样天天买吃的住旅馆。想买也没地方啊，江西叫打成这样了，走了两三天今天才看到人”，敖健砸吧砸吧嘴，继续说：“咱现在既然会合了，就想办法把他甩了，他啥身份咱也不清楚，咱也不敢问，还有事没事打我几下，谁受得了？我一点都不愿意跟他说话，咱赶紧走！”。

“那你想过去哪吗？”死肥好像问对题了。

“开始想回家，后来发现有点难，再想想好像哪都去不了，哪都不安全”。

“我有个地方，不行咱俩逮过去”。

“小孩咋办？”。

“带他去”。

“去哪么？谁养他？”。

死肥环视了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以后，从肩上取下了自己的包袱。敖健赶紧把脸凑过来，死肥又看了一遍周围。

“别看了，神神秘秘的，天天抱着不离手，谁都能发现你不对劲，这么怕别人抢，能吃？是肉？”敖健看不惯死肥的过分谨慎。

“真是肉”，死肥终于打开包袱。

敖健眼都要掉下来了，满满一大包法币！

“嘘！”，死肥生怕敖健叫出来。

“你在哪搞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敖健捂着嘴说。

“有些事不便跟你细讲，给兄弟留点秘密吧”，死肥开始收拾包袱。

“那咱到底去哪？”。

“日不落帝国，香港”，死肥头也不抬。

“去不了，不安全”，敖健想起了叔叔走之前说的话，亚细亚将不再有安身之处。

“去不了”，死肥轻蔑的笑：“去不了去哪，大英帝国的地盘不安全，那你说哪安全？印度支那？还是菲律宾？拿破仑还永不为奴？法国都投降了！美国人也要跑了，菲律宾更是啥都没！对了，还有马来亚，马来亚也可以”。

“都不行”，敖健面无表情。

“都不行，都不行也得行！不行怎么办？看到我的钱了吗！看到我的未来了吗？我要走，离开这傻蛋，愚蠢的地方！看到那些钱了吗！我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去哪都行！广州叫占了不好去香港，我找个地方，花钱啊！花钱找人送我去！没有人能当着我重新开始！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咋过来的！我快死了，我要走！去香港！”死肥崩溃的咆哮起来！

敖健也很焦虑：“这不是去的了不去了的问题，问题是去哪都不安全，你看报纸了吗！老龟他龟兄戈林，天天盯着英国本土炸！英国人自顾不暇了，远东没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死肥也要气死了：“那去哪，当兵？你他娘还想当兵吗？你就是怂怕了！你个软蛋！一看日本人厉害就拿都不敢去了，那你就地等死吧！那多安全！日本人再厉害，现在香港是安全的！只要咱到了香港！我就地发家！你想去哪都行！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娘哪安全！是香港现在还他娘安全！”。

敖健一想，好像也对！日本再厉害，现在还没宣战，想办法偷渡过去，再去哪都行！

“他娘啊，兄弟，我的错，呆瓜脑袋不办事，还是你会想办法！”，敖健脸上浮现了笑容。

死肥也不在意：“小事，咱俩还不了解吧，先想办法找个大城市去一趟，换个钱”。

“换钱干啥？”。

“把钱换成硬东西”，死肥虽然没有看着敖健，但是他的目光是坚定的：“现在钱不值钱的太快了，而且我遇到太多事，兄弟。你想象不到我过成啥了，把钱换成硬东西，也好带着，一大包钱太起眼了”。

“那你，知不知道，黄金白银，现在战时管制了，只能黑着来，先不说犯法不犯法，国家就靠这个打仗了，不太好吧”，敖健有些犹豫，他太明白通货膨胀下金银的重要性了。

“健，你说实话，这国家为你做过啥？”死肥现在看着敖健了。“不说其他的，就说南京时候。当官的跑完了，留咱当兵的自相残杀。谢团长咋死的，你忘了吗？谁管咱们了？有的事我不愿意告诉你，怕你受不了，我这几年见了太多的不值得。这地球没了谁都一样转，你不去换黄金，老百姓，当兵的，当官的，就是他蒋校长，也会去换！所有人都在犯罪，凭什么要我被审判！我做什么了，就因为做了跟所有人一样的事？”死肥激动的咆哮着。

敖健回答不了。

敖健想起来赖先生告诉过他的两句话。一句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一句你进了这个门，就是为了让国家相信真理。

道在哪？真理是什么？

所有人都不做的事情你去做，就算你成功了，有谁会理解你？

跟大家都不一样的人，人们叫他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