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冯.丢勒
作者:圣光传教者      更新:2019-10-30 01:12      字数:2196

先是一阵从很远处传来的尖利的、近乎于马嘶的啸叫声,接着,天边出现了黑点,它穿过角鹰堡上空那些层叠密布的云层,如一道光滑的电弧般划过天空,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地逼近着。托马斯和他的“夫人”坐在这座古堡上的一处露天平台上,托马斯正襟危坐地半眯着眼,饶有兴味地盯着那边云层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近了,又近了,那黑点因逼近而逐渐放大着,终于,托马斯看清了它的形态:那是个介乎雄鹰与犀牛之间的巨大身影,体长约莫有八米,披挂一对扇起来仿佛能造出飓风的巨大翅膀,当它们完全伸展时长度甚至超过体长;四只锋利的脚爪正向下耷拉着,突出来最长的趾爪长约半米,在空中四把波斯利刃,在疾风中切割出一连串让人牙酸的破空声;当然最显眼的要属那根从鼻子上突出来的血红色长角,它直挺挺的向上方突刺出去,不带一点弧度与温度,像是重甲骑士冲锋时突破防御的巨大长矛——不同的是,这一根有三米长,而且寒光四射,锋利异常;这个生物的躯干和巨翅被一层银灰色的丰满鸟羽覆盖住,劲风吹拂下,银色的羽浪狂暴地翻滚着,下方隐隐约约地显露些健美强壮的肌肉轮廓。它愤怒地不断啸叫着,叫声高亢尖利,就像战场上骑士们冲锋号角;它快速地盘绕着角鹰堡主塔的尖顶——这片土地上最高耸的建筑,如同一股银色旋风般地上下飞舞着,周围的群鸟早已在这生物的威严之下四散逃走,只剩下它一人如孤独的君王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土,淡黄色的兽瞳如同他时刻高昂着的头颅一样写满傲慢——在那一刻,丢勒仿佛听见了诸神诗篇中的吟唱:

黑侏儒们抱着最恭敬的心,

将这匹八足的神骏献上。

我们饲它以新生儿的骨血,

青春的力量将赐它不朽的体魄。

我们饮它以思考者的眼泪,

他们一念万里,

神骏奔跑着将和那思想一样快。

世间最伟岸的翼,世间最锋利的矛,

我们苦心孤诣,兀兀穷年

运用我们唯一的能耐——虔诚

让它将这些披挂于身。

我们斗胆赐它名作普利司特尔。

献给这片大陆伟大的诸神!

……

“多么伟岸的生物啊……”丢勒不禁喃喃,视野中的银色生物停在那个尖顶上,它蜷起巨翅,睥睨四周,仿佛整片奥斯陆都在它的脚下,他眯起了眼做微呷状

下一刻,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它突然重新振作巨翅,嘶鸣一声,直直地向托马斯所在的露天平台地飞过来,事实上,那是一种类似于冲刺的姿态——那根巨大角直直向前刺着,身体前倾,四脚内蜷,巨翅疯狂的扇动,如同一道劈向平台的闪电。很快的,第一股气浪翻卷着拍了过来,直要把那些平台上木制的几案掀翻;巨大的沙尘接踵,平台上的人被吹得东倒西歪,纷纷蜷缩身体,将双臂挡在眼前。只有丢勒,他牢牢地仿佛是钉在了身下这把橄榄木椅上,他淡金色的头发被风沙漫卷,凌乱地飞舞,而他那灰色的眸子,却在半眯着的眼睑下始终盯着那头被人们称作角鹰的身影,同时惊人的发现那双时刻写满孤傲的黄色兽眸也在盯着他,这仿佛是场骑士决斗前无声的较量,双方的坚决仿佛能擦出火花。视线中,角鹰冲锋的身躯不断逼近着,气浪也愈发汹涌。丢勒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那根硕大无朋的长角插穿,抑或是被那股滚滚而来的气浪连带着身下的木椅吹得飞起来。但是,他的身体本能属于一个普鲁士军官,这股本能告诉他,死不可怕,怯懦才可怕。于是,他竟下意识地挺直腰杆,对着那根长角袒露胸膛,如同那些岸边孤独挺立的礁石一般,以一种悲凉却坚决的姿态迎接风暴。

那个距离不到一英尺,冲锋的角在贵族的胸膛前停下,那股延绵不绝的气浪也突然止息。角鹰在一片尘土翻卷中稳稳地落在这个平台的边缘处的围墙上——谁能想到这个大家伙能停的这么精准快速?它的角重新扬起,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兽眸的余光下视,冷冷地扫过狼狈的众人,而当扫到那个仍然稳稳地坐在木椅上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时,托马斯感受的出来,它骄傲的目光中多了些疑惑。不过托马斯现在不想理会这些,实际上他刚刚缓过神来,一团乱糟糟的发型和满是褶皱的衣服已经够他忙的了。这时,骑在角鹰上的骑手——谁能想到如此高傲的生物竟然有主人,已经翻身从角鹰的背上跳了下来。

关于新任角鹰堡主的相貌,对于那些不常见到领主的堡民来说一直是个迷。就连有些和角鹰堡关系甚密的自由城邦城主,也因为新堡主继任未几,没有机会面见,而对此感到好奇。无知孕育谣言,大家猜测,由于新堡主是老堡主“肥鹰”约顿四世的子嗣,理所应当地会继承那副约顿家家传的大腹便便的身材、宽大且满脸横肉的面庞。然而,现在,这个向着托马斯走来的角鹰骑手,赤裸着上身,在阳光下发亮的古铜色皮肤,精壮健美,俊朗的面孔如刀削斧刻——这样的形象和传说中可大相径庭。当然更令人吃惊的是新堡主乌黑深邃的眸子和那一头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黑发,谁会想到约顿家那顽固的遗传:红发与蓝眼珠,传到这个自称约顿五世的家伙手中竟幻化出一幅波斯人的模样。

现在,这个新堡主正一脸满意而讥诮地看着这一地狼藉,仿佛对这套恶劣的把戏已颇为熟稔。只听他吹了声口哨,角鹰旋即振翅离去。他粗暴地呵斥着侍从:“快把这个烂摊子料理好,你们这些蠢货。”然后这才把头转向正忙着整理仪容的男爵。

“尊敬的穆勒男爵。请原谅这大家伙的粗鲁和我下人的不争气”那是种懒洋洋的口气,丝毫没有请求原谅的意思,或许这番话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无聊的客套,“这鬼地方看起来是没法谈事情了,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更安静的地方慢慢聊,和我来吧。”说完,他便引着托马斯,向城堡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