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作者:美丽的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89

那位兵部尚书被黄琼吓的浑身冷汗淋淋,旁人皆不再敢再多言。前厅之中一下子陷入了尴尬境地。几位位高权重的尚书、侍郎被黄琼弄的皆不再敢说话。

黄琼看着几位不敢多言的尚书、侍郎,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言重了。这些人好赖都是当朝大员,不说品级,单单就论年纪也都比自己大上好几轮,被自己像怎么训小孩子般训斥,也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

犹豫了一下,黄琼还是开口对着那位冷汗还未消退的兵部尚书以及其他几位尚书、侍郎道:“非是本王过于苛求,实在是事有所出,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增开商埠一事说是简单,但实则办起来却是头绪诸多,事情远比你们所想象的纷杂的多。”

“先不说你开埠如何吸引外商前来交易,单单是外商每年什么时候可以前来交易,他们的船只最多可以装运多少的货物?从东瀛、高丽、南洋到我朝,这海路上有多少海盗?那处可以补充淡水、食物,那里可以避风?什么季节这些商人可以来我朝进行交易,什么季节可以返回?这适合远航的季风什么时候有?这其中都有极大地说道。”

“通商、通商,不能单单是那些外籍商人来我朝交易,也要鼓励我朝商人扬帆出海,去诸国贸易。若是像如今这般只允许外商我来朝交易,禁止我朝商人出洋,大头只能让那些番邦之人攥去,又何来通商一说?”

“我朝之物对其他国家是稀奇之物,其他国家所有我朝而没有的东西在我朝未必不是稀奇之物。波斯的地毯,南洋的香料,极西诸国的琉璃,那样对我朝来说不是珍稀之物?如今这个样子,只允许洋商来我朝交易,而禁止我朝商人出洋,这其中大半利润都让外商攥去,我们所获之利恐怕连人家的一半都抵不上。”

“况且新建港口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是繁琐。港口的水文如何?能允许多大的船舶进港?若作为商埠是不是需要扩建,还需投入多少银两,这些银两如何筹集?新增开的港口道南洋这一路上是不是有海盗为害?若是有海盗,我朝水师是否可以荡平?港口需不需要建设炮台以抵御海盗的侵袭?这都是要考虑的。”

“还有我朝新增商埠之后,对外籍商人制定什么样的章程,是有如如今一样只允许外籍商人到港**易一月,还是允许他们有如前唐一般长期居住?开埠之后,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朝廷、百姓得到真正的,最大实惠,而不是有如现在这般一家独享?”

“一枝独秀不是春,花开满园才是春。民富才能国强。父皇冒着得罪功臣之后,与民争利的非议,不惜与桂林郡王府直接起纷争决定增开商埠不仅仅是为了增加朝廷进项,更是为了使得百姓得到实惠。你们要多多体会圣意,而不是片面的理解。”

“泉州、广州二地是前唐对外贸易的商港,我朝以此二地作为商埠,不过是继承前唐,一切都是有据可依。而新增开商埠,虽不能说一切从头做起,但也新港口,什么都要摸索。我们若是操之过急别到时候弄一个半吊子。”

黄琼此话说完,几个官员对望一眼,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躬身齐道:“英王殿下英明,我等一切按照英王吩咐去做。”

黄琼摆摆手道:“你们不是按照本王吩咐去做。本王的意思体会圣意不能只从表面上看,要从深处去体会。”

说罢,黄琼转过头吩咐李海道:“去本王书房将本王在郑州的时候父皇赐予那副《大齐皇舆全图》拿过来。”

听到黄琼的吩咐,李海不敢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拿过来挂到墙上。黄琼走到这幅古代地图之前拿起沾满朱砂的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三圈,指着被自己点出的地点对着自己身边围上来的一众官员道:“你们看这三处。”

这次马禀臣反应速度倒是蛮快的,看着被黄琼在地图上点了这三个圈子,连忙道:“这不是山东路的密州、浙江路的明州、江南东路的松江府华亭县吗?”

