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晓微微一笑道：“好，看到的人，都是证人，来人，将这些证人看押起来，以备上堂作证。”旁边的火铳兵一拥而上，将领头喊得最凶的几个地痞转了起来。其余的地痞一间情况不妙，站在后面的人，已经有些打了退堂鼓，趁着混乱，悄悄溜走了。

老鸨见形势不对，高声叫道：“官兵抓人了，官兵抓无辜百姓了。”

秦天晓一挥手，在他身后的两个火铳兵忽然抬起火铳，对天射击。铳声响过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老鸨更是被铳声吓得坐在地上，惊慌失措。

秦天晓道：“既然这些人是人证，将他们看押起来，有何不可？再敢放肆，连你也一并抓起来。”

老鸨忽然站起身来道：“你凭什么抓我？”

秦天晓反问道：“那你凭什么断定府里有你要找的人。”

老鸨壮壮胆子，道：“我这两个姑娘，叫做雨燕和雪雁，是孪生姐妹，一直都是我丽春院的红牌姑娘，我手上有她们的卖身契，难道还有假？”

秦天晓伸手道：“拿来我看？”

老鸨刚要从怀里掏，又放下手，笑道：“要是你抢过去怎么办？如果今天守备大人不交出这两个小妮子，我就要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秦天晓笑道：“随便你。”

老鸨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大街上跑来一人，边跑边喊：“王妈妈，大事不好了。”等到来人到了近前，老鸨才看清楚，此人正是自己丽春院的龟公。

老鸨忙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

龟公喘着气道：“妈妈，不好了，赵百总带了一帮军爷，闯进咱们丽春院，说是有几个良家女子被人拐卖到青楼，如今把所有的姑娘召集在一起，挨个盘问呢。”

“啊？”老鸨大吃一惊，自己这里还没有要到人，自己的老窝却被人端了。这两个叫什么雨燕、雪雁的要不到也就算了，丽春院几十个姑娘，可都是自己的摇钱树，要是被官军带走了，自己下半辈子，也别想再在青楼混了。

“赶快随我回去看看。”

说着，老鸨迈起小脚，快速的跑了起来。龟公在后面跟着，始终追不上老鸨。老鸨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朝龟公道：“快，快去通知林通判林大人。”

老鸨气喘吁吁地回到丽春院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军兵前前后后地把守起来了。原先热热闹闹地大门口，现在沾满了拿着火铳的官兵。这阵势老鸨从来没有经历过，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大厅里，聚集着丽春院所有的姑娘、丫环、龟公和杂役，这么多人，却都鸦雀无声。原来厅中摆放的桌椅，已经被推到，桌子上的碗碟，碎了一地，让老鸨心中一阵心疼。

赵完璧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在赵完璧的身边，坐着面沉似水的李澈。[听风手打 ]李澈安排秦天晓在前门应付老鸨，自己带着赵完璧和一伍的火铳兵，从后门出发，直接来到丽春院。

老鸨认识赵完璧，却不认识李澈，看到百总在此，忙战战兢兢地上前施礼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赵百总。百总大人，是哪儿阵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里来了？”

赵完璧冷哼了一声，道：“老鸨子，少跟我扯这些闲篇，我问你，有人报称这里有被拐卖的良家妇女，而且前两日作乱匪徒，有些漏网之鱼，跑进丽春院，现在赵某来拿人，请赶快把人交出来吧。”

老鸨吓得跪下道：“百总大人，这是哪的事？我丽春院是正经生意，从来没有作奸犯科之事，这里的姑娘们都是有官府画押的卖身契，从来没有什么私下强买强卖的情况。还有什么乱匪，这里肯定没有呀，不信大人您就搜查吧。”

赵完璧道：“乱匪的事情先放一边，你说你这里的姑娘，卖身契都是官府画押的，可有证据？”

老鸨忙道：“我这就将所有姑娘的卖身契拿给大人，一看便知。”

“还不快去取来？”

“马上去，马上就去。”

老鸨一阵翻箱倒柜后，颤巍巍地将一打卖身契送到赵完璧的手上。赵完璧看也不看，交给旁边的一个军兵，那军兵接过来后，拿着卖身契，挨个点名。果然如同老鸨所说，一个不差，所有的姑娘都在这里。

赵完璧听完军兵的汇报，点了点头，从军兵手里拿过那叠卖身契，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老鸨试探着道：“百总大人，老身说的没错吧，我这里的姑娘，都是正经来路，绝没有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

