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贼军的骑兵踏过约五百步的距离时，马万山一声断喝：“开炮！”顿时，五十门火炮同时开火。.五十发炮弹在空中几乎排成了一条直线，向着五百步外平地卷来的骑兵群飞去。所有双方的士兵的眼睛，都跟着这五十发炮弹的轨迹而移动。冲在前面的骑兵也早已判断出炮弹的落点，可是一千多匹战马挤在一起，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只有拼命地催动战马，试图冲过炮弹的落点。

“砰砰砰砰砰砰——”五十发炮弹接连不断地砸在敌群之中，每发炮弹都造成一片混乱。有些炮弹从马上骑兵的头上砸下，连人带马都咋成了肉饼，可是炮弹的下落之势仍然不减，继续弹跳着向前，扫过行进路线上的马匹，将大量战马的马腿砸断。马匹跌楼在地，马上骑兵靠着惯性，腾空而起，摔落在马匹之前，还没有容他站起来，后面无数的战马已经飞驰而过，将摔在地上的贼兵踏成了肉泥。

第一轮炮击，几乎造成了一百多人的伤亡。真定卫左右两翼的军兵一阵欢呼，可是李澈的中军仍然是纹丝不动。这种炮击的场面，他们早已在顺德作战时经历过了，而且百济军军机严格，没有上官的命令，谁敢大声喧哗。

“下调角度，目标四百步外，开炮！”第二轮的炮弹，落在了四百步的距离上，刚刚从五百步的距离冲来的骑兵，此时也刚刚到达此处，五十发炮弹，又一次轰击在马群之中，又是一百多人的伤亡，而此时骑兵逐渐分散开来，再也不想刚才那么密集，伤亡数量比之第一次炮击减少了许多。

贼兵早就知道了官军的火炮，每发射三次，就要有长时间的冷却时间，所以当第二次炮击完成之后，那些停在六百步外的步兵，开始跑动起来，跟着骑兵之后，往前冲杀。

“上调角度，目标五百步外，开炮！”马万山再次下达命令。梁清树在后面大旗之下，听到这个命令，不禁一愣。旁边的许峥道：“将军，是否是指挥有误？为何不再炮轰骑兵，而是该轰击步兵？难道要将步兵放过来吗？”

梁清树心中所想，也是这个问题，两轮炮击，千余骑兵，仍然还剩下七百多人，七百名骑兵的攻击，一千步兵，一样无法抵挡。可是他看了看站在阵前的李澈，见李澈丝毫没有任何动静，当下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安排。

第三轮火炮开始射击了。这次五十发炮弹落在步兵群众，造成了更大的伤亡。一来是步兵更加密集，炮弹滚动的轨迹中，几乎全是目标。另外就是马匹抵受的力量更大些，因此炮弹造成几匹马伤亡之后，再也没有向前滚动的力量，可是在人群中就不一样了。这些炮弹几乎像没有任何阻挡般，一路之上带着残肢断臂，血迹肉块，足足从五百步的距离向前滚动了五十步之多。一步之内站一个人计算，一颗炮弹几乎能够造成五十人的伤亡。此次发射粗略计算下来，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

贼军中间一阵大乱。他们中大多数人，也都判断最后一轮火炮必定是朝越来越接近的骑兵发射，这才干大举进军，可是对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放过骑兵，攻击步兵。混乱之后，贼军重新组织起来，继续快速前进。他们知道，三轮火炮过后，至少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继续开炮。

李澈坐在马上，看着火炮发射的效果，慨叹着对身边的秦天晓和李真道：“如果这些炮弹是开花弹，杀伤效果就更好了。”

秦天晓一愣，忙问：“大人，何为开花弹？”

现在大多数的炮弹都是实心的大铁球，或者铁皮铅芯，直线破坏有余，杀伤面积小。可是开花弹确实外包铁皮，内装火药，炮弹落下之时，内部黑火药爆炸，将铁皮四外崩飞，造成大面积的打击。

如今的大炮都是先装填火药，然后再装填实心炮弹，靠着火药的点燃，将实心弹推射出去，几乎所有的大炮都是前装式的，即都从炮筒前面加装弹药。这种火炮要将沉重的实心弹射击出去，需要极大的镗压，如果加装开花弹，这么高的镗压之下，很容易造成开花弹在炮筒中自爆，引起炸膛。只有后发式的火炮，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现在还没被发明出来呢。这个问题直到1756年才被俄国的马尔梯夫发明的新式加农炮解决。

