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这样。

每次都要将她推得远远的，然后独自品尝一切痛苦。

他都不会累吗？

南星没有离开，而是挑衅地嗤笑一声：“沈虞决，我现在如果要想杀了你，都是轻而易举的。”

“你以为，你都这样了，还能命令得了我吗？”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整个人便软绵绵地靠了过来。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同他表明决心的机会，一旦错过，她和沈虞决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她是人，不是机器，她也会在毫无希望的等待之中感到绝望，感到疲累，当绝望和疲累累积到令她无法负荷的程度的时候，她会放弃作践自己，彻底收回所有的妄想，或者离开，或者死去。

她这短暂半生，命运动荡之大，早让她生出了许多阴暗孤绝的想法。

要不是因为沈虞决，要不是因为她记挂着言草斋的冤屈，她兴许不能活到现在。

南星想，如果沈虞决终究不肯接受她，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她和他之间就永远是隔着山海的。

与其守着山海反复做着不可能实现的梦，她宁愿就此离他远远的，终其一生不再牵绊瓜葛。

至于如何为言草斋讨回公道，她自然会另想办法。

沈虞决不知道南星这次动了真格，只当她和从前一样，在用蛮横任性的方式逼迫他承认那些隐蔽的情愫，那一旦摊之明面上，就会给她带去永无止尽的危险的情愫。

要是无法守她一世安稳，他又何必将她卷进危难？她要的，他终归给不起。但他至少要保证在他有生之年和死后百年，南星能活得肆意无忧。

沈虞决闭了闭眼，无声吐出一口气：

“南星，你很聪明。”

“是你教得好。”南星轻咬了一下舌尖，以此缓去满怀期待时的紧张。

然而，她等来的依然只是一声模棱两可的告知：

“所以……别犯傻。”

“沈虞决！”南星不甘心再次被敷衍，骤然拔高了声音，因为激动，这一声险些破了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还要这样畏首畏尾的？！”

“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有的结果我都设想过了！大不了你死了，我就守一辈子寡而已！反正我的亲人都死了，我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小孩儿了！以后你就算也死了，我也不会活不下去的！”

“你口口声声说要让我别当懦夫，一次两次要让我克服恐惧，可是你自己呢！其实你才是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

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眼泪却含在眼里不肯落下！

她抛弃了仅有的一点尊严，只为等一个最终的答案，可如今，他还是令她失望了。

沈虞决用力握紧拳头，试图缓去体内躁动起伏的痛楚，却更加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雅的草药香气。

过去的许多个暗无光亮的黑夜里，这样熟悉的气息是伴随他熬过一次又一次的苦痛的良药。

如今，竟成了不断催促他放弃理智，放弃坚持，放弃忍耐的讯号。

“算是吧。”

男人的嗓音平平寂寂，云淡风轻地回应着她的无礼指责：

“就当我是懦夫吧。”

若是我当懦夫，你自强大，那也无妨。

苍白的小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在迅速褪去，南星仓皇失措地跌退两步。

“嘭——”腰部撞到床头柜，丝丝绵绵的疼痛令她恢复几分神智。

南星瞠大眼睛看着床上的男人

这一刻，她像是从来没有真正靠近过他。

他终究是树下静默清雅的少年，偶尔心情愉悦，便会跟她多聊上几句，多数时候，他待她总是足够清醒理智的。

十年了，她还是无法成为能让他不顾一切的人。

如果说南星想要的爱情是热忱、投入、全身心不求后果的，那么沈虞决便与她截然相反。

在他的生命之中，信、诺、义，无一不是凌驾于生命与爱情之上的。

他答应过她的父亲要护她周全，因此，他义不容辞地成为她的后盾，也即将为她铺下一条更稳妥的人生路，一条即使没有他这个后盾，她也能安全无虞的人生路。

这就是她爱着的男人啊，强悍、理智、孤勇、霸道到几近变态的男人。

可这也是一个，永远无法给予她想要的爱情的男人。

南星的嘴唇轻轻颤了颤，半晌没有说话。

结束了，她跟沈虞决之间，终于还是结束了。

他连死都不怕，唯独怕爱她。

而她怕尽了一切，仅有的一次不怕，反而成了固执坚守的笑话。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静到几欲催人昏昏欲睡。

墙壁上挂着老式挂钟，整点了，一只长相丑陋的猫头鹰从凹槽里吐出来，发出咕咕的声响，像是嘲讽她这十年来的痴心翘盼。

南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虞决眉心皱了皱，到底还是忍住没去安抚她。

这孩子的脾气，向来说来就来，说散也散得快的。

他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这一轮的疼痛总算是过去了，他现在连再次开口说话都费力。

“沈虞决。”意识混沌之际，他听见南星忽然用极轻的语声唤他。

沈虞决勉力睁开眼，只能看见她头顶有一团摇晃不定的光晕。

是错觉么？

他怎么好像看不清她了？

“那你放我离开吧。”

她似乎在笑，弯弯的眼，颊边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她平时笑的时候，他只顾着看她的眼睛，杏眸流光，夺人注意。

今天却觉得这对酒窝原来也格外甜美。

身上的无力感不减反增，眼前的一切又仿佛看不真切了，但他听见她在说话，这一次，南星说得轻缓而认真：

“你困着我没用的，我不想变强大。”

“你总想着因为九盟的关系，一旦离开你的庇佑，我以后会很危险，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只要彻底离开九盟，也许可以更安全呢？”

“你看，我一不会杀人，二不会管理人，你培养我是不会有结果的啊。”

她离他有点远了，连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似的。

杀伐果断的九盟首领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不安，有些匆促地出声叫住她：

“回来。”

南星像是没听见似的，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次他看清楚了，她虽然在笑，眼神却分外冷静。

她……是真的决定要离开了。

“言南星！”沈虞决眉目凌厉生威，“你敢走试试。”

……

作者的话：摊手，不是我不想开，你们南星妹纸油门都要踩了，九爷这傲娇鬼不肯上车呀于是呢，南星妹纸准备甩手走人了哈哈哈都说南星被虐，接下来看看九爷被虐肿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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