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年三月二十日。[听风手打 ]

高翔汉坐下县衙的后堂，正愣愣地听着手下差役的禀报。这几天，高知县的心情确实不错。平定闻香教，几乎可以用兵不血刃来形容。不但受到朝廷的嘉奖，而且为本县的财政增加了十万两的进账，除了例行公事地送给顺德府知府汪国策一些外，其他地都归入库房。

为流民设置的粥厂，每天救济着大约几千人，人人都在称颂高清天的美名，连带百户吕正风大人，也被人们说的神乎其神。每天都有人在酒楼茶肆间，口干舌燥地说着高清天和吕大人如何擒拿妖人，特别是吕大人，一身惊人地本领，将十几个妖人打得满地找牙。

如今差役来报，说盘踞在本县三四年的金风寨被人一夜之间扫荡干净，高翔汉说不上高兴还是担心。又惊又喜地他，一方面为本县境内的匪患减少而高兴，另一方面，他非常吃惊，是哪位高人这么强悍，居然独自一人就将几十个土匪杀敌屁滚尿流。

如果此人为己所用，自然高兴不已，如果起兵闹事，那么破坏力之大，想想都觉得可怕。正想找吕正风商量如何处理，门口差役来报，说李澈前来拜见。

李澈二人步入厅堂，见到高翔汉，躬身下拜。尽管李澈还不太习惯跪拜地礼节，不过他也知道，作为一个草民，见到本县父母官，礼数不周，是要降罪的。

高翔汉命二人免礼赐座。李澈二人谢座后，在下手坐了下来。

高翔汉笑道：“李澈兄弟，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呀？”

按理说，对于一介草民，高翔汉大可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毕竟李澈曾经献策有功，高翔汉也知道此人有胆有识，因此说话时，客气很多。

李澈拱手道：“大人，草民和兄弟李真二人前来请罪，还望大人包含则个。”

高翔汉一愣：“李兄弟，这话怎讲？这罪从何来？”

李澈便将金风寨杀死觉如，自己如何复仇一事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大人，我李澈同我兄弟李真，现已还俗，如今犯下杀人大罪，特此前来自首，我等二人听候大人发落。”说罢有跪拜在地，李真也赶紧跟着跪下。

高翔汉边听边吃惊，见李澈又行礼，忙起身搀扶，哈哈笑道：“你们兄弟何罪之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这些土匪抢夺财物，杀人越货，我多次和吕大人商量要发兵扫平，但一直没有得逞，今日你兄弟以二人之力，扫平金风寨，也算是为百姓除害了。”

李澈趁机说道：“大人，此次我兄弟二人共缴获马匹十四匹，金银二百两，金银首饰若干，兵器若干。我们想以此进献给大人，也算我兄弟为本县的治安出一份力。”他故意将五百两说成二百两，留下来三百两，李澈自有用途。

高翔汉高兴地搓着手道：“太好了，本县驻军正缺少马匹和兵器，如今你进献有功，又消灭了金风寨，真是太好了。”说着，高兴地笑了起来。

高翔汉在地上转了两圈，回身问道：“李兄弟，你立了大功，我一定要向知府大人禀报此事。李兄弟，你说说，你想要些什么，只要本官能做到的，都答应你。”高翔汉高兴地有些失态了。

李澈微微一笑：“大人，我兄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到军中效力，上阵杀敌。”

高翔汉一愣：“就这么简单？”

李澈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明末，军队以军户为主，募兵为辅。不过军中粮饷克扣严重，很多人都不愿意当兵。更有些军户铤而走险，当了逃兵。军官们仍然按照原来人数上报，称为“吃空饷”。

目前内邱县城驻军一百二十人，其中多一半是军户，募兵很少。这次平灭红莲堂，吕正风才将几个月的饷银发给军兵，要不然又有更多的人要跑掉了。

现在听李澈主动要求从军，高翔汉当然惊讶不已。他内心中原本想将李澈收到自己手下，不过现在李澈自己提出要从军，高翔汉也就没有提及，只是笑着道：“李兄弟，论年纪，我的女儿也已经十八了，因此我称你贤侄，应该并不过分。”

李澈忙回道：“大人严重了，草民高攀不起。”

高翔汉摆了摆手：“贤侄不必客气。你从军一事，我只要和吕正风大人说一下，凭你的功劳和本领，吕大人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李澈谢道：“如此多谢大人了。”

“不过军中生活辛苦，贤侄二人是否能够忍耐？”

“大人放心，我等原来也是僧人，吃斋念佛的清贫生活也习惯了。”

高翔汉见李澈心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忙派人将百户吕正风请来说话。

不久，吕正风来了。在听完高翔汉的介绍之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澈和李真，仿佛看见了两个宝物一般。

吕正风道：“李兄弟，听闻高大人如此说，你的功劳和本领都非常大，不知道是师从何处呀？觉如方丈似乎并不晓得这些吧。”

