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曲惊四座
作者:清澈渔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41

李澈谦虚了两句,问道:“吕公子,上次听闻你要返回顺德府,不知何日启程?到时李某为公子摆酒送行,你看如何?”

吕定邦感激道:“学生原本打算前几日动身,后来听说李总旗不日便归,寻思着临走前要和总旗见上一面,因此便耽搁了些时日。如今李总旗安然归来,学生不日便动身。”

吕定邦说完,趁着其他人都大声喧哗,举杯相庆时,凑近李澈,低声说道:“李大哥,前几日我拜会了香君小姐,想不到香君小姐才华横溢,几番畅谈后,学生都获益匪浅,说起来,这都是李大哥引荐之功呢。”

他表面上称呼李澈为李总旗,私底下却称呼李大哥,看来吕定邦真是把李澈作为好朋友了。

李澈笑道:“李某何功只有?能入得李香君小姐慧眼者,少之又少,如今她肯与定邦公子畅谈,必定是公子天资聪颖,文章盖世。”

吕定邦脸上一红道:“李大哥取笑了。”

高翔汉忽然凑过来道:“李总旗,刚才本官和众人商量了,如今你们凯旋归来,当此高朋满座的机会,能否展示一下李总旗的文采,为今日之喜赋诗一首呢?”

吕定邦支持道:“正是,正是,李总旗万不可谦虚了。”

其他人都随声附和。李澈心中叫苦,即兴作诗,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即便是真正的诗人,要在短时间内写出符合眼前的情景的诗作,难度还真是高。

李澈沉吟的功夫,其他人的起哄声更高了。李澈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比较符合的后世之作。当下笑吟吟地说道:“在下今日多贪了几杯,写出的东西也不叫诗了。而且当着知县大人和吕公子的面,怎好班门弄斧。”

众人听得他如此说,都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今日不会再作诗了。只听李澈接着说道:“李某在乡间时,曾听得些弹唱之曲,其节奏韵律,不同于市井间的弹词。如今李某便依照此曲调,胡乱填些顺口溜,给大家唱一个如何?”

不做诗了,要唱曲?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用看着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李澈。歌妓或者伶人在古代的地位非常之低,尽管有些富商绅士或者高官贵族,偶尔也学写弹唱,不过那都是私下娱乐或者消遣的爱好,任何有身份的人,都不会在公众场所,唱那些伶人歌妓所唱之曲。

如今李澈要唱曲,一些人已然是目瞪口呆,都在想这李澈可真是自降身份,居然和市井歌妓同流合污,有些人脸上已经现出鄙夷之色。还有人想到,李澈出身低贱,会这些东西,自然毫不出奇。

谢贤达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问道:“李总旗,你所要唱的曲子,和香君小姐相比,有何区别?”

李澈笑道:“香君小姐之曲,名曰弹词,乃是边弹奏琵琶,便演唱。这类弹词,声音委婉,曲调悠扬,最适合女子演唱。李某这曲子,最适合板胡伴奏,唱出来铿锵有力,慷慨激昂,如果女子唱出来,反倒不好听了。”

谢贤达将信将疑地道:“还有这等事?”

吕定邦在旁说道:“李总旗所言,不由使人联想起南宋俞文豹所着《吹剑续录》中一则对苏东坡的记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笏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高翔汉点头道:“不错,是有此说法。不过说来为虚,听来为实,还是让李总旗为我等献上一曲,我等愿意洗耳恭听。”

吕正风带头叫好,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反正又不是自己丢人,他李澈爱这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李澈微微一笑,用筷子在桌子上打着节拍,慷慨而歌道:“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这正是后世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的选段。后世李澈平时最爱听京剧,对于某些脍炙人口的桥段,也能有模有样地唱上几句,如今在这庆功宴上,将此段京剧唱了出来,虽然没有伴奏,但仍然让人觉得韵律铿锵,血气高昂。

