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浮生
作者:唐风宋雨      更新:2019-10-27 17:28      字数:4163

溪公山的大火,像是一只大公鸡头上的鸡冠,映的黑夜的夜空,就像是铁匠铺烧的通红的炉子,山下的村民,随即也是醒了。

杀人还放火,这个人对自己的故乡下手还真是狠。自尚京到这溪公山,这黑衣人走的都是偏僻的山路,看来这个人的心中,也打着自己的算盘。

可这得与失,萧问道倒是看的不明白了。

萧问道站在半山腰,看着已然是倾倒在火海里的一处道观,山下的人也不敢往前了。

这火势若是控制的不及时,怕是这方圆百里都是火海了。

遭殃的还是这些苦寒的百姓,萧问道身形快速的施展开来,出现在了那座道观的门口。

此时还能看到道观的名字,兴风观。

这座道观算不上大的规模,与尚京的太上观的规模,倒是差不多。

三进的院落,后面的那一处院落,已然是烧的都成灰烬了。那个黑衣人带着半夏,就在火海的中间,像是一个冷静的却有疯癫的人。就定定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片火海,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萧问道。

此时,萧问道才看见那个黑衣人的全貌,半张脸像是被砍掉了一半,又剩了一半。那枯槁的血肉,黏连在他的脸庞上,而他的笑容像是一个孩子,天真烂漫。

这漫山的火,就是人心中的*。

萧问道打算以火灭火。踏一步,这漫山的火光就灭上一米,此时的火,就像是水一般。都被萧问道以“离火诀”吸收在体内。

当年,在雾岐谷看到的长生洞府,那个在地火之上的丹炉,就在萧问道的丹田中,大小若黄豆般大小的丹炉,吸纳着满天的火。

是一炷香还是一个时辰,那个黑衣人不知道。只剩下冒着黑烟的焦灼的山林和破败的兴风观。

“你真是不同寻常。”黑衣人说道。

“你背后的指使的人,不会就是想知道,我寻常还是不寻常吧。”萧问道回道。

山下的村民,看着满天的大火,忽然熄灭了,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跪拜着,朝着兴风观的方向,膜拜着。

不大一会儿,就有胆子大的百姓,就往兴风观,奔跑而至。

“怎么,还不走。”萧问道说着,就往山下飘然而去。

那黑衣人携着半夏,也飘然而下。

还是那间简陋的茶肆,还是苦涩的粗茶。

那黑衣人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的茶,就像是在慰藉着杀人放火后,不安的内心和干涸的身体。

“你可曾做过噩梦。”那黑衣人说着。

“你想与我谈心。”萧问道说道。

“你的本事若是想杀我,看来不算难,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何会有人忌惮于你。我这一生,用在谈心的时间不算多。”黑衣人说道。

“你问我可曾做过噩梦。”萧问道说道,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现在,我不就在噩梦中么。”

“我若是算的上一场噩梦,也算是不枉费我这一生了。而我的噩梦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就是这个小村庄,就是那座兴风观。”黑衣人说着,也不仅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看来杀人放火,还是有理有据的,说来听听,就当是扯闲篇了。”萧问道说道。

“自小我与我父亲一起在这里生活,而他呢,算是个赌徒。离这里往西三百里有一个镇子,岳阳镇。他赚钱的本事,也算有些。小时候还算是温饱不愁的。只可惜当年,兵荒马乱。他从岳阳镇回来的时候,右腿折了,左手还骨折了。据他说是惹了大人物,后来才知道就是那兴风观观主李兴风,不过是输红了眼,找了个由头,算是教训了他一顿。后来想着,偷鸡摸狗混日子,最后凄惨的死在了一口枯井里。而我就去了兴风观,自小就想着为他报仇,我与他都算是备懒的性子,有吃有喝,日子也总算有了着落。报仇的心思,也算是淡了。只是这李兴风最后知道了我是他的儿子,一团炙热的炉火,就扣在了我的脸上,我疼得满地打滚。那一把火在我心中烧了十六年,你可知道我现在多少岁。我现在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今晚的这把火,算是我还给李兴风的。”黑衣人说着又喝了几大口茶水,就像是溺水的人,将茶水往自己的肚子里灌。

人生之事,也不过三言两语。

“若不然,我再点上一把火,将这兴风观再烧一遍。”萧问道听着这段话,心中也是有些愤懑了。

“你以为我烧这把火,不是为了烧死你么。”黑衣人说道,“只是没想到,你的修为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罢了,也不再我的预料之中。”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只是想让一个活人记得,一个名叫李嵩的人在这世上活过。”

清风徐来,山上呛人的火焦味,慢慢的也浓了起来。

李嵩趴在桌子上,微笑着一动不动。

一个词,从萧问道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死士。

若是有人的生命,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终结的时间,分毫不差。那么每个人,都会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了断自己的夙愿,或是孽缘。

必死前,就将仇恨也埋在这黄土之下。

豪杰,也终化成云烟。

一座新冢,一块木头做的墓碑,上面写着大侠李嵩之墓。

他的墓就朝着化为灰烬的兴风观,即便是仇人,每日相见,恐怕这恨,也会少些吧。

萧问道背着半夏,就想往尚京赶去。

五天的时间,怕是也赶不到尚京了。小狐狸空空倒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来这人皇,也是不愿自己进这个通玄仙府了。