黄琼闻言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马禀臣点点头,心说这次你反应到还像是一个兵部尚书该做的。只是心中虽这样想,但黄琼嘴上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对着身边自进到这间前厅除了请安之外,一直没有说话的工部侍郎齐国冀吩咐道:“这三处你们工部要抓紧时间派人勘探一下,看看这三处情况怎么样?一定要摸清楚这三处的情况,记住多与当地的渔民接触一下,那些自幼生长在海边的渔民对于这本王所说的那些了解的要比咱们这些身处庙堂之人多的多。另外,浙江路的杭州府也可以作为一个选择点,派人去看看。”

齐国冀仔细打量一下地图上的这三处地点之后,抬起头对黄琼道:“英王殿下,您是如何知晓这几处地点适合开商埠的。还有王爷,这明州与松江也就罢了,这密州是不是距北辽太近了?我朝与北辽久为宿敌,以此处作为通商口岸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

“齐大人有些事情还未到让你知道的时候,你暂时还不知道为好。不过有一点你要知晓,我们增开商埠不要把眼光只对准南洋的商人,东瀛、高丽也应该两处不错的选择。而密州距离高丽、东瀛从水路却是近在咫尺。”

说道这里,黄琼转过身对陈时传道:“陈大人,我朝向来缺铜,每年所产之铜连铸钱都不敷用,所不足之处多是从大理购买。从大理购买虽说比较稳定,但多找几处铜源对我们却是有益无弊。东瀛多铜,正好填补我朝这所不足。而且东瀛盛产金银,一年白银的产量极大,这对我朝都是急需之物。”

“不过有一点你作为户部尚书一定要注意,今后无论是对高丽、北辽还是对东瀛,一定要控制好所出之物,尤其是火药、铁器。至于丝绸、瓷器、茶叶,特别是奢侈之物,大可以能卖多少便卖多少。你回去之后会同兵部拿出一个章程,严查走私行为。”

说罢,黄琼看了看周围几个大员又道:“好了,今儿就议到这里,你们先回去着手准备,只有准备做好了才可事半功倍。小理工部所需时日恐怕要多一些,至于户部、兵部,七日之内给本王上一个条陈。”

“此事若是做好是利国利民之大事,不仅可以大大缓解朝廷年岁入不足的问题,于民也是大利。藏富于民才叫做真正的富强。国富民穷,这样的天下做不长久。只有民富国才能真正富,国运才能长久。你们要多下些心思。做好了便是天大的大功一件。”

说道这里黄琼笑吟吟的看着几个听完自己这番话之后各怀心思的诸人道:“你们放心大胆的按照本王说的去做。做好了大功是你们的,若是真是那里砸锅了,这个黑锅本王给你们背。”

黄琼说出此番话之后,这几个在官场上混的基本上都成精了的老狐狸却远不似骁骑营诸将那般,并未见丝毫的激动,只是齐声道:“不敢。请英王放心,我等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圣上、英王厚望。”

听着几个官员习惯性的客套话,黄琼微微一笑并未多言。急着进宫向老爷子解释的黄琼刚想赶人,一直未说话的,那位让黄琼始终搞不清来意礼部尚书蔡维蔡大人也许看出英王有些要赶人的意思,连忙开口道:“英王,皇上命微臣今日过来还有一事要与您商议。北辽使者近日即将抵京,皇上命微臣此次与陈大人等一同过来便是商议接待辽国使臣,以及洽谈两国通商事宜。北辽此次派遣一名亲王作为使臣,这个我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接待过如此高规格的使臣,是以皇上决定由您全权负责接待北辽使臣,并担负与北辽谈判之责。只是没有想到王爷会,这个,这个。”

他这么一说,黄琼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在郑州之时,老爷子派遣高无庸去郑州传旨的时候曾经言及过,只是自己未往深处想而已。现今这位礼部尚书提出来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黄琼略微沉思一下,却是转过头对陈时传道:“陈大人,与北辽通商之事还需你的户部先拿出一个大致的章程来,至于详细的,本王还有些想法想要先与父皇商议之后再与你研究。”

待陈时传点头称是之后,黄琼才转回头看着蔡大人道:“至于接待事宜,还是按照惯例办吧。我朝与北辽打了这么多年虽说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可也没有吃过亏。对于这些辽人咱们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好了。用不到前怕狼后怕虎的。”

“再说这次是他们上赶着找咱们谈判的,又不是咱们低声下气的去找的他们。接待的时候不卑不亢便是了。至于那位什么亲王?”说道这里黄琼略微沉吟一下又道:“就按照接待桂林郡王的规格置办便是了。”

“这个按照桂林郡王的定制是不是有些偏低了?桂林郡王虽说是我朝郡王,身份贵胄,但北辽的使臣亲王的身份这个等级差别还是有。况且桂林郡王是我朝的藩王,可北辽即不是我朝属国,这位梁王也不是我朝的藩属。您看这个是不是有点低了?北辽虽说是蛮夷之邦,但却始终轻视我天朝。若是接待不周,极为容易引起两国战火。我朝现今实在无力承担任何战事所需消耗。王爷,您是不是谨慎一些为好?”