李澈回道：“回二位大人，草民在德州有个师叔叫觉生，出家前在戚帅手下当过兵，每次师父带我去探望师叔，他老人家都会教草民些拳脚功夫。”此话半真半假，听得旁边的李真都忍不住用眼睛瞪李澈。

吕正风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神勇。”

高翔汉道：“吕大人，你看他们两个可有资格，成为你麾下之兵？”

李澈此次带着兄弟主动从军，吕正风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加上李澈带着马匹和兵器，自然是喜上眉梢，当下满口答应道：“自然是没有问题了。”

高翔汉道：“那么吕大人如何安排李氏兄弟？”

吕正风想了想道：“如今我这里兵少将微，李兄弟又有胆有识，武艺超群，冲着他兄弟二人扫平金风寨的本领，当总旗官都可以了。”

洪武初年，中央设大都督府，作为全国的最高军事机关，统领全国各都指挥使司。洪武十三年分大都督府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都指挥使司，设都指挥使等官。每个都司所辖卫所无定例，大体上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设指挥使等官。每卫管辖五个千户所，以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千户所，设千户等官。每千户所管辖十个百户所，以一百一十二人为一个百户所，设百户等官。每百户所又管辖两个总旗，设总旗官。每总旗下设五小旗。百户以上由朝廷任命。

总旗官领兵约五十人，总旗下的小旗官，领兵约十人。

百姓从军，一下子就坐到总旗官的位置，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李澈自然知道总旗官的情况，忙谦让道：“吕大人，万万不可。我一介草民，刚刚从戎，怎能一步登天呢？万望收回成命。”

吕正风笑道：“不错，年轻人不骄不躁，不过你过来，也不能让你当个普通军卒，就做一个小旗官吧。”

李澈又是一番谦让，吕正风坚持不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吕正风又问道：“李兄弟，你可想要转为军户？”

李澈道：“我兄弟二人，都无家室，成为军户，即便给了些田地，也不会耕种，我二人还是以募兵从军吧。”

“如此也好，我内邱县有两个总旗，每总旗下设五个小旗，如今正好有个募兵旗的小旗官辞归故里，今天你就随我过来吧，你弟弟李真就归在你的旗下。”吕正风说的所谓辞归故里，当然是好听的，其实是逃跑了。

高翔汉在旁笑道：“恭喜贤侄，升任小旗官。”李澈和李真忙连声称谢。

吕正风假装怒道：“高大人，我口称李澈为兄弟，你却称他为贤侄，这不是摆明了占我的便宜吗？”

高翔汉哈哈笑道：“你现在是他的上官，他是你的手下，自然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可就不同了。”

当下吕正风命人将李澈带来的马匹和兵器带回营地，将银子和首饰等一分为三，一份给了高知县，一份给了李澈兄弟，另外一份留给了自己，然后带着李澈二人回到驻军之地。

吕正风的百户营在内邱县西北角，军卒的营房挨着城墙一字排列。中间一块很大的空地，应该是平时用来操练的。

吕正风将二人带到自己的百户厅内，当即招来总旗官和各小旗官，向大家宣布此事。

吕正风手下总旗官二人，一个叫张文显，一个叫王嘉。张文显长得五大三粗，说话瓮声瓮气，一看就是个直性子的人。王嘉长得有些像教书先生，不过看此人的目光敏锐，应该不是简单之辈。

行军文书谢贤达，是个瘦瘦的中年书生，负责百户内的文案及财务工作。镇抚官孙伯远，也是一脸病容，神情严肃，负责军营中的军纪军容等。

小旗官共有五人。原来规定总旗下有五个小旗，不过因为逃兵严重，小旗官也有跟着跑掉的，现在就剩下了五个人了。现在每个小旗官都带着原来的两个小旗，约有二十人。

吕正风介绍完两个总旗官，再依次介绍五个小旗官。甲小旗官高林，相貌看起来非常普通，仍在人堆里似乎都找不到。乙小旗官彭冬云，是个白净脸的汉子。丙小旗官索朝阳，是个矮墩墩的胖子，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丁小旗官白雪峰，一脸傲气，似乎很难相处。戊小旗官柴明，看上去一脸和气，感觉让人亲切。这些人中，高林的年纪最大，白雪峰的年纪最小。

其中甲、乙、丙三小旗归王嘉管辖，丁、戊、己归张文显管辖。

介绍完众人，吕正风又将李澈兄弟介绍给众人。当说道李澈一人剿灭金风寨，并安排李澈成为己小旗官时，有些人脸色一脸不相信，有些人一脸看不起。

戊小旗和己小旗都是募兵旗，共计四十二人。其中戊小旗官柴明手下有二十二人，已小旗有兵二十人，也就是李澈将要加入的小旗。

小旗官有自己的房间，不过是两人一间。吕正风安排柴明负责帮忙打点一切，柴明满口答应。李澈被安排到和柴明一个房间内，每个小旗官可以有一个亲卫，负责照顾小旗官的生活，保护小旗官，李澈便将李真留在自己身边作为亲卫。柴明的亲卫是也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宋天生，看起来活泼开朗，很快便和李真熟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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