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正在休息，宋玉接个电话后说要出去一趟。

宋玉不大喜欢出门。出门跟人谈事、聊天甚至仅仅见个面，她都觉得累，她的说法是，身和心都要绷着。更累的是，有些事不但必须去办，而且要办好。她不爱应酬，出门前总要在镜子前犯踌躇。穿什么衣服呢？

美女出门，就要在外露和含蓄、性感和格调之间找个合适比例，该庄重的地方，随意了不好，该随意的地方，庄重了也不好，就像书法一样，要藏露互见，以中和为美。现在很多女人，也美，也性感，就是没格调。至于具体该性感多些还是庄重多些，该多到多少该少到多少，她们就更不懂了。小林双手抱头躺在宋玉床上，边看她换衣服边说着正确的废话。

说得我都痒了，我手都痒了。别说书法了，真懂似的。说衣服。谭书记的夫人约我出去，也不知道有啥事。这套怎样？

宋玉试了一套真丝雪纺连身裙，剪裁和花纹都很特别，环保图案和精致褶皱显出难得的稳重和贤淑。小林说挺好。

转过去，我要换核心部件了。

动作快点，别感冒了。

送宋玉出门时，小林在电梯口有点不舍，五指插进她头发捋了捋。宋玉看了他一眼，轻轻笑着说，咦，还闹。小林看姐姐出门就严衣肃裤，一时没明白她是因为是领导的夫人还是因为内外有别的性格。

书记夫人见了宋玉，先是问如何保养。宋玉说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懂这些的。没说几句，夫人问，美国那边还行吧。宋玉说，挺顺利的，难得谭书记和你关心。夫人说，这里有什么问题就讲，多商量，现在你可是他的根据地啊妹子。宋玉指了指耳朵，说听进去了，然后指了指嘴巴，说它懂事的。夫人指了指宋玉和自己说，我们都是了解的。

聊起轻松话题，夫人笑说你是政策里的“无知少妇”，干脆你也从政算了，有前途。

宋玉说，我哪里算得上知识分子，少数民族身份倒是可以去盖章确认。

宋玉读大学时，家里所在小组突然全部划为少数民族，她因户口在外，成了一家人中唯一的汉族。她以前和书记夫人提起过这事。

回家的路上，宋玉由“从政”二字，想起乾隆帝对纪晓岚的叱辱：朕以汝文学尚优，故使领四库书馆，实不过倡优畜之，汝何敢妄谈国事。不过她知道，这不能和书记夫人讲，再说，讲了她也不懂。

横画竖下，竖画横下，小林似乎体验到了毛笔的妙处，这可是自己前几天用钢笔圆珠笔跟着书法书上的笔顺写字时怎么也感觉不到的。再写，可怎么也写不出笔断气连和笔连气断的动感，就收笔到大厅踢踢腿蹦蹦跳伸懒腰。

阳台上的金钱龟在爬鹅卵石，依依说该喂龟了。

好风如水，夕照如绒，小林在依依后面蹲下，数了一下有五只，问龟们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依依说在看我手里切细的肉。小林说好像是在看你身上的肉。依依说是你在看吧。说完就轻轻笑。小林双手也要去喂龟，两人就闹在了一起。

撩发举袖间，依依轻轻地说，轻到几乎听不见地说，别吓着龟了。

小林说，姐姐知道了会说我的。

依依说，我从来不乱说什么的。

小林想，能否插柳不让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