对于黄琼的答复,蔡维略微显得有些犹豫。大齐与北辽虽近几年来两国边境上虽小的冲突不断,但已是多年未有大仗。虽说两国目前的平静与这几年北辽内乱不断有一定关系,但毕竟两国大体上还算勉强维持着和平。若是真的因为接待这位辽使上怠慢而引起两国大战,这个黑锅可不是随便就能背得起的。

如今北辽内乱已经平息多年,又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被内乱损耗的元气早已是恢复。虽然暂时还摸不清北辽此次派遣如何高规格的使团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单为两国通商一事而来,不过作为大员,虽说是文官,但蔡维心中也清楚,北辽此次派遣使者来访绝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北辽即便在内乱不止的情况之下也从未放弃过牧马中原的野心,更何况元气已经恢复的如今?

这位蔡大人心中更担心的是如果真的因为接待上的怠慢引起两国之间的战火,皇上势必要追究责任的。不管这个理由是不是引起两国战火的真正原因,就算给朝廷给天下一个交待,皇帝都要找一个人来堵住天下人之口。

英王是皇子,一向护短的皇帝自然不会将板子打到英王身上。自己这个名义上负责接待的礼部尚书弄不好是最好的替罪羊。前几年钧州御窑一案,当时作为刑部侍郎的他正是负责此案的人员之一。那个案件的真正内幕是不是真的有如调查的结果一般,他很清楚。所以听完英王的吩咐,对上次事情还心有余悸的蔡维,生怕落得个当时工部官员下场的他还有些担忧的问道。

看着这位听完自己的吩咐有些愁眉苦脸的礼部尚书,黄琼心中虽然有些疑惑这个家伙为什么听完自己吩咐会是这么一副表情,但心中焦急进宫的他也没有细问,只是道:“你按照本王吩咐的去做便是了。父皇既然命本王全权负责此事,出了什么岔子自然有本王担待,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罢黄琼双手抱拳对着几位尚书、侍郎微微鞠一躬道:“几位大人,今日所商议之事还望回去尽快落实。本王这里还需进宫,便不再多陪。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海涵。”

端茶送客之后,黄琼却发现有一人居然没走。看着眼前所来诸人之中品级最高、资格最老,却一直未发一言,只是在一旁端起茶碗一边静静的听着黄琼与诸位大员对话,一边细细品茶的这位大学士,黄琼虽说心中有些不耐烦,但也只能打点起精神应付。

这位号称资格老、年岁老、学问老,即便是老爷子见到也要恭敬地称呼一声熊老,如今朝中极少的三朝老臣的熊大学士可不是那几位尚书、侍郎的资格可以相比的。先不说他太子太傅的身份,就单单是如今天下有三分之一州县甚至府官员是这位屡任主考官的门生,也让黄琼不能不忌惮三分。

当黄琼摆出一副恭敬地样子站在这位熊大学士面前之时,这位刚刚还在一副闭目养神样的老人方才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狭小的眼睛里散发着精光,仔细的打量着黄琼。

被这位老人眼中的精光打量的心头直发毛,一直搞不清这位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虽然见过数面但实在称不上熟悉的太傅大人究竟到自己府邸有何贵干的黄琼只能摆出一幅笑脸道:“刚刚冷落了熊老,还请熊老多多海涵。不知熊老今日到小子府中有何指教,还请熊老明言。”

他在这位老资格的翰林,高宗朝最后一科状元,朝中仅有的三朝元老,号称门生故吏遍天下,几次致仕都被老爷子驳回,恩赐在京荣养的大学士面前可摆不起亲王的架子。不仅面上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嘴里面更是一口一个小子。

听罢黄琼所言,在打量眼前这位与年轻时的皇帝几乎一摸一样的年轻王爷良久之后,这位熊大学士放下手中的茶碗静静的道:“英王果然是年轻有为,胸有韬略。虽年纪轻轻,但这城府之深,谋事之老成,老臣虽侍奉过三朝帝王,多位皇子,却也是从未见过。难怪皇上如今对英王如此器重。”

