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几日之前，天气还只是微寒的，只是在不经意间，下一点小雪，但是落在地上的雪总是过不了正午的日头。哪成想这日清晨一开门，就是一阵冷气，门外的大雪俨然已经到了小腿，寒冬不请自来，这让山里的人们有些苦恼，柴火够不够，粮食足不足，房子能不能抵御寒风？冬日对于山里人来说是难熬的。

“素素，我出门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不要去拿那些重的东西。”一件农房的门打开了，门里走出了一个身着绵长袄的男子。

“要不今天就不要去了，这柴火应该是足够用了的。”跟在那男子的后面还有一个捧着大肚子的女子追了出来。男子赶忙回头扶住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圆咕隆咚的大肚子，双眼里都是柔和。

“你出来做什么，这小娃娃都要生了，你若冻着了可怎么办，我今天在弄一次柴，我怕孩子出生了用的多。”男子轻轻拽了拽素素身上的披风之后说。

“好吧，但是你今天要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素素柔和的一笑，如同暖阳一般。

男子大步的向外走去，素素倚在大门口，一直注视着男子的身影，直到那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走进院子，回到屋中。素素不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目送自己的丈夫出门，男子也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从家门走出去，最后一次给自己的妻子整理衣服，最后一次抚摸妻子怀着孩子的肚子。

寒冬的夜晚来的很快，素素做好饭就坐在饭桌旁等着丈夫回家，等了好长时间，桌上的饭菜都已经不再冒热气，素素把饭菜放回了锅里，望着窗外看了又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随手拿起了给腹中孩子做的小夹袄，小袄已经快要做好了，小小的，很可爱，穿在孩子身上会更可爱吧。想到这里素素手中的线穿行的就更快了。小小的烛光在一边摇晃着，山里的夜很冷很长，但是也很温馨。

“砰砰砰！”寂静的小院里突然传来了拍门声，一定是砍柴的丈夫回来了！素素放下手中的小夹袄，扶着圆圆的肚子去开门。

门打开了，但是进来的并不是素素心心念念的丈夫，而是一个圆圆的雪团子，白白的，身上都是雪花，女子吓了好大一跳，不一会儿那个雪团子站直了身子，露出了圆圆的脸。

“哎呀，若春妹子，你好生吓了我一跳呢！”素素轻柔地把宋若春身上的雪都弹了下来。

“娘子，远之大哥今日是不是进山了？”宋若春急忙忙地问。

“是啊，今早就出门了，还没回呢。”

“哎呀，娘子，雪太大进山的路已经被雪封上了！”

“封……封上了？”素素的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封了进山的路，那里面的人怎么办啊，远之是不是就被困在里面了啊，山上那么冷，那么黑，而且还有猛兽，这可怎么办啊！

“娘子，你别急，远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宋若春看着素素苍白的脸色，急忙将其扶到炕边坐下。

“嘶……”素素感觉肚子一顿，然后突如其来的阵痛让她的额间冒出了密密的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缩，双手扶着肚子倒吸气。

“娘子这是怎么了？这……不会是要生了吧！”宋若春一脸的慌张，这大黑天的去哪找接生婆啊，而且自己还未出阁也不知道生孩子到底怎么办啊！

“娘子，你再忍一忍，我这就去找人来给你接生！”宋若春将素素扶到床上，就赶忙去找接生婆。

“远之，远之，远之……”腹中阵痛难忍，素素几近昏厥，但是嘴里还是喃喃的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

这宋若春知道的那个接生婆住在村子的另一边，离着特别远，来来回回需要好长的时间，她就找了邻近的几家妇人出来帮忙。几个妇人匆匆忙忙的拿了些觉得会用上的东西就跟着宋若春过来了。

刚刚走到院子里面就听见屋子的喊声，几个人忙加快了速度，一进门就看见素素躺在炕上，发髻已经全部散开了，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淌，发丝都黏在了颈上，手中紧紧的抓着床褥，指关节处都已经开始泛白，嘴唇也被咬破了皮。

“杨家那个，快找块布塞在娘子嘴里，省得咬着舌头，张家李家的去烧点热水，春啊，你快去找一把剪子。”王大娘一边拽着被子一边安排着其他人。

“哎呦，忘了，快找几个爷们们出门找找远之那孩子啊，远之这早上就进山了，这还没回来呢，急死个人啊！”王大娘听见素素一直叫着的名字，赶忙巴拉着宋若春出去找人。

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又大了，像棉絮一样，一片又一片的落下来，山里的夜又黑又长，虽然雪是白的但是却怎么也盖不住山里的黑。

“这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是生不出来啊，娘子你在用用劲，用用劲。”这几位妇人的脸上也挂满了汗珠。

“这都多长时间了，只是砍柴不可能走这么远啊！”山里找人的男人们身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山里的天好黑啊，山里的夜好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