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和张秀英说了治病的事，也说了齐坡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给人治病的事。张秀英和老杜头儿听到建国的病能治，简直喜极而泣。他们商量了一下，后续的花销一定不小，要找人借钱。

老杜头儿和张秀英把建昌、建浩两家子都叫了过来，对他们说：“你大哥的病看来有救了，上次小雨说过的名医说你大哥的病能治，那个名医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给建国看的病，你们出去注意着点自己的嘴，别跟人东拉西扯地说漏了。”

建昌高兴道：“这是好事儿啊！”建浩也在一边点点头，脸露喜色。哥三个从小在一起长大，大哥对他们两个一向照顾有加。这一个多月看着大哥躺在医院里一动不动，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啊。

张秀英又说道：“不过这还有个难事儿。”她说着，看了看两个儿子和二媳妇儿。明芳接话道：“娘，有啥难事儿你尽管说，大家一起商量个办法。”

张秀英接着说：“建国的病要花费不少，咱家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

桂琴说：“大哥这是工伤，医药费公社给报销的。”

张秀英说：“公家的医药费是给报销，可是现在人民医院的医生都说治不了。这个名医祖上几代都是中医，有祖传的秘方，这都是私人帮忙的事，公社报销不了。人家医生说了，这病还得用人参补着身子，吊着命。而且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总要慢慢养着才行。”

“啊？”桂琴惊讶的叫了一声，“这名医不会是江湖骗子吧。大医院都治不了的病，他就能治？”

建昌、建浩和明芳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心想：大哥这个病可真是无底洞，什么时候能好也说不准，还要买那么多贵重的药材，唉，这得借多少钱啊。大家心里嘀咕着，一起看向张秀英和老杜头儿。

张秀英白了桂琴一眼：“好不容易找到的名医，怎么会是骗子？小雨和兰香也找很多人打听了，人家是医学世家，好几代之前的祖宗就开始行医了，治好过不少人。再说现在大医院都治不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也得尽力救建国。”

桂琴受了这一记白眼，心里有点发抖，不过她还是壮起胆子说：“家里没多少钱了吧？娘你上次把陪嫁的银镯子都给了大哥治病。现在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老杜头儿清了清嗓子：“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咱们只能尽量去借钱了。建昌、建浩你们分头去村上的人家借钱，都写着借条，等咱们缓过来这一阵子，有钱了就还。”

建昌开了口：“那咱们要借多少？”

老杜头儿看看小雨，小雨说：“大夫说先吃两个星期的中药，他还会帮爹针灸，再用人参补着身子，我们估摸了一下，这两个星期的药和人参得花两百多。后面再看爹的情况再改药方。大夫说这是个长期的治疗过程，估计得用上一两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大家一时无声。过了一会儿，建昌说：“这么看来，一个月要花上四百多，一年就差不多要五千块。”

几个人听了这个天文数字，面面相觑。小雨赶紧说：“要是爹好的快，也不用花那么多钱。”

桂琴看看明芳，说：“这么多钱，几辈子也还不清啊。家里还有那么多娃要吃饭，要上学。欠了这么多钱，日子可怎么过？明芳，你说呢？”

明芳听到要借这么多钱，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一时也有点心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情于理，都应该尽力去救大哥。可是救了大哥，他们自己就要喝西北风度日了，这样的日子实在难熬，大笔的债务就像山一样压在身上。她和建浩每天都在队里劳动拿工分，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勉强够一家人糊口。五千块钱，还上十年也还不完。

她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按理说呢，大哥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待我们也不薄，我们也愿意尽力救大哥。可是这钱呢，要用的也实在太多，咱们全家还上十年也还不完。要是花了这大笔的钱，又没有把大哥治好的话……小雨，大夫说一定能治好大哥么？”

小雨摇摇头：“大夫说能治，能不能治得跟以前一样，还要看治疗的情况。”

明芳又说：“看来大夫也不能保证把大哥治好，如果一旦治不好，这么多钱就打了水漂。咱们还背上这么大的一笔债务。今后的日子也难过……”

桂琴忙说：“明芳说的在理，现在的人，都喜欢说大话。就是拍着胸脯保证把大哥治好，也不能全信。”

张秀英不高兴地说：“咋？你们说这话啥意思？哪有大夫能拍着胸脯保证把病人都治好的？说话总得留三分，这大夫说你大哥有救，咱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大哥这样等死。”

