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龙入江湖
村中小院，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扎着马步、左右手收至胸前不停地交替挥拳：“……四千九百九十七，四千九百九十八”汗水滴落，双腿早就止不住地颤抖；但少年仍然咬牙坚持：“四千九百九十九、五千！呼，完成了。”
少年刚想站直身体，双腿却传来一阵酸痛感、整个身体向后栽倒。就在这时，一只枯槁的大手扶在少年后背，一阵股温热的气流从这只手中传入少年体内，就连双腿的酸痛感都消失了。
“你每天扎马步挥拳、至今已有一年，可有什么体会？”老者收回手掌，慢悠悠地问道。
“回师父，徒儿每次挥拳时必尽全力。刚开始的时候不到一千拳就已精疲力竭，如今徒儿已经能挥拳五千次了。”
“你这滑头，我还没收你为徒，你便一口一个‘师父’、‘徒儿'的叫。”老者不由笑道：“不过今天，倒是让你叫对了，今日、为师便收你为徒！”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双膝跪地、磕了三个沉闷的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唉、你这小子，这么着急地磕头，难道还怕我反悔不成？”老者提着少年的肩膀、稍稍一用力，便将他拉起身：“不过既然已经磕了头，你便是我武当派的弟子了。”
“原来师父是武当门人，那我岂不是要做道士？”少年面色一惊：“我以后还要娶老婆呐。”
“呵、你这小子，刚入派就想着娶老婆。”老者微微一笑道：“我武当可没有少林、全真那么多的规矩，就算是俗家弟子，也可以学到我武当的绝学秘典。”
“多谢师父谅解，徒儿并不是不想伴师父出家，而是徒儿有不得不娶妻生子的理由。”少年再次跪下，向着老者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你这小子的来历实属神秘，就连师父都不能告诉吗？”
“事关国家社稷，希望师父谅解。”少年又磕了一个响头才站起身。
“事关社稷。”老者轻声说道：“看来，老道我也不能有所保留了。”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三年过去，还是原来那座小院——
拳风裹挟着落叶，少年微闭着双眼，双拳似缓实急。一套拳法打完后，整个小院的落叶、已在他的周围堆成了一个圆环。四周都安静了一会，随即、一阵劲风自少年体内发出，又将落叶吹满整个院落：“又突破了。”
“好、好、好！三年入后天九重，当真为人杰！”老者大笑着走来：“这套太极拳你已尽得精髓，只需以后多加磨练。”
“师父！”少年突然跪下：“近日徒儿总是难以入睡，国仇家恨日日令徒儿痛不欲生。如今徒儿已入后天九重，在江湖上亦有自保之力，恳求师父允许徒儿下山历练！”
“唉，既然如此、为师也拦不得你。”老者长叹了一口气：“且随我来。”随即转身走入小屋之中。少年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屋中只有寥寥几件破旧的家具，老者在床下摸索出一个灰色的小木箱，轻拭去其上的灰尘、打开木箱：箱中有一块青白色的仙鹤玉佩和一本破旧的线装手抄书。
“若是你以后行走江湖，招惹了门派人士，便持这仙鹤玉佩上武当山，困境自然化解。”老者又翻开那本旧书，似有缅怀之色：“这是吾师赠与我的武当绝学--太极剑谱，太极之意本为绵和，剑法却为杀伐而生，太极之剑更是深奥；你今后要多加修行。”说着，老者将这两件物品交到了少年手中。
“是，师父！”少年郑重地接过，将其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怀里。
“你的身份乃是绝密，时机未到、自然不可泄露。我武当三代弟子为‘清’字辈，从今以后、你便以道号‘清云’行走江湖……多说无益，此刻天色尚早、你早点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山下平安镇。”
“师父！”
“快走吧！你昨晚不是已经准备好行李了吗。”
虽然昨夜已经下定决心，并且准备好了行李，但此刻清云的双脚似是被灌了铅；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终于一咬牙，飞步取出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向村外走去。