听到这位熊大学士所言,黄琼不由得一愣。这话他怎么听怎么感觉着刺耳。联想到自己与太子的多次冲突,甚至太子走到如今地步也与自己有极大关系,在想一想这位熊大学士的身份,黄琼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有些狐疑:“难道这位熊大学士今日难得登门时专门来给自己找茬,给太子报仇的。”

也许猜出黄琼心中所想,这位熊大学士微微一笑道:“英王不必多虑。老臣今儿不请自来,不是来找英王殿下麻烦的。老臣今儿来,可以说即是为太子,也不全是为太子。”

说罢,站起身来走到黄琼面前,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幽幽的道:“英王,太子走到今天,虽说有其他皇子的原因,但却与他本人有着更大的关系,怪不得他人呢。老臣历仕三朝,虽说并无多大建树,能走到今日也是靠两位先帝爷与当今圣上的提携、厚爱,但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皇上当年委老臣为太子之师,将太子交予老臣手中,这是皇上对老臣的信任。老臣这十余年来将所有心血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希望能将太子教成我大齐一代有作为的明君。却不曾想到,这十余年苦心下来,不仅未能将太子教成一代明君,反倒让太子做出杀兄轼弟、鱼肉百姓聚敛钱财这等十恶不赦之事,老臣愧对皇上的信任,更是愧对这天下的百姓。日后有何脸面去见我大齐历代先帝?”

说道伤心之处,这位三朝元老禁不住泪流满面。自受命任太子老师以来,这位老者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力图教出一个千古明君出来。那里想到太子的发展非但就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去做,所做之事反倒是与他期待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表面上虽对其尊敬有加,实则他的话太子时半分也听不进去。

看着这位唏嘘不已,老泪纵横的老臣,黄琼想劝解两句,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对于自己来说,这个相对敏感的时候,在涉及到太子的话题上,也许保持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唏嘘良久,这位熊大学士方才平静下来道:“英王殿下老臣有些失态了,还请英王殿下多多的谅解。”

说罢,才静静的看着黄琼道:“老臣舍下这张老脸今日不请自来的登门拜访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英王殿下能否看在老臣服侍三朝圣君,多年来忠心于王事不敢稍有怠慢的面上答应老臣的请求。”

听到这位熊大学士如此一说,再加上他提及太子之时伤心之情以及那股子刻骨的失望,对于他的这个请求是什么,黄琼心中隐隐多少猜的出来。

多少猜出他心中想法的黄琼不禁多少感觉到有些为难,只是自己实在有些无法直接驳斥这位三朝元老的面子。犹豫半晌,黄琼还是道:“熊老何来此番说法?只要熊老所说之事是小子能力范围之内的,小子绝对不会推脱。”

“好,老臣要的便是英王这一句话。老臣所请之事对于英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也许对以前的英王来说有些苦难,但对于如今的英王来说易如反掌。”

说罢,熊大学士看了看面上始终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此刻这位年轻王爷心中究竟在想什么的黄琼,心中暗自赞许的点了点头,才开口道:“英王,老臣希望您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放太子一条活路。也许之前他是做出不少对不起您的事情,但老臣希望您高抬贵手,看在你们是亲兄弟的份上能放过太子。太子到如今已经是死老虎一只对您今后不会有任何威胁。”

听到这位老臣所托之事果然如自己所预料,黄琼心中叹息一声。太子何德何能让这位虽无甚实权,但在朝中威望甚高,一生清廉,从不求人的三朝元老今日却拉下脸来求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只是叹息归叹息,但他的这个要求,黄琼却无法答应他。

他没有说错,太子如今虽然还没有下明诏被废,但朝中只要是明眼的人都清楚太子被废不过是旦夕的事情。满朝没有人相信太子还会在储君的位置上呆下去。所差的只是时间上的早晚而已。恐怕老爷子心中新的储君人选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明告天下废除这位太子。

现今的这位被圈在东宫之中,虽还占据着储君之位,但早已经看不到明天,便是连自己的寝宫都等闲踏不出半步的太子不仅对自己,对任何人都已经构不成哪怕是一点点的威胁了,甚至连可以吓唬人的死老虎都已经算不上。

这位熊大学士今日不请自来说出此番话来,实属是认为自己是下任储君的人选,是来托孤来了。希望自己今后有朝一日能放过太子,留下太子一命。

对于他的这个要求,黄琼实在是有些为难。不答应吧,这位老臣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真的在自己府中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便是浑身有嘴恐怕也说不清楚。可若是答应了,自己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做出这个承诺?若是传出去,自己在老爷子面前又成了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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