李澈简单介绍了一下，秦天晓听完似懂非懂，仍然不知道开花弹是何物。

后面坐镇的梁清树，看着几百名骑兵已经推进到两百步的距离，而步兵经过第三轮火炮的打击，重新集结，快要达到四百步的距离，心中不禁着急起来。大炮三轮射击之后，必须要冷却，这段时间，足够贼军杀至眼前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炮兵指挥马万山继续喊道：“调低角度，目标四百步，开火！”

梁清树等人都是一愣，许峥道：“将军，是否命令有错？我军大炮不可能连续击发第四轮，否则很容易炸膛。”

梁清树点头道：“你快去看看。”

许峥催马奔向炮兵阵地，只见梁清树带来的炮兵，正在用事先准备的凉水和冰块往炮管上喷洒，实施降温。而李澈带来的十四门火炮的炮手，却仍然往炮筒中加转弹药。“轰——”十四门火炮同时射出炮弹，形成一条弧线，往四百步外的步兵飞去，而发射完毕之后，十四门火炮竟无一个炸膛的。

许峥带住战马，有些犹豫着是往前看看情况，还是回报梁清树。其实在后方的梁清树早就看到了刚才的情形，他的惊讶程度，比许峥只多不少。

第四轮的十四发炮弹，让集结而来的贼军步兵的吃惊，更是多于梁清树。更多的人都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这十四发炮弹飞射而来。

这十四发炮弹，虽然仅仅造成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可是带来的震慑却是比之实际的伤亡还要大很多。再笨的人，也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尽管贼兵没有火炮，可是转战这么长时间，见到的火炮也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发射超出三轮的火炮。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官军手里兵器上的优势，在他们的心目中又一次被提升。我们还能战胜官军吗？凭着血肉之躯，去挡住这么先进的火器？

就在梁清树和许峥愣神的功夫，马万山的声音再次传来：“调低角度，三百五十步，开火！”

“什么？”梁清树手里的马鞭忽然掉落在地上，他心中喃喃地道：“还有第五轮？”就算是摆放在真定卫城头的红衣大炮，三轮之后也必须冷却，可是李澈带来的火炮，居然能够做到五轮发射？

第五轮的十四发炮弹，有一次凌空飞向敌军。更多的敌军已经冲到三百五十步的距离上了，而等待他们的，居然是又一次的火炮轰击。面前的对手真的是大明的官军吗？

五轮火炮射击过后，贼寇伤亡几近一千五百人。李澈看了看已经冲到一百五十步之外的骑兵，向全军下达了命令：“第一排，准备，开火！”

三百多支火铳，一起喷发，在李澈的阵营前，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烟雾带，随后又被寒风吹散。而不断接近的骑兵，在一百二十步的时候，正好迎上飞驰而来的子弹，三百发子弹，形成一条宽大的打击面这个范围之内，不论人马，无一幸免。

特别是骑兵为了减轻自身的重量，不会有更多的装甲，也不会持有沉重的盾牌，一百二十步之外，子弹的射击可以轻易的穿透人马的身体。跑在最前面的将近三百匹战马，忽然像同时绊到一条看不见的铁索上，一起向前栽倒。

而后续的骑兵，只看见前面的人马扑倒在地，还没有明白过怎么回事，第二轮的三百发火铳，已经到了。又是如同镰刀扫过麦子般，无论人马，都是在冒出一团团血雾之后，倒在尘埃之中。剩余几百个的骑兵，此时已经冲过百步的距离，可是他们现在很清楚，再往前去，就是送死，很多人拨转马头，逆流而后，整个骑兵队伍一片混乱。第三轮子弹又到了，一百步的距离，火铳子弹的射杀力量更大，打击精确度更准。

三轮火铳过后，刚才冲到一百步距离的七百余名骑兵，几乎全军覆没。无人的战马在两军之间四处跑动，有些机灵的骑兵，趁着混乱死命地跑开去，算是捡了条命，不过活着的不过几十人而已。