刚出村口，青云脚步一顿、身后似有一道目光，他咬了咬牙、快步走入树林。
夕阳西下，平安镇也渐归平静。朱门大户都亮起了油灯，清贫人家则是早早地睡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少年踏入镇上并不算宽阔的街道，只见这少年：
虽风尘仆仆、仍不掩其锋芒。
年方束发、面容稚气未脱，目光却坚毅如而立之大丈夫。
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隐隐透露出一股贵气、又似乎有大磨难大历练在前。
身高七尺、体格消瘦，粗布衣下似乎藏着一头猎豹。
脚步平稳、气息悠长，明显有不弱的武学傍身。
此时，他步入镇中、左右张望，寻找着仍未打烊的客栈。
————
清云走在镇中的青砖路上，路旁店铺客栈多已打烊，走至镇中心、却有一家客栈仍未关门。他走上前去，只见客栈门框上有一木匾，上书：“虎口客栈”，这名字倒是有趣。
客栈内烛光摇曳，正有一名伙计擦拭着桌椅；看见有客在门外、这伙计连忙放下抹布，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迎面向清云走来，面带笑意道：“这位客官，里面请啊。”
“你们这客栈的名字倒是有意思。”清云走进这客栈，一股油腥味扑面而来：“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因为、今日早些时候生意太好，油烟味有点重了，您放心、客房里肯定没有这味道。”伙计抽出一张板凳：“客官先来些饭菜？”
早已赶路半天的清云当然没有异议：“来一碗米饭，几个小菜。”
“客官不喝上几杯吗？”活计堆笑道。
“喝酒乱事，不喝。快去准备吧。”清云将行李放到桌上。
活计偷偷看了一眼行李包裹，随即小跑进了后院。
后院、一名肥头大耳的厨师正将一盆黑色的浓稠液体倒入小河之中。
“那些‘废料’都处理了吗？”伙计走上前去小声问道。
“不就在这。”厨师指了指混入河流中的黑水：“掌柜新给的化骨水真是厉害，那么多骨头和肉都化成一盆黑水了。”
“什么？”伙计惊叫一声，随即又压低声音，指着渐渐融入河水的黑色液体、颤声道：“那三个人，都成了这个？
“没三个，还有一个、掌柜的要留到明天享用；现在正在地牢里。”厨师将木盆在河水中洗了洗：“我劝你不要再动小心思了，掌柜最近心情不好，小心你也成了这个。”
“是是是。”伙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了、刚才又来了一个人，你快去准备几盘菜。”
“呦、我刚留了几个腰子给自己补补，没想到便宜他小子了。”厨师端起木桶，走回后厨：“妈的，待会一定要好好款待款待这小子。”
“等等，那小子不要喝酒，咱把蒙汗药放哪？”
“不喝酒，那总该喝汤吧，把蒙汗药放汤里不就行了。待会咱哥俩吃腰子。”
过了约有一刻钟，伙计端出托盘，将几样菜摆在清云面前：“这是爆炒腰花、这是牛肚炒青菜，本店再赠送您一碗鸡蛋汤，您慢用。”
“谢了。”清云抽出筷子、准备动口；伙计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就在这时、一只苍蝇飞进了鸡蛋汤中，清云皱了皱眉头、准备将它挑出来。
突然、他眉头一拧：那苍蝇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像是死了一般。
“这汤挺烫啊。”清云淡声道。
“不烫、不烫，已经在后面冷过一会了。”伙计仍是堆笑。
清云冷声道：“这汤，你喝一口。”
“我哪能喝客人的东西啊。”伙计笑容更盛、却是突然发难！霎时间、一招擒拿手向着清云咽喉锁去。
清云左手竖挡、轻松的卸去了他的力道，又一使劲、便将伙计摁在了桌子上：“今日我便砸了你这黑店！”
“李厨子，快救我！”伙计慌忙大喊。后厨中走出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手持两把明晃晃的菜刀叫道：“谁敢在这里放肆！”
只见清云随意端起一碗菜、用力一挥，连盘带菜便砸碎在了厨子的脸上，竟将他砸晕过去。
