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落羽识得兄,宿命是天弄 三
作者:玉抒衣      更新:2019-11-01 21:38      字数:3419

是夜,璀璨的星海在天宇中斗转,温冷的星光遗留在人间,照亮了蛙声片片、虫鸣叠叠。静谧的黑夜下,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泊躺在大地的怀抱中。微风送来,揉皱了倒映在湖中的渔火。一条形如弯月的檀木渔船停泊在湖心之中,金碧辉煌的外表,世间少有。

灯火通明之中正是大祭司、沈御及昏睡中的陆子游。此时大祭司正闭目养神,打坐修炼,正沉醉于物我两忘之际。而沈御则忧心忡忡地坐在船外,双手捧着脸,不时朝陆子游瞟两眼。

“御儿——”大祭司突然启齿叫道,“为什么你心烦意乱的?”猛然听到娘亲的询问声,沈御吃惊地回头。虽说之子莫若母,但自己内心的一举一动大祭司都了如指掌,这未免太让沈御惊讶。

沈御道:“娘,他不是吃了你的丹药吗,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大祭司缓缓答道:“他本是凡胎肉体,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有一只脚留在鬼门关外就是奇迹了,哪能那么快醒来。”

“哦——”

大祭司睁开浓密的眉睫,盯着沈御问道:“你什么时候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担心起来了?”这一问顿时让沈御不知所措,声音吱吱呜呜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大祭司又闭上双眼,呢喃道:“红尘万千,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沈御应了一声,唉声叹气地眺望着湖畔。

沈御没有注意到,陆子游的手指忽然弹动了一下,眉梢微微揉皱,仿佛是噩梦缠身。梦境中,听到任风行的嘶喊之声,与仲赋分别前的嘱咐……

“不要——不要——”

一阵吵杂声顿时回荡在船舱内。沈御闻声回头,只见陆子游额头冒汗,不停地摇头晃脑,双手紧扣床沿,口中含糊地念叨什么。

沈御又惊又喜,来到床边喊道:“醒醒——醒醒——大懒猪!”

“啊——”

陆子游乍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此刻沈御正低着头,毫无防范,与陆子游撞了一个满面。“唉哟——”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陆子游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眯眼看去,朦胧的目光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童孩。

两人初次相见,相互瞪着对方,一动不动。陆子游正奇怪,自己一觉起来就换了一个地方,眼前还冒出了一个陌生人。陆子游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沈御的脸庞,一丝温度从手中传来,告示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惊惶般地缩回手后问道:“你……你……是谁?”又朝四周环视,又问:“我这是在哪里?”

沈御激动地叫道:“你终于醒了——娘,他醒来了!”大祭司侧目望去,陆子游迎着目光看去,恍若望见一道美丽的风景,然而大祭司脸上那薄薄的面纱却成了一道屏障,让人感到她冷若冰霜,毫无温情。

陆子游突然回过神来,惊惶地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你是在找它吗?”沈御将剑套递上前去,陆子游见后立马抢过来,左右观摩、上下摸索,见它安然无恙后才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

一阵泉水般叮嘤的美妙音律飘进陆子游的耳畔。随声望去,竟是大祭司走来慰问。陆子游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是你们……”

“对对对,就是我们救了你!”沈御抢过话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陆子游连忙感谢道:“谢谢谢谢……仙子……”

“仙子——”大祭司略有惊讶地叫道,随后化作抿嘴轻笑,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

陆子游满心欢喜地说道:“仙子,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二漂亮的人!”“哦——”,大祭司好奇地问道,“那第一漂亮的认识谁?”

说到这里,陆子游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口吻中带着悲伤,道:“世上最漂亮的人当然是我娘,可是……”

“什么——”

刹那间,大祭司的性情大变,黛眉冷对,冰冷的目光让陆子游不寒而栗。大祭司叫道:“我居然比不上一个凡尘女子漂亮。你是活腻了吗?”陆子游紧盯着雷霆大怒的大祭司,双眸颤抖,周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沈御见势不妙,立即黏在大祭司身边说好话:“娘——别生气嘛。天下的孩子谁不认为自己的娘亲是最美丽的。娘说是不是?”这话一石二鸟,即为陆子游开脱又在赞美大祭司。大祭司顿时心花怒放,抚摸着他说道:“御儿就是会哄娘开心,娘就饶了他小命。你们出去玩吧,娘要修炼了!”

