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庚看向他，这些日子不见，他的面色看上去灰败了许多，神情中却还带着一些愉悦，看来苏婉的归来，让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苏婉开口道：“汉成王爷，薛美人出事后，皇上日夜不安，吩咐刑部彻查此案，那伙贼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却也手段毒辣，倒像是一些江洋大盗的杀人越货的手段。好在案犯已经捉拿归案，请王爷节哀吧。”

“多谢皇兄，蝗缫惦念，臣弟多谢皇兄为他报仇。”他的眉眼间带着恭顺，收起了悲戚。

既然逝者如斯，那么自己若是依旧做出这悲戚的模样，恐怕也让皇兄挂心。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迅速在第一时间收起了自己的情感，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倜傥风流的汉成王爷。

“想不到廷尉大人，也在这里。”楚承望着身边的常子陵。

他躬身施礼，“回皇上的话，臣原本就是闲散惯了的。这些日子，王爷不在府中，又因为王妃病了。王妃担心府中无人照管，特命臣过府帮忙。”

楚承点头，“那就有劳你了。”说起来，常子陵也算是他的大舅子，也算是半个国舅。按正理来说，皇后的亲眷才是国舅，他分量不够。

常子陵的目光在苏婉的面上扫过，微微蹙眉，跟着父亲混迹官场，倒是有了些眼色。

半晌笑道：“臣参见皇上，苏皇后。”

楚承转头，对着苏婉笑着介绍道：“婉儿，你还不知道呢！这位廷尉大人，乃是常妃和皇弟王妃的兄长，说起来也不算是外人。”

苏婉心中暗道，这个常子陵自己真是很久没有见到了。看到他眼中的神情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了，今日见到自己，眼中丝毫没有惊慌的神情，似乎早有准备。

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常子陵眼珠一转，朝着苏婉笑道：“臣等乃是乡野小民，不像皇后出身名门，只是不知道皇后的娘家是哪里呢？我常家世代为官，说不定跟我们常家也算是旧交呢？”

苏婉淡然一笑，“我家不过名不见经传，实在是跟常大人家世代簪缨，扯不上半点关系。”

“哪里？我看苏皇后颇为面善。让我想想，好似在哪里见过呢？”他凝神想了很久，却偷眼看到了苏婉身边的少女齐甜儿。

他指着甜儿，笑道：“我认得这位姑娘了。”说着，好似忘了什么，回身吩咐：“上茶。”

楚承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升起了重重疑惑。他不动声色地望着常子陵，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

从偏厅走进来一个年长的老嬷嬷，她打扮得很是干净，手中端着几杯茶，依次在他们面前放茶。

她走到了苏婉的身边，放慢了脚步，眼睛不时地盯着苏婉。

今日楚承和苏婉过府，穿的是便装，府中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看他们的时候，也没有带着该有的戒备。

“凌——凌姑娘——”老妇人犹豫地喊出了声音。

苏婉的脸色如常，那老妇人的手一颤，衣袖却将桌上的茶盏咣当一声扫落地上。

“大胆！”常子陵面带呵斥的神情，口中却道：“你这奴才，居然毛手毛脚，若你不是我常府的老人，我就将你杖责。”

“还不下去？”他挥了挥衣袖。

“不碍事！”楚承摇头，却对方才老妇人喊出口的话，心中的疑云更重了。她叫她什么？凌姑娘？为何她要叫苏婉凌姑娘呢？

“廷尉大人，老人原本手脚就慢，你为何让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奉茶，难道府中没有旁人了么？”苏婉忍不住生气，口中呵斥。这个常子陵当年就没有什么好心，现在对自己更是恨之入骨吧？

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为何他放着王府的下人不用，却偏偏将这个老人家打发出来？

心中一凛，等等，方才听她叫什么？叫自己凌姑娘？凌——慕容嫣！

她的心中一跳，原来如此！他今日是有备而来的！

她有些后悔，方才听常子陵的语气，似乎已经认出了自己和身边的洛云碧。

“常大人，方才你说你认得皇后身边的侍女，难道你见过她么？”楚承用征询的目光盯着常子陵，好似一头凶猛的猛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若是他应对的不得当的话，恐怕就当时死在这里。

常子陵心中冷笑，苏婉，今天你是不该来的，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蹙眉，面上带着犹豫的神情，“皇上，臣多嘴了。”

“要你说，你便说。不要废话。”楚承的目光中露出一种凶凛的神情。

楚庚看到了他眼中的目光，那是一种急切而又渴望寻求答案的目光。

苏婉又何尝没有看到，她没有想到这个常子陵已经远非旧日的阿蒙，居然心机如此深厚。

看他的举动，有意做出无意的动作，却实在是深思熟虑。那一刻，她的心中震怒，怒火中烧。

既然能够查出来她是慕容嫣，那么顺着这背后查下去，洛珈就会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咬了咬唇，自己的计谋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这才是真正的失策。自己纵然怎么算计，总是自己一个人。纵然怎么得宠，却是来自与楚承的怜惜，若是他对自己存了怀疑的心思，那么自己只能是没有半点生路。

死，对于她来说，不是结束，是一种解脱。

她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很聪明，认为自己掌握着整个局面，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在唱独角戏，好像一个小丑一样，让他们看到了一场场的好戏。

“皇后，你在想什么？”楚承捉住了她的手。

“皇上，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宫了。”到了现在，她居然想逃避。

“不忙，等我们看看廷尉大人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好戏。你说，是不是甜儿？”他扬头望向苏婉身边的齐甜儿。

“回禀皇上，臣请皇上治罪。”常子陵蓦然跪倒在地，面上戴着一丝决绝。

“你何罪之有？”楚承诧异。

看到他们一步步走向自己布置好的局中，常子陵心中暗笑。他抬头，望向君王。

“臣请皇上饶恕臣，知情不报的罪名。前几日，云阳城中有位贵人，突然来到刑部，说是要认罪。”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双眼睛悄悄地望向齐甜儿，“他说，他是云阳城中的富商姓齐，说是当年他为了自己的女儿终身着想，来了一个李代桃僵，让身边的一个侍女代替女儿入宫。”

“哦？”看来是有意思了。楚承挑了挑眉毛。

“说是叫齐甜儿。”常子陵平静地说道。

“常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好事之人听去，到好像是有意为之了。”楚庚心中隐隐感觉到常子陵是对着苏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