赵完璧摇了摇头道：“不对吧，老鸨子，听说丽春院还有两位头牌的姑娘，叫做雨燕和雪雁的，为何不见她们两个的人和卖身契呢？”

老鸨一愣，立刻明白赵完璧此次是有备而来，立刻后悔当初怎么就财迷心窍，捡了这个烫手山芋。林通判和赵完璧比起来，当然是赵完璧更难伺候了。这可是带兵的长官，一个伺候不好，这些军兵可比那些差官捕快残暴多了。

老鸨忙小心应付道：“大人，我们丽春院没有这两位姑娘。老身连这个名字也是今天才听到。”

“是吗？”赵完璧爱搭不理的说道：“可是现在满府城的人，都知道你带着人，跑到守备府去，讨要这两位姑娘，还口口声声说这两位姑娘是你们这里的头牌，难道是假的不成？”

“是――是――”老鸨有些为难，说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丽春院确实有这两位姑娘，刚才自己有口口声声，矢口否认，这不是戏弄百总大人吗？如果说是假的，那么今天自己带人闹事，又怎么算？

当下把心一横，道：“回禀百总大人，是老身糊涂了，丽春院确实有这两位姑娘，老身刚才一着急给忘记了，请百总大人原谅。”

赵完璧缓缓地道：“她们人呢？为何不出来相见？还有，她们的卖身契呢？”

老鸨忙从怀里掏出卖身契，道：“卖身契在这里，不过她们两个，前两天走失了，有人看见她们进了守备府，老身这才带人去守备府要人的。”

赵完璧接过卖身契，翻看了一下，眼皮也不抬，问道：“她们两个花了你多少钱呀？”

老鸨忙道：“大人，卖身契上都写着呢，两个人一共是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是何人卖给你的？”

“这个――是――”老鸨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我卖给她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辰英和通判林庆亨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刘副千总？”赵完璧站起身来，看着刘辰英。

刘辰英看到旁边坐着的李澈，忙道：“原来李守备也在此，刘某有礼了。”

李澈哈哈一笑：“副千总总是喜欢货买两家，是吗？”

刘辰英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道：“刘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雨燕和雪雁，是由刘某卖给丽春院的，有卖身契为证，难道刘某有何触犯大明律的地方吗？”

李澈嘿嘿一笑，接过赵完璧手里的那叠卖身契，来回抖动着，笑道：“怎么会呢，副千总一向都是奉公守法之人，不过这卖身契虽然白纸黑字，可是保不准这里有人造假。”

“胡说，这些卖身契都有官府的印信，如何造假？”

李澈笑着指了指厅中那些惊慌失措的女子，道：“副千总，如果不信，可以问问这些姑娘，你问问她们，可是被拐卖到此？可是私下买卖来的？她们可是良家女子，被奸人逼良为娼？”

刘辰英看了看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厉声道：“姑娘们，你们告诉守备大人，你们可是被逼良为娼，私下买卖的？”

那些姑娘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作答。

李澈笑道：“副千总，这些姑娘有些受惊过度了，没关系，李某有个办法，一会儿管保让她们个个踊跃发言，唯恐落后呢。”

刘辰英憋着气道：“什么办法？”

李澈扬了杨手里的卖身契道：“各位姑娘，我现在问你们，看看你们是否是被逼卖身的。”

他扬了杨手里的那叠卖身契，忽然刷刷刷刷地将这些契约死得粉碎，然后一扬手，扔到半空中，那些碎纸片如同雪花般，散落在那群姑娘的头上、肩上和脚下。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呆立在当场。老鸨子嘴巴张得大大地，都能装得下一个西瓜。刘辰英更是目瞪口呆，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

那群姑娘也一个个愣在当地，不知所措。赵完璧厉声道：“守备大人问你们，是不是被逼卖身的？”

有个姑娘大叫起来：“是，是，我是被逼卖身的，我似乎被逼的。”这些姑娘现在怎么会不明白，如今卖身契全部被李澈撕毁了，自己一下子就成了自由身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太过震撼，其余的人都大叫起来：“大人，我们是被逼的，我们都是被逼的。”

老鸨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纸片，喃喃自语。刘辰英怒道：“李澈，你居然敢撕毁官府画押的卖身契？”

李澈拍拍手笑道：“我有吗？姑娘们，你们看到我刚才撕毁卖身契了吗？”

那些姑娘们纷纷鼓噪道：“没有，我们没有看见，守备大人什么也没有做。”

刘辰英气得鼻子差点儿歪了，他指着李澈道：“刚才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

李澈微笑道：“昨夜也有很多人看到副千总将雨燕姐妹送与在下，副千总可承认此事？林通判昨夜你看见到了吗？”

