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头儿和小雨都眉头微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小雨问：“齐大夫有什么爱好么？我可以投其所好。”

老胡头儿对小雨时不时来几句成语都习以为常了，村里的小娃别说成语，连文绉绉的话也说不出几句。刚开始的时候，老胡头儿对小雨的谈吐有点诧异，现在不仅已经习惯了，而且觉得跟小雨很有共同语言。他认定这个小娃是天赋异禀，会有大造化的。

老胡头儿想了想，说：“我记得听他爹说，齐坡很好吃，颇为嘴馋。”

小雨咧嘴一笑：“做吃食难不倒我，就是买食材有点难，县城里什么都得花钱买，还都得要粮票。”

老胡头儿呵呵一笑，从柜子里拿出几张粮票，交到小雨手上：“你们村里人没有粮票，我这里还有不少，你拿去用。”

在这个时候，农村户口的人是不发粮票的。而老胡头儿是从城里下放到农村改造的，原来的单位还给他发工资和粮票，老胡头儿自己也用不了多少，都积攒了下来。

小雨赶紧往回推：“胡爷爷，你留着自己用吧。粮票还可以换钱，还可以换东西。你也不宽裕，我会想到办法的。”

老胡头儿又给推了回去：“别跟我客气了，我一个老头儿，平时能吃多少？再说大队上每年还会给我分点粮食，用粮票的时候也不多，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你先拿去用吧，就算我借给你们杜家的，等你们以后有了，再还给我。”

小雨推拒不过，只好收了，她把粮票揣在口袋里。郑重其事地说：“胡爷爷，您这是雪中送炭，小雨一定会记着您的恩情的。”

“这孩子，说话总像个小大人似的。”老胡头拍拍她的头，笑着说。

回到家，刘江河也在她家里等着。看到小雨回来了，大家都围了上去，老杜头儿问：“咋样？老胡头儿能有啥办法么？”他已经把县城里齐大夫的事情跟家里人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个齐大夫已经成了张秀英他们心里的救命稻草，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小雨回来，好问个究竟。

小雨把老胡头儿告诉她的事情都跟家里人说了一遍。

桂琴恨恨地说：“那个杀千刀的瘫子，忘恩负义，就不应该给他治病。让他永远爬不起来炕才好。”

明芳也说：“齐大夫因为这个事情，就不肯给别人看病了。大哥现在一直也没能醒来，得赶快想个法子，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好治。”

“谁说不是呢？”建昌插话道，“我这一天天看着大哥，心里急啊。可是这事也不是能急得来的。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小雨说：“我听胡爷爷说，齐大夫喜欢吃好吃的。我想我天天去给他做饭，让他高兴一下，也许他能帮我们的忙也说不定。”

张秀英这段时间愁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眼见着脸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要是有个大夫能治好建国，别说吃的喝的，就是要她的命她也愿意。她一再说：“小雨，这可全靠你了，需要啥跟奶说。”

小雨把口袋里的粮票掏出来：“这是胡爷爷给的粮票，我可以去买些好吃的，烧菜给齐大夫吃。”

大家又齐声念了阿弥陀佛，说老胡头儿真是个好人，平时看着冷情冷面的，关键时刻是肯帮助人的。

刘江河在旁边插话说：“最近我又在山上下了套子，套了些野物，放在山上木屋里。明天我再去山上猎些野物，你带到县城去吧。”

上次刘江河去县城送了一些野物，小雨感激之余，却一再叮嘱他不可再为了打猎而不去上学。刘江河这段时间都是按时上下学，放学后去山上下套子，挖陷阱，倒也套到了一些野鸡和兔子。只是天气渐渐热了，这些野物宰杀了也不好放，就干脆用绳子拴好，放些食物和水，把它们都关在木屋里面。

全家又感激地看了刘江河一眼，有文有武说：“我们也帮着江河哥哥挖陷阱，下套子了。明天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山上，摘些野菜蘑菇，给小雨带到县城去。”

张秀英又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炕上的柜子，拿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地打开后，里面是两个银镯子。她说：“家里的钱都已经给了兰香，这两个银镯子是我娘给我的，算是我的陪嫁，今天也给小雨带去，缺钱的时候就换了钱吧。”说着，塞到了小雨手里。