桂琴壮起胆子说：“那咱们也不能全家都饿着肚子啊，大人能撑住，还有那么多小娃呢。”

小雨睁着大眼睛看着张秀英，小声却又坚定地说：“我爹治病的这些钱，以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

桂琴接话说：“现在欠的债，又不是记在你一个人名下，这些债是记在大家伙儿名下。以后别人要债，也只会找我们全家要，不会只找你一个人。再说你一个小娃，平时虽然有些聪明劲儿，也赚不到这么大笔的钱，吹牛谁不会啊。反正也不用你还。”

建昌也说：“这么大笔的钱，一辈子都还不上了。我也想让大哥把病治好，可是我也得考虑以后家里的生活。”

张秀英说：“那你们是都不同意出去借钱了？建浩，你怎么说？”

建浩一向是沉默是金，不是必须说话的时候都不吭声。听到他娘喊他，他抬起头，看看爹娘，又看看他媳妇儿，瓮声瓮气地说：“反正我一天就挣几个工分，要是借了钱，我也只能用每天的几个工分还。多了我也没有。”

张秀英一拍大腿，下了地，指着墙上挂着的相框，说：“你们看看，从小我把你们三个兄弟拉扯大，建国做大哥，有点好吃好喝的都让给你们吃。这下他遭了难，你们做兄弟的就不能拉他一把？”

建昌和建浩一起说：“娘，我们不是不想帮大哥啊。”

明芳也说：“娘，你说的我们都懂。我们也想帮大哥啊，可是我们没有钱，以后借了大笔的钱，也还不起。家里的娃都等着吃喝，总不能让他们也从小就背上大笔的债吧？这么多钱，还到我们老了也还不完啊，那还不得娃们接着还？”

一家子人都唉声叹气，张秀英和老杜头儿也没了主意。老杜头儿问：“你们四个都不同意出去借钱？”

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儿都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建昌低声说：“借钱也不能借那么多，借多了我们也还不起。”

借钱少了不够治病，多了一家子的日子也不能好好地过下去。女人们默默地抹起了眼泪，男人们也是愁眉不展。

小雨看到大家这个样子，她攥紧拳头说：“爷，奶，叔，婶，你们有你们的难处，可是我爹躺在医院等着治病，耽误不得。要不咱们分家吧。所有的债务，我们家自己扛着。”

“啥！？”张秀英惊呼一声，“分家！？”这可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这一大家子虽然不是很富裕，每个人也有点小脾气，小个性。不过总的来说，都算识大体，儿子儿媳妇儿也都算听话。

她当家作主让人挑不出理儿，把一大家子的日子安排的井井有条。她的三个儿子感情不错，平时兄友弟恭，有点小矛盾，也起不了大风浪。她总觉得家里也不富裕，能吃饱肚子都不容易，一大家子在一起过，节省不少开支，兄弟三个拧成一股麻绳，一起使劲，日子总不会太差。

谁知道晴天霹雳，建国遇上这么一个大灾。以前大家都没想过要分家，现在小雨突然提出来，大家乍一听到的时候有些吃惊，细想想却也有些道理。特别是张秀英和老杜头儿，三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一样的疼。为了救建国，就让另外两个儿子背上一身债务，他们想想也觉得不忍心。

如果分了家，建国一家背上债，另外两个儿子还不至于也被拖下水。他们老两口会全力帮着建国，建昌和建浩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有了多余的钱，也会帮着大哥还债。总比三个儿子都被重债压垮的好。

建昌听了小雨的话，张口结舌地说：“这……，大哥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分家。这让村里人该怎么说？”建浩也点点头：“分家，这……不好吧？”

两个媳妇儿都拉拉自己男人的衣服，她们乍一听到分家，心里倒是一喜。分了家，个人过个人的日子，爹娘和大哥大嫂愿意借钱治病，她们也管不着。以后他们有多余的钱，就帮着还点，没有也没办法，她们总不能自己不过日子，帮人还钱不是？

老杜头儿拍了一下桌子：“行，分家也是一个办法。我们老两口儿跟老大过，明天把老胡头儿请来，给咱们写个分家文书。”

张秀英拦住老杜头儿：“明天分家不妥，老大家就三个娃在，连个主事儿的大人都没有，这样分家，要被人说道的。再说虽然分家了，大家还是一家人，都得顾及着名声，我看给月梅带个信，让她礼拜六照顾建国一天，礼拜六让兰香回来。咱们这个家才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