此话正和沈御的心意,牵着愣愣的陆子游,低吟一句“还不快走”,就生拉硬扯地把他带出船篷,来到月牙高拱的船头。

此时微波粼粼,掀起水面上漂浮的星光在荡漾。今夜的月亮虽然不圆,但此时此刻的风景却是沈御从小到大所见过最美丽的景色。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齐肩站在一起,沐浴着凉风。

陆子游盯着面带微笑的沈御,问道:“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沈御听后恍然大悟,拍一拍后脑勺,答道:“差一点就忘了!我叫‘沈御’,娘叫我御儿,你随便称呼吧。”陆子游到:“我叫‘陆子游’,叫我子游就好了。”

“子游——”

“御大哥——”

两人相视而笑,真是上天安排两人相见。沈御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娘救你呢!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了报答我,从此以后你天天要陪我玩!”……

船堂内,大祭司侧目望着两人的身影。被灯光遮挡的阴影中突然走出一个身披黑袍的仆人,来到大祭司身后恭敬地待命。大祭司欣然说道:“御儿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他开心,我就满足了。”

黑袍人的上边张脸隐藏在帽檐下,只见到他的嘴在回答:“小主人的三魂七魄中天生少一‘天冲魄’,没有感情,是不会明白什么是快乐的。”大祭司愧疚地说道:“是我亏欠他的,纵然踏遍天上人间,我也要找到补救的方法。”

翌日的河边,两阵欢呼声冲破芦苇,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跑出茂密的芦苇,来到溪边,自然是陆子游和沈御两人。沈御一马当先来到溪畔,驻足观望。随后不久,陆子游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子游,你快点——”

“御大哥,你等等我——”

沈御看着大汗淋漓的陆子游,说道:“真可惜,让那只松树跑了!子游,你跑得真慢。”

陆子游双手撑着膝盖,心中叫苦不迭,沈御健步如飞,而自己只能勉强跟在后面望其项背。陆子游道:“跑了……也好……它不跑,我就要跑死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了了!”说完陆子游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御沮丧地跌坐在地上,双目痴痴地望着对面。忽然,一颗挂满硕果的果树闯进自己的眼中。沈御站起来兴奋地叫道:“好大的果子——”陆子游闻声望去,翠红欲滴的果实吊枝头上,馋得他垂涎三尺。然而一条小河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两岸。陆子游顿时泄了气。

沈御见状也犯难了,片刻后眼前灵光一闪,抓住陆子游的手腕说道:“我带你去摘!”陆子游顾及小河的阻挡,提不起兴致。沈御又道:“看我的,跟我来。”陆子游见沈御拉着自己不顾一切地往河里冲,不由大惊失色。河水湍急,两人贸然下河一定会有溺水的危险。

“水好急,御大哥,不要啊——”

沈御力气之大,让陆子游难以挣脱,眼见着要去寻死,陆子游怕得紧闭双眼。可过了半会儿,没有丝毫的动静,陆子游微微睁开眼缝,好奇地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平安无事地站在河面上。脚下激荡的河水从脚底滑过,在脚边留下水花。

陆子游难以置信地盯着沈御,叫道:“御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沈御灿烂地笑道:“我也不知道,自从我出生就又这种神通。”这种事还是陆子游还是头一回听说,叫道:“御大哥,你真是一个‘神童’啊!”沈御乐得哈哈大笑,领着陆子游的手,脚踏水波朝对岸走去。

两人脚下生花,点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前进。奇异的一幕连水中中鱼虾也争先跃出水面观看,霎时间,河面如同珍珠落玉盘,稀里哗啦甚是热闹。

这时,一条五彩斑斓的大鱼从陆子游眼前越过,吸引了他的目光。说时迟那时快,陆子游松开沈御的手,一把揽过大彩鱼,口中叫道:“抓到了——抓到了——”

不料松开了沈御的手陆子游再难以浮在水面上,“扑通”一声掉进水中。河水涌急,灌进他的嘴中,大肆挣扎的陆子游高呼“救命”。沈御先是一阵恐慌,而后转忧为喜,不慌不忙地说道:“子游,你站起来看看。”

命悬一线的陆子游不假思索,按照沈御的话做,双脚蹬住河中的磐石,撑起身子后发现,河水才没过自己的双肩。原来河流并不深,而自己是自欺欺人地做作。惹得沈御捧腹大笑。

“御大哥——”

沈御闻声,定眼一看,只见陆子游捧起一只鱼朝自己砸来。猝不及防的沈御被撞下河中,弄得满身狼狈。沈御站起身叫:“好你个陆子游,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扎进水中隐没不见,再次起身时手中也抱着一条鱼,以牙还牙,朝陆子游砸去。

陆子游眼疾手快,两手钳住扔来的鱼,得意地叫道:“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哪里想到,鱼鳞滑手,瞬间脱落,与自己的脸吻在了一起。这次轮到沈御得意,清朗的笑声从嘴中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