小雨也接过来，说：“我见到我娘，就把这两个银镯子给她。”

大家又商议了一下后续安排，就纷纷散去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桂琴就转身关上门，说：“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大哥的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这就是个无底洞，家里的钱都填了进去，恐怕也不够。”

建昌说：“大队上说了，大哥这个是工伤，让咱们先垫上钱，以后会给报销的。”

桂琴白了他一眼：“报销？医院的花销是能报销，现在要去外面找神医，这些花销找谁报销去？万一治不好，还得到处寻医问药，这些都得咱家掏钱。”

建昌虽然也很心疼钱，但是他还是对自己媳妇儿的说法表示了反感：“那是我大哥，只要能救，花多少钱都得救。平时大哥待咱们也不薄，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桂琴说：“我又没说不救他，但是救他一个人，也不能搭进去一大家子啊。我看爹和娘都去村上借钱去了，以后不都得咱们来还么？”

建昌说：“这种时候，别出去跟人胡咧咧，走一步看一步吧。”

桂琴翘起了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算不为咱们自己考虑，还得想到咱们家的几个娃呢，都是张嘴等着吃的年纪，钱都给大哥治病了，到时候吃不起饭，咱娃也得跟着挨饿。”

建昌心烦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有数呢。再看看吧，要是大哥真的没救了，咱们也跟爹娘说，不能再往里扔钱了。”

今天建浩在医院里陪护，明芳带着孩子们睡觉，看到婆婆把压箱底的陪嫁都拿了出来，她也知道家里都掏空了。本来这个家就不富裕，娃又多，平时手里也都没什么存钱，能填饱这些张嘴就不容易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受伤的大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明芳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想着等建浩回来，也要商量一个章程，看看以后怎么办。

这一晚杜家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等到村里的鸡开始叫，天空泛起隐隐的鱼肚白的时候。杜小雨和有文、有武已经穿好了衣服，带上背篓、口袋和麻绳。几个人一起向山上走去，穿过树林，来到小木屋，刘江河也已经起床了。

屋子里拴着几只鸡和兔子，刘江河笑笑：“小雨，这些都是我放学后来挖陷阱逮到的，白天我去上学了。要不还能多逮几只。”

小雨拿出口袋里的干粮，大家就着凉水吃了。刘江河拿上他的小弓箭，几个人向树林深处走去。看到野鸡和兔子，大家就安静下来，等着刘江河弯弓搭箭。可是刘江河的射箭水平并不十分高明，十次中只有一两次射中目标。好在这深山老林里，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兔子和野鸡时而会出现，刘江河也射到了两只野鸡。

没有野鸡和兔子的地方，几个娃就挖野菜，捡蘑菇，直到把背篓和口袋都装满。忙活了一上午，几个人准备下山了。他们又到小木屋取了野鸡和兔子，数了一数，这次有五只野鸡和两只兔子。

小雨说：“江河，上次你去医院，已经给我们送了好几只野鸡和兔子。这些兔子和野鸡都是你抓到的，我们以后给你钱。”小雨觉得不好意思再要刘江河的野鸡和兔子，可是她现在又很是急需食材。除了做成菜私下卖给月梅的同学和朋友，她也想做些好吃的给齐坡，看看能不能让他给建国看看伤。她想以后来日方长，等以后赚到钱了，一定要把钱给刘江河。

刘江河摆摆手，颇为遗憾地说：“我爹有空就上山打猎，我家不缺肉吃。可是我射箭的水平还不够好，让好些兔子和野鸡逃脱了。这半个月只得了这几只野物。”

有文和有武很崇拜地看着刘江河：“江河哥，你能射中两只野鸡，都够厉害的了。”

几个人满载而归，小雨想：拿着这么多野物回村，如果被村上人看到了，一定闲话不少。她把外衣脱了下来，铺在地上，又让有文和有武也照着办。然后把背篓里的蘑菇掏出来，用外衣包起来。她把野鸡和兔子放在三个人的背篓里，上面又盖上些杂草，抱着外衣下山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冒冒失失的一个人冲了出来，一头撞在有武身上，把有武撞得摔倒在地上。背篓里的野鸡掉了出来。

小雨赶紧扶起有武，捡起野鸡。仔细一看，原来是刘向前。这小子一看几个人气呼呼地看着他，一溜烟地就跑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