快马加鞭行了一日一夜,这快马也都快累死了。

金固城,萧问道看着这座大城,心想还是休息一下为好,扶着半夏,就找寻了一个客栈。半夏还是一副昏迷的样子,将她安顿好。

楼下点了一斤酱牛肉,就着吃了六碗饭。

“问道兄。”一声乍起。

萧问道抬头就看到了喊声的人易人之夏。

“你怎么会在金固城。”萧问道急忙问道。

“八日前,人皇陛下宴请妖族小公主还有其他的修道者,还在宫里住了两天,后来小公主回你住的道院,听闻蚤休说,你去追赶一个坏人,我们就分成四路来找你,也是怕你有性命之虞。与我一起的是西门百屠。”易人之夏说道。

西门百屠也来了。

看来西门百屠是比独孤景天可爱的多。而人皇夏渊末,还是留了后手,看来是不想与易爷爷断了交情,这盘棋下的,他自己都得斟酌着来。

萧问道却不知道,他最应该谢的是李嵩。若不是李嵩真有些“私心”,怕是现在的萧问道绝不会在金固城城中,人皇是留了后手,却不会想着让萧问道,毫发无损。

“你还活着。”西门百屠站在门口笑道,还是一副邪魅的样子。

“听起来你很失望。”萧问道说道,继续坐下来又盛了一碗饭。

“只算是庆幸,毕竟你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西门百屠坐在他对面说道。

萧问道听懂了西门百屠话里的意思说道:“既然你想我死,而且还是死到你手里,为何不动手呢。”

西门百屠看着萧问道仰着脖子,使劲的将饭往嘴里倒着。若是此时,西门百屠一剑封喉,就算是道祖也救不了萧问道了。

“刚才,我给了你杀我的机会,这也许是这辈子唯一可以得手的机会。”萧问道说着,放下碗,心中想着好久没这么饱餐一顿了。

萧问道将半夏抱着下了楼,随着易人之夏和西门百屠到了金固城的城外。

一只巨大的青蓝色的鹏鸟,站在他们几人面前。

“这是我的坐骑,三尾青鹏。”西门百屠邪魅的笑道,“只可惜,只能坐三人。”

“那我一人回去。”易人之夏说道。

西门百屠看了一眼萧问道,又看了一眼易人之夏说道:“傻子。”

三尾青鹏,羽背柔软。西门百屠坐在前面,萧问道抱着半夏就坐在他身后。

青鹏鸟,渐渐的飞离了地面,而易人之夏也越来越小。

萧问道看着高空下的城池与山峰,看到一股浓浓的荡土,就在他们的下面。

萧问道定睛一看,一只炎豹跟着他们一同往尚京赶着。

西门百屠一看就知道,易人之夏化为本体,一路狂奔,看着那一股尘土说道:“真是个大傻子。飞,往高山飞,越高的山,就越是要飞过去。”

那青鹏鸟听着西门百屠的指使,本不是往尚京的方向,也要绕上一大圈。

萧问道看着急奔的易人之夏,就剩下个小点了。

抱着半夏就从三尾青鹏鸟的身上跳了下去,西门百屠一看萧问道跳下的身影喊道:“你也是个大傻子。”

青鹏鸟斗转之下,像是一支利箭,朝着萧问道急速“射”去。总算是,将萧问道又重新驮了起来。

三人落定,看到易人之夏由远及近。

“怎么停下来了。”易人之夏化成人形说道。

萧问道递给他一个水囊说道:“歇息一会,现在天黑前就能到尚京了,不急。”

即便是天赋异禀的妖族,在一波奔袭后,也难免气喘。

易人之夏灌了几口水,就将水囊递回到萧问道手里。

萧问道也喝了一口,就将水囊放在腰间。

西门百屠看了一眼萧问道说道:“就他累,就他渴,我就不累,不渴。”

“天上的风,你没喝饱么。”萧问道说道。

“风解渴么。”西门百屠说道。

“我以为聪明人喝什么都解渴呢。”萧问道看着西门百屠揶揄道。

西门百屠手迅速的摘下了萧问道腰间的水囊,喝了两口,就把水囊的水都倒在了地上。

萧问道看着西门百屠的泼皮样,又从右腰旁,拿了一个手掌般大小的葫芦,打开葫芦灌了一口说道:“还是美酒解渴。”

然后递给了易人之夏,易人之夏猛灌了两口,萧问道说道:“喝完吧,我知道你的酒量,喝酒解乏,这一番奔波,身子肯定是乏了。”

萧问道一抬手推着葫芦的底子,这全部的酒,就全灌进易人之夏的嘴里了。

西门百屠看着空荡荡的小葫芦,又看了一眼萧问道说道:“你,你,你。”

转过身子。说着的话,就没了下文。

西门百屠忽然后背被一东西砸了一下,顺势一接,又是一个小葫芦。

还挺沉甸甸的。

他扭开了葫芦盖子,一口气算是见了底了。

“你准备了几葫芦酒啊,你随身怎么带这么多,我记得你也不常饮酒啊。”西门百屠问道。

“习惯了,当年在极北的时候,进山打猎或是下江摸鱼,我父亲总是会带上几葫芦,这在极北的山里就是救命的药。”萧问道说道。

西门百屠本想将喝完的空葫芦给扔了,此时递给了萧问道。

这算是个念想吧。西门百屠想着,他的念想是什么呢。

“启程。”萧问道说道。

“那你们三人还是坐着,我跑着,也不算慢。”易人之夏笑道。

“真是傻子,赶紧上来吧。”西门百屠说道。

“可在三尾青鹏不是只能坐三人么。”易人之夏问道。

“刚才,能坐三人,现在能坐四人。”西门百屠不耐烦的说道。

夜幕降临,覆盖在尚京的头上时,萧问道三人踏进了尚京城。

浮生偷得,三日不闲。

日沉月浮,星辰斗转。

前路之迢迢,

谁疯,谁魔。

千年不见彼岸。

浮生,沉亡。

不负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