一曲唱罢,很长时间内,整个大堂静悄悄地,没有任何人能说话,只听见有些人粗重地呼吸声。难改这些人会如此惊奇,这是京剧第一次在明朝演唱,时间提前了两百年。而且现代京剧在唱法、发声等处,比京剧初创之时,有提高了非常多,因此,李澈将京剧唱出来,深深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所有听过李香君唱曲的人都感觉到,李澈这支曲子,不是那种暖玉温香,让人迷恋不已的感觉,而是一种激动人心,使人发奋图强的号召。不单单是曲子本身的音律,就是歌词也是壮志满怀,豪情万种,这些人大多是武官,对于这种更适合男人演唱的曲调,更容易接受。

良久之后,吕正风忽然站起鼓起掌来,不过他的嘴巴仍然张得很大。其他人都跟着站起来,掌声响起一片。有幸受邀的王猛和沈天元,更是将巴掌拍得震天响,嘴里大声叫好。

待众人掌声渐落,高翔汉上前问道:“李总旗,你这曲子不但格律慷慨,而且词作文采也是斐然,本官想请教一下,刚才你说唱之曲调,有何名目?”

李澈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京剧,那高知县到过京城,自然知道京城哪有这样的曲子?只好随口说道:“这是在下听到的乡间俗曲,稍作修改,加工而成,并无任何名目。”

高翔汉却摇头道:“如此有特色之曲,为何本官从未听过。不过这曲调没有名目,也太可惜,若能为天下伶人歌妓所唱,定当广受欢迎。”

李澈道:“在下知道高大人学识渊博,不如今日为此曲调定个名字,不知高大人是否有兴趣?”

高翔汉一愣,随即眉开眼笑:“这自然非常好了,本官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是读书之人,最爱风雅之事,如今一种新的曲调让他来命名,这段佳话传出去,他高翔汉不说流芳百世,当世之人对他也定然崇仰万分。高翔汉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官觉得,这曲调既然第一次在内邱唱出,就定名为‘邱曲’,如何呀?”众人齐声叫好。

吕定邦拱手道:“知县大人,学生有个建议,不如将‘内邱’之‘邱’更改为‘孔丘’之‘丘’,请大人斟酌定夺。”他现在还不是高翔汉正式的女婿,因此没有称呼岳父大人,还是以知县大人称之。

高翔汉大喜:“定邦果然有学识,此修改真乃一字千金呀。好,就以‘丘曲’定名。”

吕定邦见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也欣喜万分,对李澈道:“李总旗,今日学生彻底服了。李总旗不但文武全才,对于音律还如此精通,真有当年公瑾之风。”公瑾就是三国时期的周瑜,史载周瑜善音律,有“曲有误,周郎顾”之说。

李澈知道现在自己骑虎难下,这才子之名刚刚做实,如今又来了个音律大家的头衔,非得把自己折腾死不可,忙道:“李某哪有什么音律之才,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众人喝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散席。吕正风将李澈和秦天晓带到书房,李澈知道,吕正风要谈正事了。

家人送上热茶退下后,吕正风道:“李澈呀,这次吕某将你升任为总旗官,很多人心中不服呀,不过吕某绝不会看错人的。”

吕正风如此说,一方面向自己示恩,另一方面也希望李澈能够给他更加卖命,吕正风的百户不是世袭的,他也知道凭自己的能耐,就算再混个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够升到千总的位置上去,他唯一想要追求的就是世袭。一旦将百户的官职世袭,那么自己的子子孙孙都会成荫此职。

李澈哪还不懂,赶紧拜倒说道:“卑职得大人青眼相加,破格提拔,感激不尽,以后定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吕正风扶起李澈道:“吕某自然知道你尽忠职守,如今升你为总旗官一事,除了告知顺德府萧千户一声,其余没有大碍。从即日起,你便是百户所内的总旗官了。李总旗,我见你和犬子定邦相交甚好,年纪相若,不如我称呼你为贤侄如何,不要总是把总、总旗地叫了,显得太过生疏。”

李澈借坡下驴地拜道:“叔父大人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吕正风哈哈大笑,让李澈坐下说话。这么有能力的人才,吕正风自然要百倍笼络,可惜自己没有女儿,要是有的话,说不定他都要考虑将女儿嫁给李澈了。如今互认叔侄,双方关系更近一步,李澈对自己更是百倍衷心了。

