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已经看到了在他胸前绽放的朵朵桃花，唇角慢慢溢出血迹。

她泪眼滂沱，手足无措。“洛珈，没事的。你没事的。你不是答应了我，要陪着我么？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呢？”

“苏婉，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了……”洛珈轻轻蹙起好看的眉梢，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他慢慢转身，就那么含笑地望着那青铜面具的男子，“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自在教主是不是？你是……师尊，对不对？”

那青铜面具的男子慢慢取下面具，满头银发，俊逸非常。正是洛珈的师尊——六道真人。

他满面尽是痛苦的神情，原本清越的眼神瞬间苍老，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在你的心中，这个妖女真的这么重要么？”

“师尊……你不明白的。在洛珈心中……她不是妖女，是洛珈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洛珈此生……倾尽心力要保护的女子。”他胸前的血花不断喑湿，进而扩散。

苏婉紧紧地搂着洛珈，抬眼望着他：“洛珈，你不要死。你的伤没事的。我带你到我的世界里面，那样的话，就可以治疗你的伤了。”

洛珈摇头，没用的。她怎么知道，当年她之所以能够起死回生，那是因为他用了通天观的追魂之术，用自己体内的一颗“元丹”将她的生命从死亡的地方拉回？如今，在他体内的另一颗“元丹”，他也已经将它送到了楚承的体内。他在没有了神通，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苏婉摇头，大哭。“不，洛珈，你不要死。在这个世界里，我只剩下你了。你不要走。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办？我不要你离开！哪怕我留在宫中，我留在大晋，你都不要离开！”

洛珈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含笑地望着她。“你不要哭！你哭就不漂亮了。你记不记得，当年你我二人拜堂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我二人，相见无期。咳咳，”说着，他的唇角溢出的鲜血更加多了。

苏婉摇头，“你这个傻瓜，我那时不过是气你要娶连月微。谁知道，你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要我难看。我当然也生气。”若是能够重新来过，她宁愿他随便娶亲，她就那么好好地陪着他。

怀里的他身子慢慢变得沉重，他的头慢慢垂在了她的肩头，“若有来生，洛珈定然不负你！”

蓦然，他停住了呼吸。

她心底的信念岿然坍塌，她娇小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他带给她的震撼，她颓然摔倒在地。

手中蓦然一轻，洛珈的身体居然被他的师尊抢走。“这是我的徒儿，我要带他离开！哼！妖女，若不是你，我的迦儿怎么会离开？”此刻，他已经满眼迷蒙，神情慌乱。

当年他诈死，却心有不甘。创立了“自在教”，后来自觉无趣，又知道通天观掌教带着那妖女离开通天观，心有不甘，入宫做了太后身边的一个见不得天日的人，眼见着妖女要拐走自己徒儿，掐指算来，也知道他们是在那深谷，无意中透露给皇上，让洛珈入朝。

想着当年的谶言，想来这妖女要误国，一次次设计陷害，却无能为力。他只有假托宫中众位妃嫔之口，将她引至此地，将她击杀。却想不到到头来，却害了自己爱徒的性命。

“来人，将这妖人给朕拿下！勿论生死！”楚承大怒，想不到深宫之中，居然隐藏着前任诈死的通天观掌教。

得到皇上的圣旨，早就赶上来的官兵们，更是奋力地朝他射箭。

苏婉就这样木然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老道带着洛珈的尸身腾挪。

有几道箭雨差点射到洛珈的身上。

蓦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踉跄着起身，朝着那六道真人的背后奔去。

“快停下！不要伤了皇后！”楚承飞身而上，将她从箭雨中救；了出来，面上带着刺痛，眼中干涩难过，手臂上却已经中了一箭。

那六道真人回头望着苏婉，满眼尽是愤恨与震怒。“妖女，若不是你，迦儿怎么会离开我而去。”

他飞似的冲到了楚承跟前，只是伸出手指在他的肩头点了数下，楚承就呆立不动，他扬起手掌，朝着苏婉挥下。

苏婉慢慢闭上眼睛，若是能够从此跟洛珈在一起，岂不是此生所愿？

良久，却不见掌风落下。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他满面的不甘。“哼！妖女，我不杀你！迦儿不会愿意看到他师尊如此不守信用的。我既然答应了他，就绝对不会动手。我会留下你的性命，要你永生永世痛苦！”

弹跳之间，他已经抱着洛珈的尸身远去。

苏婉慢慢回头，看到楚庚和墨辰已经来到近前，她回身笑着朝他们点头。“你们来了就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楚承胳膊上面的箭簇，幽幽地道：“楚承，你这里是不是很痛。不要紧的，王爷他们已经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你知道么？我的确是妖女，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你房中那幅画，是我当年穿越而来，穿过的衣饰。我也不知道，你为何会遇到我，大概遇到我，是你此生的劫数吧？可是，他又何尝不是我的劫数呢？”

楚承睁大了眼睛，望着她，说不出话来。看到她如此平静，他的心中，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下一秒，手臂一痛，她已经将那箭簇拔出。

楚庚和墨辰二人，飞身上前，解开了楚承封闭的穴道。

楚承大惊，看到苏婉后退两步。

“皇后，你快将箭簇放下！朕知道，在你心中是希望离开宫里的，对不对？真，这就放你离开？好不好？”

呵呵，如今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苏婉惨笑，一阵山风吹来，她的鬓发飘扬，恍如最美的仙子一般，临风而立。

下一刻，箭簇刺入胸膛。血花如盛开的玫瑰般盛开在那白衣如雪的胸前。

“婉儿！”楚承大惊，飞扑到她的跟前。触及她平静的目光，竟是痛入骨彻的伤痛。

苏婉气息微弱，睁开眼睛，轻轻拂着楚承的脸颊。

对不起，我这一辈子只能爱上一个人。

依稀间，她看到了洛珈就是那么从容地抱着她，站在树下。耳边不觉想起了那首歌：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她慢慢闭上眼睛。

不，不要离开我！楚承悲痛欲绝。

大晋承乾十年，皇后苏婉殒薨，以皇后礼制，葬入皇陵。

此后，大晋弘熹帝楚承再也未曾立后。

后宫容氏忝至皇贵妃，生有一子，后继位。

……

迷茫间，苏婉慢慢睁开眼睛，“这是哪里？”难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想了半天，想到自己当时自尽，血染衣襟，想了好久，不由自嘲。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大晋的皇后，楚承怎么会让自己血衣入殓呢？

只是，身上的衣裙却又不是宫中的服制，分明是白色锦袍。

她慢慢起身，环伺四周。这情景似乎是哪里见过的。是——小木屋。

自己难道再次回到了这里？

她起身推门看去，眼前景色依旧，潺潺流水，茵茵草地。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黑发如墨，眉眼俊逸出尘。

她的眼中有些刺目，心中似乎有重重地擂鼓之声。她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生怕一个眨眼，他就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慢慢转身，朝着她笑道：“你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他人仍旧站在那里，她大笑着朝着他飞奔而去。

是了，是他，是洛珈！他还活着！这就足够。

浅笑间，满树落英缤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