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琴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情，说到：“大嫂，大哥这几个月治病得花了几百块吧，小雨再能干也不至于这么几个月就赚了好几百吧？”

兰香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挥了挥：“这是小雨和纺织厂签的合同，一个月能赚四十块呢。”

小雨想拦住她娘，可是动作慢了点儿，兰香已经把合同拿了出来。

小雨赶紧说：“二婶儿，这个是一次性的，不是每个月都有四十块。就是他们看到我画的小娃衣服上的图案好看，花钱买了一些。”

兰香愣了一下，明白了小雨的意思。虽然都是家人，但是他们在关键时候能提出分家，显然是不愿意一起过苦日子。兰香想：对他们还是不能太实心实意。特别是如果自己钱多，难保桂琴他们不眼红。容易多生事端。她赶紧把这个合同又塞进包里：“是啊，就是一次性的，人家已经付过钱了。”

桂琴撇撇嘴：“我说呢，就是小娃一时新奇，想到了一些新样子，让人家看上了眼。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月月都给你四十块。”

兰香这回忍住没吭声，建国说：“我这一受伤，花了不少钱，也找村上人借了不少，我会想办法还的。爹娘也借了不少钱，以后都是我家还。”

桂琴一听，松了一口气。当时，张秀英和老杜头儿出去借钱，写的都是老两口的名字，而且刚开始出去借钱的时候，还没分家。按理说是要三个儿子一起还的。大哥主动把这些欠债承担下来，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无债一身轻地过日子了。

明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不想背这些债，想了想，没吭声。

建昌和建浩也有些过意不去，喃喃地说：“大哥，我们有闲钱，也会帮爹娘还的。”

“不用了，我这一受伤，也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二弟和三弟耽误了上工，也少赚了不少工分吧？”

“没有，没有，江书记说你是为公家受伤的，我们看护你也是算工分的。就是大嫂看护你的几个月，也都有工分。”

老杜头儿又接着说：“建国你受伤那天，我检查了拉车的马。平时那马性子可温顺了，怎么突然就发狂了？我看到那马屁股上有一小块干了的血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我把这事儿汇报给了江书记，他找了公安局来查，可是当时现场太乱，事情发生的也挺突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看是有人故意使坏。我养的马我知道，那马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狂。”

建国蹙起了眉头：“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那天山上搬石头的人挺多。平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没跟谁有啥纠纷。”

大家伙儿议论了一阵，也没理出个头绪。

小雨看到建国也累了，说：“爹你躺一会儿吧，虽然你身子好多了，大夫还让你多休息呢。我去给你熬药。”

建国点点头，张秀英带着大家伙儿都出了屋。大儿子回来了，她的心也定了。连走路都请快了许多，走到院子里，想起来还有些话没有问，又折返了回来。

她问兰香：“兰香，建国还欠了多少钱？我再想办法去借点？”

“娘，不用借了，就是上次找村里借的还没还。”

“苦了你了，在医院照看着建国，还得到处筹钱。娘也帮不上太多的忙。”

“娘，都是小雨想的办法，我那时候都要愁死了，天都塌了。要不是小雨，我那时候也倒下了。”

张秀英看看在灶台上熬药的小雨：“小雨这娃这么小，哪来那么多能耐挣那么多钱？”

兰香细细地讲了和小雨在县城的经历，听的张秀英一愣一愣的。她赞道：“这小娃，可真了不得。大人都不一定想得出这些办法，她倒是点子多。”

兰香拿出那份合同，给张秀英看，张秀英虽然不识字，看到那红红的印章，心里也郑重其事起来。

“这是我们和纺织厂签的合同，每个月给他们出两个衣服样子，他们给付四十块钱。”

“真的呀？这可太好了，四十块，够咱们全家忙活一个月的。”

“可不是么！刚才我没跟桂琴他们说实话，毕竟这些钱容易让人眼红。我们已经分家了，大家各自闷声过自己日子就是了。娘和爹就跟我和建国过，所以我也不瞒你。”

张秀英深以为是：“你说的对，财不外露，省的惹来麻烦。”她看了看在灶台上熬药的小雨，说：“这丫头倒真是个福星，咱家捡到小雨，也是有福气。”