吕正风道:“我要将此消息昭告全城,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吕正风有个好侄子。以后定邦和安国就叫你大哥吧,你的二弟三弟,我也都会如自己的子侄般看待的。”

吕正风虽然个人能力有限,不过对于优秀的人才,还是不会埋没的。这一点,就比现在很多心胸狭隘的军官强多了。不管吕正风此举私心如何,李澈还是心存感激。他也知道,有了这层关系,以后自己在百户所内怎么折腾,都会如鱼得水了,自己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更多还是出自真心的。

吕正风问道:“如今贤侄升为总旗官,今后有何打算?”

升官一事,李澈也是刚刚知道,自己哪有时间想好以后如何开展工作呢,不过既然吕正风问起,当然不能摇头说不知道,否则让吕正风看扁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当下说道:“其实小侄此次和秦队长剿匪,碰到了些问题,已经在考虑相关后续的事情了。”

“贤侄但说无妨。”

“小侄以为,兵虽然贵精不贵多,不过维持一定数量的军队,还是非常必要的。如今我小旗只有二十人,即便是算上哨探队,也才三十几人,人数远远不足。剿灭些百人内的土匪窝点尚且从容,真要是碰上几百人土匪或者流寇,那就是杯水车薪了。所以小侄第一步,必须要增加兵力。”

吕正风点头道:“是呀,人数太少了,我百户所内总共才有一百多点人马,除了守卫县城,还要维持各地治安,这也是为何我有心剿匪,却迟迟未敢有所行动的原因。”

李澈道:“吕叔出于大局考虑,这种做法完全正确。如今小侄身为总旗官,必须要增加兵员。已有两个总旗的人马肯定不能再动了,否则容易出现问题,小侄的意思是,重新招兵。”

李澈所说原来两个总旗,是指张文显和王嘉的两个总旗,这两个总旗人员依然稳定,如果强行拆开,会引起许多问题,吕正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听李澈提出招兵一事,问道:“贤侄要如何招兵呢?”

“本朝招兵,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军户,一种是募兵,两者各有利弊。先说军户,其优势非常明显,那就是边屯田,边练兵,且军饷开支非常之少,如此一举两得。”军户屯田,除缴纳必要的定额粮食之外,余者种田所得,皆归自己所有,每月所发饷银也不会太多。当然也可以按照粮食的价格,折算成白银缴纳。

李澈接着说道:“不过军户制度也有缺点,那就是让士兵无法专心操演。农忙时节,还要下地干活,特别是如今天下大旱,对于作物的种植更要投入更多的精力,严重耽误了军队训练。跟上更大的天灾,往往入不敷出,军户多有逃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吕正风点点头道:“说得有道理呀。”

李澈又道:“募兵的优势在于,这些军卒可以专心操演,无需种田,作战能力会更强,不过这些人要每月发放饷银,否则军心浮动,很容易出乱子。”

“那依着贤侄的意思,该当如何招兵呢?难道要豢养家丁吗?”

李澈摇头道:“其实募兵也算是变相的家丁了,都要给饷银,其作战能力都差不多,但人数有限,无法形成较大规模,此点绝不可行。”

吕正风有些茫然道:“各有优势,又各有弊端,该如何是好呢?”

李澈镇定地道:“军户为主,募兵为辅。”

“此话怎讲?”

“请问吕叔,如今百户所缺钱还是缺粮?”

吕正风想了想道:“似乎更缺银子。”

“小侄再斗胆问一句,一旦发生战事,敌寇围城数月,我等据城而守,那时需粮还是需银?”

“自然是粮食了。”

“如此一来,这选择的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吕叔试想,我们广招军户,不需要花费更多饷银,还能收入大批粮食,一旦有围城之事,我等粮食充足,自可从容应对。”

吕正风一拍大腿,笑道:“果然分析地透彻,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不过贤侄,你总说会有敌寇入侵,是否有些危言耸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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