一时之间，左右两翼的军兵，都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到了夸张的程度。如果说火炮带来的成绩，还不足以让他们震撼的话，那么这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七百名骑兵射杀干净的战绩，是这些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许峥坐在马上，看到百济军三轮火铳，就将所有骑兵射杀，惊讶得几乎从马上掉下来，半晌之后，他才拨转马匹，快速来到梁清树前，想要将自己内心的震撼，告诉将军，可是他此时才发现，将军脸上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在笑，也似乎是在哭，更似乎是在咬牙切齿。

半晌之后，梁清树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中军薄弱？有百济军作为中军，就是在中军放了一座大山。有此大山，何愁敌军不破？”

三百步外的贼寇步兵，一时间不知所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还生龙活虎，耀武扬威的骑兵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李真在李澈身边说道：“大人，贼军停止进攻了，这么耗下去，于我军不利呀。”

李澈笑了笑，道：“二弟，这有何难，看我的激将法，保管让贼军继续前来。”

说完，朝身边的两名护卫一摆手。两名护卫一人持火把，一人却拎着一个木桶，桶中都是火油。火油被倒在高台下的木头车上，熊熊大火随即燃起。

这次可不同于上次仅仅是烧掉白布了，有了火油的助燃，高台被烧毁，王应天被烧死，是早晚的事情。

王应天在高台之上，厉声尖叫，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很快，贼军就在一众贼首的督促之下，朝着中军全线压上。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李澈哈哈一笑，命令道：“第一排，准备，开火！”“第二排，准备，开火！”“第三排，准备，开火！”“第一排……”

成千上万的贼军，迎着一排排的子弹，推进到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已经经受了五轮火铳的射击，伤亡更高达千人，而倒下去的尸体，造成了后军无法快速的前进，更加影响了进军的速度。这么多人，如同摆放在八十步之外的活靶子，根本不用瞄准，几乎每颗子弹必定打入一个敌军的身体。

而此时五十门火炮已经冷却完毕，可以继续开火了。百济军的十四门火炮，尽管发射了五轮，其冷却速度比普通的弗朗机铜炮却更快些。合金的炮管设计，让热量散发的更快，加之天气寒冷，而且使用碎冰块降温，很快就恢复了作战状态。

马万山下令：“调低角度，火炮平射，落点一百步，开火！”

这下好了，贼寇在密集的火铳子弹射击中造成的混乱还没有恢复过来，凶猛的火炮又一次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所谓的平射，其实也是有一定的角度，不过飞行的弧度更小，而造成的滚动距离更远。一颗炮弹在一名贼寇的胸部贯穿而出，继续朝前飞去，又带起后边两人的胳膊，然后是第三个人的大腿，第四个人的小腿…..

一时之间，火炮、火铳、纷纷齐鸣，百济军的阵地之上，几乎快被硝烟弥漫了。两翼的军兵，只看见中军的阵地上到处都是青色的硝烟，被寒风吹散之后，又很快集结成团。

从开战到现在，两翼的军兵还没有动过一刀一枪，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冲到他们面前，所有贼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军的位置，试图用庞大的人数优势，迅速冲跨只有一千人的中军，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踏过中军阵地前七十步的距离。在八十步的距离之上，被子弹击中的尸体，几乎快堆成了一堵墙，而贼军在身后首领凶狠的催逼之下，更是前赴后继的往前冲杀。

又是五轮火炮轰击完毕，敌军艰难地跨进到七十步的距离，而阵亡的人数，也上升到近四千人。七十步，已经是弓箭兵可以自由射击的范围。不过到了中军的阵地之上，都是强弩之末。而且在火炮和火铳的打击之下，本来不多的弓箭兵也几乎消耗殆尽。

忽然贼军后方一阵鼓响，往前冲杀的贼军向两侧分开去，流出中间宽阔的空间。李澈笑道：“贼寇改变战略了。”

后面的梁清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变化，贼寇剩余的六千多人马，分兵两路，向着左右两翼的官军冲杀，这里没有火铳，两军之间的距离，不再是贼寇送死的坟地。

两翼领军的几名千总，早已命令自己的军兵，做好备战阵型，长枪兵在前，刀盾兵在后，骑兵摆在两翼。

李澈一声令下，一千火铳兵，分为两组，左右各五百人，由秦天晓和沈天元分别指挥，从贼寇侧面阻击敌军。本来贼寇期望以骑兵冲击官军的中军，然后将其切分成两块，现在正好反过来了，自己的军队被迫分为两股，再也没有人敢往中间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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