林庆亨吓得缩起脖子，躲在刘辰英身后，不敢说话。

赵完璧指着地上仍然抓着碎纸片的老鸨道：“副千总大人，这老鸨子自己失心疯，将卖身契撕掉了，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看，她现在手里还拿着碎纸呢。”

刘辰英瞥了一眼老鸨，怒道：“赵完璧，你不要太嚣张。”

赵完璧笑道：“大人，卑职哪敢呢？不过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

“你――你――”刘辰英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澈笑道：“刘大人，如果你承认雨燕姐妹乃是汪大人委托你送给在下的，在下就算承认今天撕毁卖身契，又有何妨？”

刘辰英才不会这么傻呢，承认了，就等于将汪知府出卖了，所有人都会问，既然是送给人家的，为何还要指使妓院的老鸨子上门讨要？这样做等于将汪国策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李守备，算你狠。”

李澈忙道：“不算狠，不算狠，汪大人的手段，才让在下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刘辰英一跺脚，怒道：“这件事情没有完，刘某定当百倍奉还今日之辱。”

李澈笑道：“随时恭候。”

目送刘辰英远去，李澈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老鸨，笑道：“你逼良为娼，私下买卖人口，本来应该将你凌迟处死，满门抄斩，不过念在你年事已高，饶你不死。从今以后，丽春院所有人恢复自由之身，丽春院的财产及其田地，一律充公，老鸨赶出府城，今后永远不得踏入顺德府半步。”

老鸨忽然惊醒道：“大人，大人，您不能这么做，这丽春院的大老板，乃是真定梁员外。”

“哪个梁员外。”

“便是真定游击将军梁清树的堂兄梁清梅梁大善人。”

李澈笑道：“我正要找他呢，想不到这么巧，这里是他的产业，那就更没有话说了，来人，所有姑娘的私房钱除外，查抄所有剩余财产，将丽春院查封，等候发落。”

那些姑娘丫环一个个欢呼起来，纷纷跪下，叩拜李澈，恩公、大人的呼唤声响彻厅堂。有人将老鸨架起来，拖了出去。

李澈这招反客为主，直捣黄龙的计策，让府城里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守备府前刚刚还是被人围堵着要人，不到一个时辰，丽春院就被查封，所有姑娘丫环全部获得自由，连赎身费都免了。

此事平息过后两天，汪国策居然毫无动静，李澈一时想不通这个老狐狸现在正在盘算什么。他索性也不去想，手边一大堆需要忙碌的事情等着他呢。

九月二十日，休息了几日，李真返回黄花峪，同时携带了从丽春院查抄的几万辆银子。上次提交给梁清树，对于黄花峪众人的任命申请，已经批复下来，一律照准。同时腰牌、公文、兵符令箭等一并发放，从此之后，秦天晓、李真等人才真真正正地地变成了把总、百总。李真返回黄花峪，也是为了接受梁清树提供的两百匹战马。姜天鹊也随同李真离开顺德府，回到黄花峪。萧若清的伤势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不过精神逐渐好转，只要按照姜天鹊的药方按时吃药，过段时间，自然就能恢复。

李澈不忍心让萧解语离开伤势未曾复原的父亲，便让她留下来，再住些日子，高蝉自然也乐得呆在顺德府城。现在秀眉和金枝恢复本名，两位夫人也默许了她们作为侍妾的事实。对于雨燕和雪雁两人，李澈已经告知她们现在是自由之身，可是两人却恳请李澈留下她们，李澈无奈，便安排给她们作为丫环，让她们伺候两位夫人。

九月二十五日，梁清树的另外一份批文也下来了，准许将汤一鸣、陆克己降职为总旗官，同时将陈明云降职为招讨副使，从五品降为六品。

李澈在提交给梁清树的公函中，只是讲述了顺德之乱的情况，并未谈及此事是刘辰英所为。对于汤一鸣等人的罪名，除了兵员流失，冒吃空饷之外，还有治安不力，致使匪患滋生。李澈已经将那些活捉的乱军秘密处死，不过那些人的口供却都牢牢攥在手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威胁陈明云等人。

刘辰英也被梁清树来公函严厉谴责，放纵下属，不闻不问，失职之罪，罚一年的俸禄，作为惩戒。这些钱对于刘辰英来说，自然是毛毛雨，好不心疼。不过刘辰英不但在李澈面前失策，更是让梁清树责骂，心中憋气窝火，就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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