“够了！”就在这时、客栈二楼走下一人，只见他身穿灰色色锦衣、面色异常苍白：“看阁下武功路数、竟是武当弟子，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
清云冷笑一声：“算了？若是我喝下这汤、岂不是仍你们宰割，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那阁下意欲如何？是赔钱了事、还是杀了这两个给阁下出气？”黑衣男人面色平静地说道。
“掌柜的，别杀我啊，我不想死啊！哇！”伙计居然被吓得哭了出来。
“本以为这里是要钱的黑店，没想到居然是要命的黑店；纳命来！”将伙计扔在一旁，清云运起内力、摆出太极拳的起手式。
“不知死活，算了、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掌柜双手张开、一阵阴风凭空而起：“吸了你的血，我的伤势也能恢复得快些。”
清云沉默不语，一招云手、攻向掌柜的门面；掌柜冷笑一声、迎面而上，但他的身形有些迟缓、似有重伤在身。
刚一交手，清云只觉得眼前这人力大无穷、不可硬抗，虚晃一招后便急速后退。但那掌柜却得势不饶人，双手成爪、功向清云门面。
清云下盘运劲如抽丝、迈步如猫行，按照太极拳贴身短打的“猫步”路数、一次又一次卸去双手上传来的劲力。
久攻不下、掌柜终于失去耐心，招式变得大开大阖。清云的形式顿时变得岌岌可危，只能在木桌间辗转徘徊、拖延时间，寻找时机。
再次将一张木桌拍散，掌柜心口处居然溢出点点鲜血：“可恶，伤口开裂了。”他的行动顿时为之一滞。
清云看准时机，欺身上前。哪想掌柜冷笑一声、一双利爪戳向他的心口，看其速度、先前明显是故意卖的破绽！
“磁----！当！”利爪撕破了布衣、却没有入肉之声，而是撞在了一块坚硬的护心镜上。清云一招弹裆踢在掌柜胯下，又重击其颈间大穴。只听一声“啊~”的惨叫，看样子他暂时是动弹不得了。
“可恶，若不是被那秃驴打伤；就算有护心镜你也必……”话音中断，原来是清云捡起地上的菜刀、割断了掌柜的脖子。
转过头来，伙计早已抖成了筛子：“不要杀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我不是滥杀之人，将这里所有的银两交出来，再给我找件衣服。”清云扔下菜刀、冷声说道。
“啊？”听到眼前这位侠客居然和自己要钱，伙计先是一愣，随即又连忙点头：“是是是。”说着，便连滚带爬的上了客栈二楼。
不一会，伙计拖着一个包裹走了下来：“掌柜的所有的家当都在这包里，少侠您尽管收下；还有，这是您要的衣服。”
清云脱下自己破烂的衣服，穿上伙计递来的青色华服，又将原来衣服里的护心镜、各种暗器、还有许多瓶瓶罐罐放进衣服里，最后便是把师父交予的两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伙计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
收拾好后，清云又打开那包裹，包裹中有许多碎银、一本书籍、还有一块黑色令牌。拿起书籍，只见其封面上写着“血煞魔功”四个大字，清云眉头一皱，便将那秘籍撕碎、扔在一旁。再拿起那令牌，令牌正面刻着“幽冥教副香主”、背面则刻着“赵破晓”，看来这赵破晓是幽冥教的高层人物。清云将令牌放入自己的包裹中、又捡了百十来两银子：“除了我以外，可还有什么受害者？”
“少侠，掌柜的、哦不，是那魔头、滥杀无辜，受害者已有百余人。因为他专挑外来人士下手、处理的又十分干净，至今没有被察觉。”伙计掐媚地说道：“如今地牢里还有一人幸免于难。”
“那还不快把人放出来！”
“是是是。”话音未落，伙计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已经跟着一个青年轻书生。
“就是这位少侠救了你。”伙计指向清云，对那书生说道。
“你你你，居然杀人！”书生看到满地鲜血和倒在地上的两人竟大喊起来：“你你你，你怎么能杀人呢。你你你，唉，杀就杀了吧，谁让他要杀我呢。”没想到那书生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杀人者，人恒杀之，此天道也。被关了这么久，我也有点渴了。”说着，他端起桌上的鸡蛋汤，大口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