兰香点点头：“是呀，这闺女现在比我自己亲生的还贴心，处处都想的周到。难得的是还聪明有主意，说起来人家都不相信，我觉得还是我靠她多些，没她，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小雨熬完了药，一边吹着，一边端过来给建国喝药。看她娘和奶的眼神都盯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奶，娘，你们俩都看着我干啥？”

“多亏你了，小雨，有了你，娘这心里踏实着呢。”

小雨说：“都是一家人，每个人都得好好的，咱家日子才能好过。”

建国喝了药，继续躺在床上休息，他这段时间恢复的很好，感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是小雨和兰香一直让他多休息，他也就听话地躺在床上不动。

兰香又对张秀英说：“娘，我和小雨这次还带回家一些布料。我们想做些衣服，下次去县城的时候带去卖，一套衣服能卖五块钱。”

张秀英两眼放光：“针线活儿，我和你一起做。”

小雨说：“奶，这个事儿咱得保密，卖衣服要是被抓着了，那就是投机倒把罪，没准儿会进监狱的。咱谁也不能说，都得偷偷的来，我去卖衣服的时候，也是偷偷躲着人的。”

张秀英赶紧点点头：“奶知道，跟谁也不说。”

兰香叮嘱说：“家里的二弟、三弟也不能说，这可不是小事儿，投机倒把罪要判刑的。咱这是要还债，给逼的没法儿，不然也不敢冒这么大风险去卖衣服啊。”

“二叔和三叔要是知道了，不举报也犯错误，所以不如不告诉他们，他们不知道就算了。”

大家点头称是，家里缺钱，好不容易找到的来钱的路子，还要冒很大的风险。得跟家里的人都叮嘱好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事儿。

正在这时，有文、有武冲了进来。前几天知道爹娘要回家，一直日盼夜盼。放学走到村口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他们建国和兰香回来了。两个小子撒丫子就一阵疯跑，叮叮咣咣的撞开院子门，冲到家里。

有文、有武看到爹娘和妹子都在家，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地在地上蹦高。嘴里喊着：“爹！娘！小雨！”

随后，刘江河也跑了进来。这几个月，他都和有文、有武住在一块儿，从家里拿了粮食交给张秀英，吃饭也在杜家吃。每个礼拜六，他去山上小屋住一晚，有时候打点山鸡和兔子，有时候钓两条鱼给杜家人打牙祭。

杜家分家后，建昌和建浩家也吃不到刘江河猎来的野味了，经常闻着正屋里飘出的肉香流口水。

刘江河的爹娘巴不得他不回家住，特别是刘江河的爹，婆娘和儿子水火不容，住在一起天天吵，天天打，他也烦恼。有老杜家愿意收留江河，他既不用有良心上的愧疚，也不用面对儿子和婆娘的鸡飞狗跳，让他出点粮食，他简直是再乐意也不过了。

建国他们三人回来后，刘江河也不方便住在小雨家了。可是他又无处可去，只能再回原来的那个家。

张秀英挺喜欢这个娃儿，摸摸他的头：“你还住在建国叔叔这里吧，小雨到我那儿去住。”

刘江河眼睛亮晶晶，他今天都心神不宁，想着又要去面对他的后妈。听到张秀英这么说，喜出望外：“行吗？”他的眼睛问询地看着兰香和建国。

建国看向小雨：“小雨，你说行吗？”

小雨高兴地点点头：“行啊，我愿意跟奶住。让江河睡在咱家吧。”小雨虽然是个六岁小娃的身体，但是她内心里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天天和有文、有武住在一个炕上，她也觉得很是别扭。

原来想着要多赚点钱，攒够盖房子的钱。让爹娘再盖出一间屋子来，她可以自己一个屋睡了。现在爹的病还需要很多钱来治，盖屋子太不现实了。跟爷奶住倒是一个好办法。

几个孩子也是好几个月没在一起了，三个男娃围着小雨都是分外亲热。有文拉过小雨，比了比身高：“上次你走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大哥看你长高了吗？”

有武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包着花纸的糖，拨开花纸，塞到小雨嘴里：“小雨，这糖可甜了，我都没舍得吃，专门给你留着的。”

刘江河在一旁嘿嘿地傻笑，拿出自己的作业本，翻开给小雨看：“你看，我现在都得一百分呢。”

小雨以前劝他好好读书，他记在心里了，现在读书可认真了。经常得一百分，还得了老师的好几次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